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離開了公寓,雷恩一路步行,在五個街區外把手裡的袋子扔進路邊的垃圾桶。
繼續走一段路,他進入一個車站,沒過多久,一輛公共汽車駛來停在路邊。
汽車尾部冒出大量白煙,它的外形跟地球上的公交車差不多,只是體積更大也更簡陋一些,分成上下兩層,沒有玻璃窗戶和空調,如果全部擠滿可以乘坐上百人。
雷恩擠上車,從口袋裡拿出早已準備好的一個銅裡索交給了售票員。
售票員是一箇中年婦女,她撕下一張車票遞過來,目光在雷恩的臉上停留了一下,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露出笑容:“小夥子,後面還有座位,快請進去。”
“謝謝。”雷恩微微點頭,把太陽帽壓低了一些。
他擠進車廂後面,心想有時候長得太帥也不是好事,需要低調的時候卻容易被人關注。
“看來有必要在臉上做一點僞裝,以免過於惹眼。”
雷恩剛坐下,司機搖響了車頭的大鈴當,發出“噹噹噹”的聲音提示路人避開,然後車身搖搖晃晃的動起來,速度逐漸加快。
公共汽車往東行駛,終點站在裡恩弗拉爾,隆杉德城裡最貧窮的地區,被市民們蔑稱爲貧民區。
在早期,裡恩區的居民大多是剛進城討生活的鄉下人,付不起高昂的租金,白天在工廠上班,晚上只能住在城裡最偏遠的地方,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貧民區。
無論在哪個世界,貧窮地區總是滋養罪犯的溫牀。
裡恩是隆杉德最大的區,位於城東,幾乎佔據全城三分之一,但是治安是隆杉德最差的,各種流浪者、黑幫成員、不法分子、無業遊民和數以十萬計的窮人混雜而居,許多危險人物潛伏其中,幾乎每天都有命案發生,更不用說有無數見不得光的交易也在這裡發生。
稍有體面的人,都不會想住在裡恩弗拉爾。
這正是雷恩的目的,他不想被以前的同學朋友認出來,然後消息走漏到拉姆齊那裡。而能進入學院的人經濟條件都不差,極少會到危險的貧民區。
先到裡恩弗拉爾躲一陣子,也方便以後行事。
他的目光在車上掃了一遍。
因爲不是高峰期,車上沒有坐滿,乘客們的衣着大多都很樸素,準確的說是寒酸。每個人身上都有一種深深的疲憊感,一臉麻木的坐在那裡,似乎被毫無希望的生活折磨,辛苦的活着。
雷恩收回目光,身體靠在生鏽的椅背上,眯起眼睛休息。
不久後,汽車駛入裡恩區。
街邊的景象逐漸變得單調,道路變得狹窄,房屋越來越密集,街道兩邊一片喧囂,各種商販擠滿了街頭,聲嘶力竭的叫賣着他們的東西,麪包、香菸、水果、啤酒、報紙……以及衆多常見的商品。
街邊的牆角下,隨處可見流浪漢。
他們衣不蔽體,有的坐在那裡乞討,有的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像具屍體,卻沒有一個路過的行人去關心一眼。
汽車司機不停的搖動鈴當,讓擁擠的行人讓開路。
即使坐在汽車上,也時不時聞到街上傳來的臭味,這味道來自路邊的排水溝,噁心的讓人想吐,但是乘客們早就都習慣了,甚至沒有人抱怨一句。
雷恩沒有坐到最後一站,中途就下了車。
剛從汽車下來,七八個衣衫襤褸的孩子就圍過來,他們一個個面黃肌瘦,眼裡充滿了渴望與狡黠。
雷恩沒有同情心氾濫,這些乞討的孩子估計沒幾個是純良的,或多或少都兼職扒手。他不露痕跡的按住貼身藏好的錢,趁着沒被完全圍住,加快腳步跑出了車站,甩開了這羣孩子。
他小心翼翼的沿街行走,準備找到一家便宜的旅館住下,作爲之後的落腳點。
走在裡恩區的街上,雷恩的最大的感觸就是人多,到處都是人。
這他想起以前在網上看過的印度貧民窟視頻,同樣是擠滿了人,走到哪裡都被一雙雙不懷好意的眼睛盯着,讓人心裡發毛。
不過就算是在異世界,裡恩區也比印度的貧民窟好多了。
至少在“髒亂差”三樣中,裡恩區只佔了亂和差,沒有那麼髒。
忽然,前面的交叉路口出現一片空地。
那是一個小廣場,在廣場一側矗立着一座巍峨的教堂。教堂的規模並不算大,正面兩排高大的圓形柱整齊排列,牆體和穹頂都以石塊砌成,給人厚重與史詩之感。
這是一座正義教會的教堂,像這樣的教堂在隆杉德里還有很多,按區域劃分負責範圍。
“難怪大家都不敢靠近廣場。”雷恩心中恍然。
帝國有三個官方支持的正統教會,正義之神的教會是其中之一。
雖然正義之神的信徒不是最多的,但是這位神祗卻最具威嚴,人們對祂既敬仰又害怕,若無必要,都儘量選擇不與祂的教會打交道。
因爲正義之神“提瑞爾”的神職包括“正義”、“秩序”、“法律”、“公正”和“守護”等,祂的信徒大多從事司法與治安相關的工作。
通常情況下,跟正義教會扯上關係的,要麼是受害者,要麼就是被審判者。
無論哪種情況都不是什麼好事情,人們自然敬而遠之。
除了正義教會之外,帝國另外兩個正統教會分別是魔法女神的“知識與魔法教會”,以及大地母神的“大地教會”,三者並列爲三神教會。
帝國的子民大多數信仰這三位神祗之一。
雷恩一家人都是魔法女神的信徒,記憶中,母親瑪琳達更是一位虔誠的忠信徒,每天餐前睡前,或是偶有閒暇,都會向女神禱告。她是老家鎮上教會學校的老師,也是一位傳教士,向學生們傳播女神的智慧之光。
不過,之前的雷恩對女神的信仰好像不太虔誠,祈禱的次數很少,每隔十天半月纔會祈禱一次。
經過廣場之時,雷恩向教堂裡面望了一眼。
他正要收回目光,恰在此時,教堂的頂上響起一聲洪亮的鐘鳴,傳出很遠。
同時,一隊身着亮銀盔甲的守衛從教堂正門出來,沿着石階一步步走下,發出響亮整齊的腳步聲,來到廣場上。
這麼大的動靜,頓時讓街上的行人們停下腳步,向廣場聚集過去。
“發生什麼事情了?”
雷恩站跟其他人一樣,好奇的看着這一切。
廣場邊的人越來越多,很快就擠得水泄不通,雷恩站在最靠前的位置,想離開也擠不出去了,被迫成爲圍觀羣衆的一員。
身穿銀甲的守衛在廣場中間分散開,他們的盔甲反射出光芒,長劍駐於石板地面,雙手壓在劍柄末端,一動不動,好似一尊尊雕像,散發出肅穆與威嚴之感。
雷恩離守衛只有幾步遠,趁機觀察他們。
守衛的盔甲是一種全身甲,做工極其精良,以完整的金屬板鍛造而成,由多個部位組裝起來,包括胸甲、肩甲、護臂、手套、護腿、戰靴等等,手肘和膝蓋關節都以精巧的鎖釦相連,再加上近乎全封閉、只在正面開了丁字縫隙的頭盔,整套盔甲的重量大得驚人,像是一個鐵皮罐頭。
如此沉重的盔甲,一般人穿上之後可能連走路都成問題,可是這些守衛行動自如,站在那裡十分輕鬆。
這個細節讓雷恩感受到了一種強悍的力量,頓時記起來了,這些守衛是正義教會的“聖劍侍從”。
正義教會有一種極爲強大的超凡職業,稱爲“聖劍士”,通常身穿重甲,擅長劍術與心靈的力量。
每一個聖劍士都是教會從小精心培養起來的,他們是正義之神最忠實的信徒,執行正義之神的神諭,維持秩序,守護法律與公正,是正義之神在凡間的代言人!
而在成爲聖劍士之前,這些人被叫作聖劍侍從。
聖劍侍從依然是普通人,只是經過長期訓練之後擁有一些比常人更強的力量,作爲聖劍士的預備人員,或是終身作爲教會的守衛。
“當!”
教堂裡又發出一聲鐘鳴,從中再次走出一羣人。
爲首的是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人,他同樣穿着全身盔甲,身後有一條白色披風,但是沒有戴頭盔,能夠讓人看清模樣。
他面容剛毅,目光銳利,有一頭棕色短髮,下巴蓄着短鬚,身材非常強壯,步伐穩健而又有力,走動之間姿態堂堂正正,讓所有見到他的人都會心想,這是一個值得信任、可以依賴的人。
中年人手裡提着一柄劍,比尋常長劍更長更寬一點,卻又不是雙手劍,看起來既可單手持劍,也能雙手握持。
雷恩注意到,他的胸甲上刻有一個金色的天平,天平中間的支撐軸是一柄劍,劍尖朝下,插在一本法典之上!
“這是正義之神的聖徽。”雷恩以前見過這個徽記,一眼就認出來了。
人們叫出中年人的名字:“鄧普斯大人!”
“聖劍士真是威風啊……”
“那是當然,鄧普斯大人可不是普通的聖劍士,據說他早就突破到中階了,可能不久以後就要高升調走。”
鄧普斯後面跟着兩個守衛,他們擡着一個黑色的平臺。
平臺用金屬鑄造而成,只有半人高,中間有一個向下凹陷的缺口,上面佈滿了暗紅的色塊,像是有什麼東西濺開後留下的血跡。
這黑色臺子一出來,頓時引起鎮民們的驚呼。
旁邊有人害怕的低聲叫道:“斷頭臺!審判儀式!有誰墮落了嗎?還是有人詛咒發作了?”
隨即,人們就看到了答案。
一個面色萎靡的男人被守衛押了出來,他身上纏繞着一條銀色鎖鏈,把上半身捆得緊緊的,雙手綁在背後,雙腳也鎖上了鐐銬,艱難的一步一步走下教堂前面的臺階。
“魯伊斯!”
人羣中有市民認出了被鎖鏈綁住的男人。
叫作魯伊斯的男人原本渾渾噩噩,突然被人叫出名字,頓時一個激靈反應過來,大叫道:“放開我!你們要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