一陣清涼舒爽的風吹過索提松樹林,樹葉互相摩擦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遠處的田野裡飄來了麥子的清香,祥和安靜降臨這片土地。
貝爾托拉着繮繩,和已經是王國騎士的塔林納姆行走在林間小路上,這是他們熟悉的家園,森林裡的每條小徑他都如此熟悉,因爲,他是這塊土地的主人,而塔林納姆也已經幫他打理這塊領地數年。
他們是侍從與領主的關係,同時,也是親密無間的戰友。近年來關於塔林納姆是貝爾託私生子的消息不斷傳來,可是光明磊落的貝爾託從不做解釋。懂你的人,不用解釋,不懂你的人,解釋了也沒用。這是貝爾託一向堅持的信條。
馬駒越過丘陵,跨過潺潺的小溪,他們已經很久沒有這麼輕鬆自在過了,沒有受到污染的空氣是如此清新,貝爾託深吸了一口林間的空氣,這纔是生活的氣息,生命的氣息。相比於幾個月前在艾索洛倫森林,這裡簡直好太多。
過去幾個月裡,他們都在不停的趕路,與亡靈大軍作戰,被吸血鬼污染過的土地是如此惡臭,空氣中散發着濃濃的腐腥味,腐爛的屍體被死靈法師喚醒,拖着殘值斷臂行走在田野裡,那樣的畫面是如此令人作嘔。被污染過的土地可能幾十年都無法被治癒。貝爾託很慶幸自己的領地還沒有被污染,儘管吸血鬼和綠皮的威脅從未消停過。
從回憶中緩過神來,貝爾託發現自己已經走出很遠了,甚至快離開自己的領地範圍了。
塔林納姆在身後,悠閒的跟着,有一刻,貝爾託看着他,倍感欣慰。八年前,當塔林納姆還是一個窮小夥的時候,自己選中了他。那時候,他是那麼青澀,稚嫩。而今,他的身上,臉上遍佈刀痕和傷疤,那是歷經歲月洗禮之後的痕跡,是榮耀的見證。
相比於巴託尼亞的新晉騎士,貝爾託覺得塔林納姆才更加配得上是一名真正的騎士,他探險過,爲王國犧牲流血過,拯救過巴託尼亞的軍團,甚至得到過湖之女神的祝福。這些都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而這些年巴託尼亞境內剛剛成年,晉升爲騎士的年輕人,除了長着一張白嫩英俊的臉蛋和世襲身份外,其他的一無是處。有時候,貝爾託甚至爲這個王國的未來而感到擔憂。但是,他不是國王,沒辦法做太多,只能在時代的洪流裡隨波逐流。
走着走着,他們來到了一座破舊的高塔前,那是一座建於幾十年前的防禦哨塔。塔身已經破敗不堪,底座長滿雜草,塔身上甚至可以辨認出石彈撞擊的痕跡。貝爾託知道,那是獸人投石器留下的痕跡。綠皮、野獸人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在巴託尼亞境內肆虐一番,戰爭的傷痛至今無法磨滅。貝爾託記得那些長着綠色皮膚的野獸模樣,他們不知疲倦,只有戰鬥可以讓他們興奮。而且,數量源源不斷,貝爾託甚至懷疑這些野獸不是正常繁衍,而是從石頭縫裡長出來的。邊境親王領一直被認爲是人類世界的邊疆,但是貝爾託一直想知道,在那以南,又是什麼?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引來了兩人的注意,貝爾託胯下的精靈戰馬不安的嘶鳴着,貝爾託正想離開,不遠處卻出現了一隊騎兵的身影。不是一般的騎兵……
“是血騎士!”
塔林納姆大喊。
“四個,五個……不,是一隊!”
漸行漸近的身影讓塔林納姆越發緊張,儘管知道敵我力量懸殊,但是出於騎士之道,不能臨陣畏敵,塔林納姆和領主貝爾託都沒有逃走。而是直面這支撲來的血騎士部隊。
“願湖之女神眷顧你,塔林。”
貝爾託轉身微笑到,冷靜與理智寫滿了他那張滄桑的老臉。他知道,狹路相逢勇者勝,逃不僅不符合騎士道,而且,他們未必逃得掉……
“願湖之女神眷顧我們!”
塔林納姆反駁到,說着便拔出了隨身的佩劍。
“呵,算了,湖之女神從未眷顧過我,以前沒有,以後也不會有。我這輩子沒有機會成爲聖盃騎士了,但是你可以。”
貝爾託笑了笑,接過了塔林納姆遞來的騎士長槍。
迎面而來的是十二名血堡騎士,他們的鎧甲彷彿被鮮血浸泡一般,呈現恐怖的暗紅色。一張張英俊帥氣的臉龐隱藏在華麗的鎧甲下方,塔林納姆知道,這些騎士絕非普通人類,他們全部是吸血鬼。能夠成爲血騎士,這些吸血鬼絕對是同類中的強者。以人類的體格,完全不是吸血鬼的對手,哪怕是巴託尼亞王國騎士,也只能勉強做到一隊對抗一個。連聖盃騎士都不敢小視他們。而現在,貝爾託和自己,兩人卻要面對一整隊的血騎士。可悲可嘆,自己和貝爾托領主征戰四方,歷險無數,最後竟然要倒在一羣偶遇的血騎士劍下。
“那麼,你們這是要去哪?”
騎在戰馬上,貝爾託高聲喊到。即便敵我力量懸殊,老領主臉上卻沒有一絲畏懼。銀白色的騎士鎧甲在微弱的陽光下閃閃發光。
很快,對面,十二名血騎士中間,走出了一名領頭的騎士。那是一個身材比其他吸血鬼要高大的騎士。他火紅色的鎧甲極其奢華,肩甲呈現漩渦狀,末端雕刻着兩頭雄鷹的腦袋。胸甲上則繪有紅龍徽記,栩栩如生的浮雕上暗流涌動,彷彿那是一顆鮮活的,跳動的心臟。同樣的,血騎士統領手持長槍,邁着不緊不慢的步伐向貝爾托領主走來。
“借道而已,老騎士。你可以走開,看在你們人少的份上,我不屠殺弱者。”
血騎士統帥全副鎧甲,傲慢的說到。他們距離不遠不近,聲音必須用吼,才能聽得清楚。
“真正的弱者在於心,而不在於身體。”
貝爾託冷冷的迴應着——
“以湖之女神的名義,遠離我的土地。否則,長槍之下,衆生平等。”
聽完,血騎士統帥冷笑了一番,他沒有直接回應,而是轉身對手下點頭示意,只見十二名血騎士整齊的退下,他們手裡握着長矛利劍,卻沒有做出一副衝鋒作戰的姿態。
正當塔林納姆感到不解的時候,血騎士統帥卻自己握緊了長槍。
“來吧,騎士,我們一對一。我很欣賞你的勇士。今天,如果你贏了我,我就讓我的部隊繞開你的領地。但是,如果你輸了,我會挑開你的胸膛,挖出你的心臟,作爲勝利品,掛在我的大殿裡。”
血騎士說着,胯下的戰馬已經發出戰獸般的低吼聲。那是一頭由白骨和腐肉構成的死亡戰馬,重甲覆蓋了皮膚,使之看上去不至於太過恐怖。
慘淡的陽光下,老領主貝爾託蓋上了自己的頭盔面甲,經歷過無數次的生死戰鬥,那麼,再來一次,也不妨。
戰馬嘶鳴,兩名騎士朝着對方發起了兇猛的衝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