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維斯坐在天鵝絨坐墊的大椅上,眯起細小的眼睛,掃視着衆人。接待大廳中,艾維領選帝侯馬呂斯·萊特多夫正一臉嚴肅的坐在大殿中央,他的旁邊,站在一個全副武裝的守衛,只是看上去更像騎士,守衛手裡握着一把精緻的短劍。
寶劍劍柄末端處鑲嵌着紅寶石,反射着耀眼的紅色光芒,不知道爲什麼,阿爾維斯總覺得那是北方廢土上鮮紅的血光。只是不知道這位身穿精良鎧甲的守衛殺死過多少鋼鋼鐵骨的混沌勇士。才配得上他此刻的身份。
大廳兩側,是艾維海姆城的各級官員們。他們大多一臉冷漠,要麼竊竊私語的聊着,好像在議論着這位特殊的外交官。
但是,即便聽不到,阿爾維斯也可以猜出他們在議論什麼。就像一羣高傲的老傢伙在說——看啊,北方王國基斯里夫竟然派出一個侏儒做外交使者,這簡直就是對帝國的侮辱和不尊重。
然而,習慣了這一切的阿爾維斯並沒有在意在場帝國官員們的眼神和動作,他只是坐在那張和他身高明顯不搭的椅子上,凝視着這座城市的主人,這個行省的最高統治者——萊特多夫。
“那麼,你的意思是厄侖格拉德的疫情已經到了十分嚴重的地步,城市的衛生系統隨時有崩潰的危險?”
馬呂斯·萊特多夫坐在鑲嵌着珍珠瑪瑙的象牙椅上,一字一句輕慢的說着。他的眼睛掃過阿爾維斯,但是僅僅停留了半秒鐘,便瞟向其他地方。彷彿這個侏儒的形象會讓他反胃一般。
阿爾維斯注意到這種神情的變化,來之前他便做好了諸多準備。艾維領是最難啃的一個,同時若是能夠爭取到他的幫助,那麼,也是可以提供最多物資的一個。整個艾維領可以說就是帝國的糧倉。境內物產豐富。這點從艾維領的軍隊裝備上就可以看出,華麗的裝飾堪比首都禁軍。
“是的,大人。”
阿爾維斯謙遜的說到——
“這次瘟疫目前已經查明,是鼠人所爲,並且,還沒有得到真正有效的控制。更可怕的是,混沌的污染開始在城內出現了。你我都知道普拉格的悲劇,被混沌污染過的地方,哪怕經過上百年都無法徹底治癒。厄侖格拉德作爲基斯里夫最重要的經濟城市,維持着整個長城的建設和補給,厄侖格拉德一旦淪陷,長城也將無力再維持下去,將來,混沌的威脅將直指整個帝國世界。”
“混沌?鼠人?”
萊特多夫輕哼了一聲——
“閣下是不是有些危言聳聽了?衆所周知,鼠人不過是一羣躲在骯髒下水道里的軟弱生物,他們連地面都不敢爬上來,更別說製造大規模瘟疫了。就算他們真的有能力製造大範圍的瘟疫,那麼,他們的目的何在?厄侖格拉德有什麼值得他們如此冒險?”
“這個不知道。但是總有他們認爲有價值的東西,就如您所說,鼠人常年躲避人類的視野,若不是十分重要的目標,他們不會暴露自己。至於爲什麼是厄侖格拉德,我不知道。或許和長城有關……”
阿爾維斯低聲說到——
“但是有一點您說錯了,原諒我必須糾正一下您的錯誤觀點,那就是鼠人並不是一羣軟弱的生物,它們的數量龐大,驚人的龐大,我們只是看不到它們,不代表它們不存在。它們或許就在我們的腳下,在每座城市的下水道深處穿梭,在地下構建它們的龐大巢穴。”
“夠了,阿爾維斯先生,你是在這裡製造恐慌嗎?編織那些恐怖,令人顫抖的故事,以博得世人的眼球?”
萊特多夫大聲呵斥到。
但是面對指責,阿爾維斯不動聲色,他的臉色神情絲毫不變,事實上,這一切早已在預料之中。應該說與艾維領的外交是所有帝國行省中最難的。不單單是因爲萊特多夫選帝侯本人的偏見和傲慢。還有一層更深的原因——
當年,在諾斯卡入侵者被擊敗之後,選帝侯馬呂斯·萊特多夫曾經聯合帝國三省,發起一場針對北方蠻族的遠征,誓要消滅蠻族部落,以揚帝國君威。然而,聰明人都已看出,他的真正目的,是培養自己唯一的兒子——西多夫。作爲繼承人,西多夫還是太年輕了,他需要歷練,更需要功績。於是,趁着蠻族慘敗之際北伐,消滅殘餘部落,就成爲了建立功績的最佳時機。
他真的就這樣做了。帝國聯軍一路北上,載着大批火器,浩浩蕩蕩,越過利爪海,直撲諾斯卡北方大陸。
然而,這些在南方溫牀上長大的孩子們哪裡見過北方荒原的殘酷氣候。在暴風雪中,一整支帝國聯軍失蹤了……其中包括聯軍統帥——西多夫·萊特多夫。
由於基斯里夫地域上與諾斯卡大陸的相連性,加上羅德對北方戰場的熟悉,當年的馬呂斯選帝侯與羅德進行了談判,希望基斯里夫出兵,搜尋並救出他的兒子。
北方大領主羅德答應了,並且真的派出了搜救隊伍。然而,在漫漫雪原上,搜尋數月,並沒有找到馬呂斯的寶貝兒子。反倒找到了冰霜巨龍……
再後來,國內的政變讓羅德大領主不得不放棄搜救,親自騎上巨龍,降臨首都基斯里夫城,搜救工作也就從此沒了下文。當然,那個倒黴的西多夫,那個馬呂斯的寶貝兒子,也沒了下文……
阿爾維斯知道,對於這件事,馬呂斯肯定是耿耿於懷的。雖然他並沒有責怪羅德的意思,但是這種怨恨,肯定是深埋於心裡的。
“或許您真該親自去一趟厄侖格拉德,馬呂斯大人。您應該親自去一趟,去看看那座城市現在變成什麼樣了。最可怕的不是鼠疫,而是絕望帶給人的恐懼。一小撮人被邪神腐蝕,它們的身軀變成了腫脹的怪物,生命力甚至比諾斯卡掠奪者還要強大。而他們,僅僅是一羣手無寸鐵的平民。這樣的趨勢演化下去,混沌的腐蝕將很快吞沒整座城市。屆時,整座城市有多少人口,就有多少混沌士兵。”
阿爾維斯吞嚥着口水,繼續說到——
“羅德領主正在避免這種情況發生,但是,光靠我們,很難支撐下去,城市需要物資,尤其是醫療物資。”
“我會提供幫助的。但是,這絕不是建立在你那誇大其詞的描述與形容之下。而是建立在基斯里夫與帝國長期的友好鄰邦之下。”
馬呂斯說到。
阿爾維斯在心裡輕蔑一笑。什麼友好鄰邦……帝國無時無刻都想着吞併控制基斯里夫,在血腥的卡特琳娜統治時代,基斯里夫便曾經割地以求得帝國的資助。
在基斯里夫內戰時期,帝國方面又以宗教勢力滲透進基斯里夫,並在國內形成一股不小的勢力。若不是女王丹尼斯利用宗教派系內鬥維持平衡,並最終在鬥爭中消滅這股勢力,恐怕摩爾教早已取代基斯里夫的本土宗教,成爲全民的主神。
道理誰都知道,但是在這種正式的外交場合,演戲是必須的。阿爾維斯只能連連點頭道謝。然而,從馬呂斯的衆多言談中,阿爾維斯知道,自己此次艾維領之行,其實是毫無收穫的……口頭承諾和毫無作爲其實沒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