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理字當先

安哥兒動手傷人在先,二伯母惡語相加在後,先哥兒一身夾襖被他們扯得七零八落,一張圓胖的小臉開了花似的五顏六色,攥緊了拳頭卻不敢作聲,紅藥見了心疼,實在按捺不住,出言頂撞了祁二伯母。

這一句話可是捅破了天,祁二伯母在祁家橫行霸道了數十年,長輩不愛計較,小輩不敢忤逆,今日倒是給雁啄了眼,叫三房的女娃娃下了臉。紅藥話音剛落,她本就冷厲的眉鋒驟然一挑,拉高了聲道:“我倒是小瞧你了,素日文文弱弱的,卻還藏着顆包天的心,果真是不吠的狗會咬人。”陰陽怪氣的冷嘲熱諷完了猶不解恨,袖子一摔怒喝:“膽敢對長輩不敬,還不給我跪下賠禮!”

紅藥本還有些心虛,這下卻真真是怒火中燒,氣得全身打顫:“縱是侄女有千般不是,二伯母又何至於如此。聽說二伯母出身耕讀之家,不知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她嚥下了一腔不忿,仰頭直視着祁二伯母,一字一句道:“父慈子孝,二伯母不慈,爲何要強求侄女孝順聽話。”

她高昂着頭,神色堅毅,一臉的無畏,祁二伯母一時怔愣住了,待回過神來卻是惱羞成怒,擡起巴掌就要打,卻被人從身後拉住,動彈不得。

“快快給我住手,”祁大伯母抓着她的手往後退了幾步,訓斥道:“你和小輩慪什麼氣?也不怕下人看見了笑話。”

他們在園子裡吵吵嚷嚷,早驚動了堂屋裡的女眷們,祁大伯母是主家,不能坐視不理,傅氏生怕是自家人惹事,也跟了過來,正好瞧見這兩人劍拔弩張,急忙上前來勸阻。

“大嫂不和女兒多說幾句私房話,倒有心來這兒管閒事了。”見祁大伯母來了,紅藥和一羣小子們都低下了頭,唯有祁二伯母不消停,抽出手來使勁揉搓着,翻了個白眼道。

“事既出在我府上,就與我相干,免不得要腆着臉過問一二。”祁大伯母聲色俱厲,招手讓婆子把這堆生事的主都趕進了堂屋,坐下來仔仔細細的審問了一遍。

那幾個打羣架的男孩好打發,他們本就沒甚大仇,無非是一言不合再加上互不相讓,祁大伯母端起長房主母的架子各打了八十大板,該抄書的抄書,該禁足的禁足。倒是祁二伯母不好教訓,她輩分高,年紀也不小,總得給她幾分薄面,祁大伯母只好拿紅藥開刀,斥責了紅藥對上無禮,間或含沙射影的說了祁二伯母幾句不慈不尊,傅氏連連點頭,盛讚她處事嚴明,公正不阿。

祁大伯母正了家風,貶了宿敵,受了奉承,心情大好,微微一昂頭,笑的高貴冷豔,霸氣十足。紅藥被訓的灰頭土臉,深感委屈,默默磕頭謝罪。祁二伯母咬牙切齒,忍氣吞聲,暗自把祁大伯母和三房母女罵了千百遍。

紅藥蓄了一肚子不滿,跟着傅氏進了三多堂,正要哭訴一番,卻見容姑姑關了大門,傅氏轉過身來怒喝一聲:“跪下!”

紅藥心裡一驚,再見母親臉黑如墨,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嘟着嘴跪在青石地磚上。

“你還委屈了?做出這等蠢事來你還委屈?”傅氏顯然被氣得不輕,鬢邊一隻貝殼攢的玉蘭花顫珠釵抖個不停,“我同你說過多少回了,立身做人事事都得佔個‘理’字,你今日這麼一還嘴,就是有理也成了沒理。”

“難不成就該任她欺凌?”紅藥猶不服氣,垂在身側的手握成了拳頭,怒壯膽色,大聲頂撞道:“母親你是沒聽見,她罵先哥兒是沒人教養的小畜生,還拿女兒與狗作比,咱們三房都叫她羞辱遍了。”

她這樣不知悔改,傅氏差點吐血,深吸了口氣,耐着性子道:“你二伯母縱是有天大的不是,也輪不到你一個小輩越俎代庖來指教。你這樣嘴硬放肆,得理不饒人,和她又有何異?”

紅藥渾身一抖,咬着脣一聲不吭,傅氏再接再厲:“今日便是你祖母在,也不會誇你一句好,她老人家做事確是莽撞了些,但也是規規矩矩的。看來平日裡真是太縱着你了...”

“母親,先哥兒叫他們欺負不是一兩回了,”紅藥垂下頭來,打斷了傅氏的話。

傅氏站起身踱到窗前,背對着紅藥,幽幽一嘆:“你有沒有想過,爲何獨獨欺負他一個?啓哥兒怎就相安無事?”紅藥沒料到母親有這麼一問,瞪大了眼,神色茫然,傅氏瞟見她那樣子,搖搖頭道:“是他禁不起人家挑釁,像快暴炭似的,一點就着。”

她嘴裡說的是先哥兒,一雙眼看的卻是紅藥,其中用心不言而喻,紅藥看着母親沉靜雋好的面龐,心裡翻江倒海,酸甜苦辣混到了一處,滋味難辨。

道理她都明白,可這些用了好久纔想明白的東西,總是會被一瞬的失控全盤推翻。她不再是那個怯懦的小女孩,她花了好多年去學會爭,如今又要重頭來過,學學什麼叫做不爭。

天地就是一團混沌,她不過是在其中掙扎求索,腳下是獨木橋,橋下萬丈淵,能走的路僅此一條,若是行差踏錯,原本溫存的人事就會化成凜冽的刀,下手決不留情。

所謂成長,頭一件大事,便是要學會剋制隱忍。

紅藥平靜下來,伏低身子,結結實實叩了個頭,恭恭敬敬道:“女兒,受教了。”

這世上,黑不一定是黑,白也未必就白,是非不能細糾,但禮義決不可廢。誠如母親所言,唯有處處佔理,才能暢行無阻。

認了錯還不算完,禁足反省抄書面壁接踵而至,傅氏這回是下了狠心要讓紅藥長記性,毫不留情,整的紅藥人仰馬翻,三多堂裡一片悽風苦雨,人人縮着腦袋過日子。

熬了半月,紅藥總算抄完最後一遍書,傅氏皺着眉解了她的禁。脖子上枷鎖一送,紅藥連忙去慕萱齋給祁老夫人請安。

祁老夫人近來也受罪不少,天氣越發冷了,她那風寒的癥結更重了幾分,家裡連換了幾位名醫,個個都說不敢用猛藥,只能靠將養,每日三頓藥不說,連吃的都換成了補氣強身的藥膳。

紅藥甫一進屋,就見祁老夫人剛喝完了一碗湯藥,滿屋子苦澀,衝得她眼睛都紅了,衝到祖母牀邊,哽咽着道:“祖母,您瘦了好多。”

祁老夫人精神頭還算好,見了她樂得直咧嘴:“我好好的,倒是你那眼眶兒怎的紅了,是哪個不長眼的給你氣受?”

握着祖母乾燥溫熱的手,紅藥把滿腔甘苦都吞下,只道:“我這是擔心祖母,您可要好好吃藥,早些痊癒。”

她好好的,沒病沒痛,家人俱在,衣食無憂,不過是難得糊塗罷了。

經此一役,傅氏對兒女們的教育大業更加重視,所謂先做人再做事,終溫且惠,淑慎其身,方是正道。她正坐在三多堂裡盤算着如何因材施教,容姑姑苦着臉走進來,把黃太太送的一包袱名貴藥材,話本點心奉到了傅氏面前。

傅氏看着這不懷好意的大禮,咂摸出了點味道來,黃太太這樣三天兩頭串門送禮,是要把他們兩家綁在一條繩上,讓流言蜚語來撮合黃昱紅藥,到時廣寧人人都知道兩家交好,互有盟約,就是有意也死心了,紅藥無人求娶,自然要便宜了黃家。

這一招是軟刀子磨肉,溫溫吞吞的把人制住,任憑你巧舌如簧也辯駁不得,傅氏氣得臉青,容姑姑急忙把這礙眼的勞什子挪開。

“打的一手好算盤,”傅氏連喝了三口熱茶,恨恨道:“厲害的很啊,這是欺負我不敢嗆聲呢。”

容姑姑眼觀鼻鼻觀心,裝作沒聽見,生怕引火燒身。

此時偏偏有個運氣不佳的小廝過來傳話,跑得氣喘吁吁,也顧不得歇口氣,急急說着:“太太,前院的傳話來了,老爺請您置辦一桌席面,今個晚間要留人用飯。”

傅氏應了,又叫容姑姑抓了把大錢給他吃口熱茶去,那小廝樂呵呵的接了,不住嘴的道謝,傅氏笑着問他:“老爺可有說是留哪位大人用膳?”

那小廝不過八九歲,虎頭虎腦的,認真想了幾瞬,搖搖頭道:“這卻是沒提過,但老爺尤爲看重,還讓人上踏雲館買好酒去了,想來是位大人物。”

他說得頭頭是道,傅氏大感驚奇,有心多問了幾句,聽說是門上跑腿的,便笑道:“看你這樣伶俐,將來是個有出息的,不如跟着哥兒們去,做個書童好了。”

這人聽了卻變了臉色,跪下連連磕頭:“太太千萬別這麼說,哥兒們早就自有了書童,我一個後來的不敢妄想。”

若是換了別人,如今早就是得意非凡,偏他戰戰兢兢,傅氏問了他名字記在了心裡,也不再爲難他,揮手放人。

兩個哥兒身邊的人雖是她親自挑的,卻還不夠合心,一個骨頭太木,一個順子年紀太大,倒是這個叫瑞豐的人又聰明又懂事,再看上幾年,把他放到先哥兒身邊正好。

說起來,杏兒也大了,紅藥屋裡丫鬟們也該動一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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