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巨長的白色軟管,插入蟲族腦部,而後連接到巨神兵級神艦的中樞系統,用以提取蟲族的記憶。
就在神子拉瑪將求救信號發出後不久,神族艦隊便抵達了,然而當他們到來的時候,崑崙以及地球號,早已不見蹤影,那團宇宙風暴也早就熄滅,空留一羣蟲族,在太空中發出咆哮。
神族決定,提取蟲腦中的記憶,搞清楚這裡到底發生過什麼,隨着那根白色軟管不斷攪動蟲族的腦髓,一些破碎的畫面,被成功送入主控計算機,然後由計算機進行組合,整理出一條時間線,以及修復完畢的精確畫面。
佈雷是這支艦隊的指揮官,他此刻深深皺眉,催促手下人抓緊時間尋找線索。
“神子失蹤可是一件非常嚴重的事情啊,如果處理不好,神殿那一關恐怕不太好過。”
“可是,神子是私自進入宇宙的,他違規在先。即便這樣也需要我們擔責任?”
佈雷用手指攆着下巴上的短鬚,“話雖然這麼說,但拉瑪畢竟是神王的直系血統,難免會受到特殊照顧,要怪就怪多年前的那場戰爭吧,羅納德.瓊斯那個傢伙,幾乎就要帶領人類打上神殿山了,雖然後期神殿利用他們製造的六族反撲,成功將人類剿滅,但還是對神殿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從那以後我們就變的不怎麼自由了,神殿嚴格限制每一名族人的行爲戒律,當然了,神子總是例外的。”
“哎,當年要是追隨小主人一起離開就好了,他現在應該在自己的世界裡,過着自由的日子吧。”
佈雷說完,眼神裡露出追憶和留戀,那位從小特立獨行,將浪跡天涯定位畢生最該目標的小主人,是他一生中永遠也無法忘卻的人,他一點也沒有神子的架子,總是平易近人,對身邊的所有人都很好。
佈雷是僕人的兒子,小主人總是帶着他從廚房偷甜食,帶着他去很遠的森林裡釣魚,將自己不喜歡的玩具和衣服全都送給佈雷,甚至還送過佈雷一匹白色的小馬駒,那匹小馬有着金色的眼睛,像一個天使,陪着佈雷度過了人生最初的時光。
好懷念啊...
佈雷望向窗外,假設小主人一直留在神族的話,他一定會成爲最德高望重的神子,只可惜,小主人的心思從來就不在如何侍奉神靈,他喜歡自由,喜歡像一直麻雀那樣,在天空無拘無束的飛翔。
所以在老主人夫婦因爲抗拒神殿,而被處死後不久,小主人便默默背起行囊,離開了神殿,再也沒有回去,一次也沒有,佈雷懷疑,小主人恐怕已經把神殿的位標抹去了。
佈雷的眼眶漸漸溼潤,彷彿又回到了那個深秋的午後,小主人揹着行囊,站在他的房間外。
“我是來和你告別的,你要跟我一起走嗎?”
“去哪?”
“想去哪就去哪。”
“還會回來嗎?”
“應該不會了吧,我不喜歡神殿,想去外面冒險。”
“冒險?大千世界很危險的,我父親說,有很多神子,都在大千世界裡迷失了。”
小主人笑了起來,他的笑容充滿陽光,微胖的臉頰上神采飛揚,“大千世界或許很危險,但也很精彩不是嗎?我不想度過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生,我想看看這個世界,如果留在神殿的話,就算永遠都很安全,永遠不老不死,也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那時候的佈雷還不懂小主人深奧的話,他抓着自己棕色的短髮,“活着總比死了要好吧?”
小主人聳了聳肩,“有些人活着,卻已經死了,有些人死了,卻依然活着,我想成爲後者,做一個有故事的人。”
“算了,你要是不願意陪我去冒險的話,就留下吧,畢竟你還有父母,而我卻沒有了,如果再不走的話,他們會把我帶進神殿,每天祭神,侍奉祖先,天哪,那樣的生活只要想起來,就會起一身雞皮疙瘩,我可不願意那樣活着,必須趕在他們接我之前離開。”
“不要送了,再見吧。”
“忘了我,從現在開始,我們的生活將不會再有交集了,至少理論上是這樣的。”
佈雷感到悲傷,拼命追了幾步,用最大的聲音喊道:“那我們以後還是朋友嗎?”
小主人轉過頭,他微胖的身軀迎着秋天下午金色的陽光,光芒在他身後躁動,跳躍。
“嗯!”小主人堅定的點頭。
從那以後,佈雷再也沒有見到小主人,他去了遠方,尋找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佈雷每天努力讀書,學習,參加各種考試,虔誠的侍奉神殿。
終於,佈雷的努力得到了回報,他獲得了神殿賜予的不朽生命,那一天,所有認識佈雷的親戚和朋友都來祝賀,他們喝了很多酒,吃掉了整整六座用奶油和水果製作的蛋糕塔,跳了三天三夜的狂歡之舞。
然而,當人羣散去,花園裡一片寂靜的時候,佈雷卻意識到,自己得到了所有人的祝福,唯獨缺了那個對自己最重要的朋友。
一年又一年,佈雷埋葬了他的父親,母親,然後是妻子,第二任妻子,兒子,女兒,第三任妻子,他的孫子,重孫子...
“好無聊啊,好想去死啊。”
有一天,佈雷坐在花園的臺階上,完全是下意識的說出這句話,然而,等他明白永生並不代表永遠快樂的時候,一切都已經太晚了,他剛剛親手埋葬了自己的重重重孫子,那是一個才七歲的小男孩,也是佈雷最後一個直系的後代。
自從他的第十三任妻子死後,佈雷便宣佈終身不再娶,因爲將自己的親人一個個埋葬,真的很痛苦,痛苦到最終,會讓人變的麻木。
現在的佈雷依舊是神殿的榜樣,兢兢業業的工作,每年的最佳神民評選,佈雷從不落空,然而只有他自己明白,他現在雖然還活着,卻已經死了,小主人或許已經死了,但他,卻永遠活着。
不同的選擇最終造就了完全不同的人生,好羨慕啊,小主人在他如此幼小的年紀,就懂得的道理,佈雷卻花了無數個紀元。
佈雷伸了一個懶腰,他已經不在乎工作和結果了,拉瑪神子的死活,他也一點都不關心,自己只是在執行任務而已,只想早點結束這次任務,回到冰冷孤寂的家裡,坐在沙發上,打開全息光幕,播放最熱門的綜藝節目,無論節目多麼優秀,佈雷也不會去看,他只是希望家裡有點聲音而已,而後伴隨着吵吵鬧鬧的人聲,醉酒,睡去。
這時候,回憶被打斷了,佈雷手下一名金髮女生,她用崇拜的眼神盯着佈雷,而後問道:“指揮官大人,就給我們講講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吧?我們只知道那場戰爭,卻從來不知道神殿是怎麼轉危爲安的,您是那場戰爭的親歷者,應該有很多精彩的故事。”
精彩?
佈雷苦笑,大概只有未經世事的小女生,纔會有如此天真的想法吧,事實上,神殿之所以屹立不倒,唯一的原因,就是他們足夠無恥。
“指揮官,畫面拼接完畢,已經從蟲族腦部,提取了完整的記憶畫面。”四方臉,從來都很嚴肅的參謀官站起來彙報,正好也讓佈雷有藉口,不去滿足那些小女生們的好奇心。
“好的,開始播放。”佈雷沉聲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