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殿下,是您,對嗎?(求月票)

孟列上來便如此發問,沒有半字寒暄或鋪墊,常闊愣了愣,下意識地看向孟列手裡的令牌。

——殿下的東西,爲何會出現在歲寧手中?

——殿下自己的東西出現在自己手中……那不是很正常嗎?

常闊在心中自答了一句,思索片刻,搖頭:“我從未曾見過此物……”

這是實話,他沒撒謊。

至於更多的……殿下沒發話,他便不能多嘴。

常闊只疑惑問:“不過,既是在歲寧手中……那爲何此刻又到了你這裡?”

孟列看着常闊:“是她讓人送回京師交給我的。”

常闊擡眉,再次實話實說:“此事我也全然不知……未聽歲寧提起半句。”

他事先並不知孟列會來江都,也不知道殿下爲何將這什麼令牌交給孟列……但,大概是因爲缺錢?

“你什麼都不知道,那就奇怪了。”孟列看着手中令牌,道:“當年殿下離京時,歲寧尚且只是個小娃娃,殿下總不能直接將此物交給她,料想至少需要有一個信得過的人保管轉交纔是——”

常闊搖頭:“這些我就不清楚了……你直接去問歲寧就是了!”

“若她此刻在營中,我又何須來見你。”孟列私下說話一貫簡潔到不太客氣,從不做無謂的迂迴與寒暄。

“那你且等她回來便是。”常闊不以爲意地坐下去:“橫豎也不是什麼十萬火急之事。”

孟列豎眉:“此乃殿下舊物,此刻再現,如何不算十萬火急?”

常闊無奈:“那你總也不能游到海里去找她吧?還是說,我現下便爲了此事,專程使人去海上把人尋回來?軍務都通通扔一邊去?”

孟列皺着眉一時沒說話,他又不是胡攪蠻纏之人,自然清楚不能因他一人印證心切而打亂軍務大事。

“來來來,先坐下喝口水。”常闊擡手替孟列倒茶。

孟列心中急切難消,轉頭之際,恰看到被常闊掛在帳中的那幅【慷慨之士】的大字。

孟列走近幾步,定睛看了又看,垂在身側的雙手微微攥起。

他在書畫之上的造詣雖然不高,但作爲情報樓的首領,分辨殿下的字跡真僞,曾經是必不可少的功課。

那幅虎圖他看不太出來,但褚太傅曾說過“像”字,而此番常歲寧送去京師的那封信,在他看來,筆跡也有七八分相似……

可眼下這幅大字,卻已有九分相像。

果真只是自行臨摹過殿下的筆跡而已嗎?

“老常——”他忽而問:“你可曾覺得,歲寧與殿下,有頗多相似之處?”

常闊擡眼看向孟列削瘦的背影。

毫無疑問,孟列是個聰明人,但這個聰明人爲何至今才覺察出這個異樣之處,卻也很好理解。

孟列與他不同,歲寧姓常,是在他常家長大的,與孟列沒有過太多接觸,所以孟列對從前的歲寧並稱不上了解。

而之後殿下回來,也未曾與孟列有過值得一提的交集。故而,孟列的毫無察覺,是因爲沒有機會去察覺。

這只是其一。

其二是因孟列一直將目光放在天女塔的法陣之上,依那法陣而言,殿下的生機會出現在有血脈牽連之人身上……再者,他潛意識中認爲,若果真有值得一提的“進展”出現,無絕必會告知於他。

所以,在見到常歲寧送來的半枚令牌之前,他心中固然也有過思索,卻註定是侷限的。

“是。”常闊語氣如常地道:“從前不是就常說,歲寧這孩子與殿下甚是有緣嘛。”

孟列不置可否,若是被殿下救過便是有緣,那這天下與殿下有緣的人實在太多了。所以,他從前沒有對那常家女娃格外上心的理由。

但此刻……卻是不同了。

聽常闊又招呼着自己坐下說話,孟列不知想到了什麼,強壓下那急迫之感,走過去,暫時盤腿坐下。

“你這頭髮……”常闊將茶碗往孟列面前推去,視線不禁又落在孟列斑白的兩鬢之上:“是因爲無絕?”

孟列沒回答,只端起茶碗喝水。

看着面前灰頭土面,衣袍沾着泥點之人,常闊心有思量。

這個時辰趕到,顯然是從江都連夜趕路而來,重視急切程度可見一斑……

而若說這頭白髮單單是爲無絕“圓寂”之事,常闊則覺得與孟列的性情有些不符。

老孟這個人,因經歷與常人不同,性子格外冷清戒備。從前殿下在時,他們一羣人說笑玩鬧,老孟總是站在殿下身邊不語,從不曾與任何人有過密的往來,只維持着普通同僚的關係。

記得有一回喝完酒,他們攬着孟列的肩膀往回走,哈哈笑嘆着道,若殿下叫孟列來殺他們,孟列恐怕連眼都不會眨一下,便要立即拔刀來殺。

彼時,被他們攬着的孟列沒任何遲疑地道:【當然。】

並且又與他們道:【不單是我一人,我等相互之間,都該如此。】

他們便嘖嘖着罵孟列沒有一點點人情味。

所以,孟列此刻這些白髮……

若說有一根是爲了和無絕這些年來培養出來的些許人情味,那麼餘下的,大約都是爲了那個陣法,那個能助殿下回家的陣法。

常闊此刻在心中嘆息一聲,現下看來,殿下對老孟的擔心及疑慮,十之八九可以放下了。

但具體如何,還要等殿下回來。

孟列剛放下茶碗便問:“歲寧何時才能回來?海上已經打起來了?”

“打了三四場了,但都是倭軍拿來試探的小動靜。”常闊並不細緻透露太多軍機,只將大致言明:“倭軍的主力一直未現身,歲寧此行,便是爲了前去刺探倭軍主力所在位置。”

孟列正色問:“那她帶了多少人?”

“既是刺探,自然不能動靜太大。”常闊道:“一千水師,且兵分數路。”

孟列忽而皺眉:“……那萬一撞上倭軍,豈非凶多吉少?”

常闊寬慰道:“放心,歲寧歷來足夠警醒,若察覺危險,定會提早應對設法脫身的。”

“這可是海上,她出過海嗎?”孟列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此等要事你爲何不去?反要讓她一個毫無海戰經驗的孩子以身犯險?”

常闊聽在耳中,只覺與當初兒子來信急問他“阿爹爲何不去汴水,反要妹妹去打徐正業”之言頗爲相似。

他彼時回兒子一句“你知道個屁”,但這話顯然不適用孟列,看着孟列那頭白髮的面子上,常闊態度很和氣地道:“我怎麼去?我這條腿又不能在海上折騰,昨晚且還灌了半斤藥湯呢。”

又道:“況且歲寧纔是此一戰的主帥,放心,她此行帶着的皆是精銳水師,又有漁民引路,且她手上有最詳具的海域圖……”

孟列意味不明地看着他:“你就這麼放心?”常闊高高擡眉:“……如今誰不知我閨女是將星轉世,我當然信得過!”

隨着手指攏起,孟列被繮繩磨破的虎口微微收緊——將星,轉世嗎?

常闊察覺到孟列話裡話外的試探,遂將話題轉開:“此行歲寧只帶了半月的物資,她不會等食物全部耗完纔回來,料想至多再有三五日便能上岸了,你等幾日就是了。”

見孟列不答話,只仍注視着自己,常闊如坐鍼氈,只能又隨手扯來個話題:“歲寧出海之前,從兩名倭軍探子口中撬出了一些消息……你可知此次倭軍派出的主帥是誰?”

孟列終於開口:“我如何能夠得知。”

“是藤原。”

孟列:“藤原麻呂?”

常闊點頭:“正是此人。”

孟列對此人記憶深刻:“十多年前,就是他殺了郝風……他竟然還活着?”

時隔多年,提到昔日同袍好友,常闊眼神仍有些黯然,他與郝風少時一起投軍,之後又一起成爲最得殿下信任的左膀右臂。

十多年前與倭軍之戰,郝風爲了掩護他,不慎落入倭軍手中……之後,藤原爲逼問軍機,對郝風施以極刑凌虐,而郝風始終未曾吐露半個字。

那日對戰,他們遙遙看到身上已千瘡百孔,殘缺不全,好似一塊破布般的郝風,被長槍穿過身軀,高高豎起在藤原的戰船之上,用來泄憤示威。而倭軍在甲板上舉着刀叫囂着,嬉笑着,試圖激怒他們。

也是那最後一戰,藤原中了殿下兩箭,一支在胸腔,另一支在左眼上。

他們親眼看到藤原中箭倒下,倭軍陣型大亂,一番激戰後,倭軍潰逃退去。

那時,他們都以爲藤原已經死了,沒想到此人如此命硬,竟活到了今日,且時隔十數年,再次率軍來犯。

“看來,此行他是爲雪恥而來了。”孟列此刻道:“此人奸詐陰毒,本就不好對付,而今又懷有報復之心……你們定要多加提防。”

常闊攥着茶碗,聲音有些悶沉地“嗯”了一聲:“此人犯我大盛之心不死,此行必叫他有來無回。”

藤原的確不好對付,十多年前是殿下率領玄策軍纔將對方逼退。

且藤原有着與大盛水師對戰的豐厚經驗,又經過這十多年的蟄伏等待,此行顯然存有勢在必得之心……

此一戰,幸而有殿下在。

正因從那兩名倭軍探子口中審出了藤原是此戰主帥的消息後,殿下才決定親自出海去刺探敵軍主力所在。

到底在這片海域上,最瞭解藤原作戰之道的,便是殿下了。

此刻,元祥的聲音隔着帳簾傳來。

元祥是最先一批來此地紮營的,每日忙裡忙外,做事甚是盡心,如今已是常闊手底下最得用的人之一。

此刻天色已大亮,常闊還有許多軍務要處理,便與孟列道:“老孟,你先去安心歇息,在營中等歲寧回來。”

孟列只能點頭,起身離去。

帳外,看着很快擦肩而過的孟列,元祥有些意外,這位看着怎和京師登泰樓的孟東家那麼像?

元祥沒再多看,快步進了帳中向常闊彙報軍務。

孟列被帶到一座帳子裡歇息,但他縱然滿身疲憊,卻仍無半點睏意,他試着走出帳子,恰遇到經過此處的阿點。

阿點驚奇地瞪大了眼睛,但也謹慎地看了看左右,才走向孟列,小聲問:“孟叔,你怎麼也來這兒了!”

他知道,孟叔和常叔他們都不一樣,殿下說過,孟叔是個秘密,大家都要保守秘密,在街上遇到也要裝作不認識的。

但他私心裡很喜歡孟叔,因爲孟叔開酒樓,有很多很多好吃的點心!

孟列朝他溫和一笑:“我來看看阿點。”

阿點眼睛亮起,跟着孟列進了帳中說話:“孟叔,那你帶好吃的了嗎?”

阿點說着,視線落在一隻包袱上,興奮地指着問:“那是吃的嗎?”

孟列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臉色一變:“……阿點,不可胡言!”

阿點悻悻地收回手,有些委屈地看着突然嚴肅的孟列。

孟列回過神,放緩了聲音道:“那不是吃的……明日我便讓人回江都,將城中最好吃的點心都給你買一份來,可好?”

阿點立即將方纔的委屈拋之雲外,歡喜又期待地點頭。

孟列給他倒了杯水,他便很開心地和孟列在帳中坐着說話。

閒聊間,孟列眼神溫和地看着面前天真無邪的阿點:“我們阿點心思這般單純,不知是否也有放不下的東西?”

“有!”阿點認真道:“筷子!”

他最放不下的東西就是筷子了,拿起來就放不下!

“……”孟列沉默了一下,換了一種更適合阿點體質的問法:“那阿點,想不想再見到殿下?”

阿點想也不想就重重點頭:“想,當然想!”

看着那雙澄澈的眸子裡沒有哀傷與思念,只有純粹的開心與明亮,孟列胸腔內似有海浪翻涌之音響起。

他再問:“那阿點想不想知道,去哪裡才能見到殿下?”

這次,他清楚地看到阿點的表情遲疑了一下。

孟列眼神微震——在這個問題上,阿點不該遲疑的!

阿點遲遲點頭:“想。”

卻也沒有急着追問答案。

這時,帳外傳來喊聲:“阿點將軍人呢!”

“我在這兒呢!”阿點高聲應了一聲,忙起身對孟列道:“孟叔,我要和方大教頭他們去練兵了,晚些我再來找你說話!”

孟列動作有些遲緩地點頭,聲音也帶着一絲壓制的鈍啞:“去吧。”

看着阿點毫不猶豫很快離開的背影,孟列慢慢地收回目光,一點點轉過頭,看向那隻被恭敬擺放着的包袱。

阿點很聽話,不該說的話,他絕不會說出來……但那些反應,作不了假。

阿點聽到殿下二字,依舊歡喜敬慕,卻已經不再迫切地去尋找殿下了……這會是爲什麼?

孟列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如一棵樹,表面垂垂枯矣,靜無聲息,然而深埋於土下的根鬚心絃,卻在飛快無聲地延展着。

帳外由明至暗,夜色無聲降臨。

是夜,不知什麼時辰,帳外有些騷動的聲音響起,隱約有士兵道:“……前面好像是主帥回來了!”

帳內榻上的孟列猛地張開眼睛,立時掀開薄被,在昏暗中抓起外衣,便往帳外走去。

第342章 我喜歡讀書(求月票)第75章 如此不守驢德(求雙倍月票)第88章 是殿下回來了第221章 爲敵或爲棋?(渃清涵打賞加更2)531.第526章 可爲天下主第208章 揭露第140章 除非你嫁給他第310章 站起來跟我走(求月票票)第331章 “金山女郎”第115章 真是好運氣第415章 大人功在千秋第165章 大可來利用愚弄我531.第526章 可爲天下主第225章 宣安大長公主第297章 我不會食言第280章 殺敵(求月票)642.第635章 即將迎來新帝632.第625章 她即爲國運第105章 先太子殿下很風趣第390章 躺得半生,終遇明主(求月票)611.第605章 雖九死其猶未悔第64章 我的嫌疑的確很大550.第544章 隱秘的伴生關係第452章 璟漸貧,無力奉養566.第560章 不要像我一樣676.第670章 番外8京師瑣事第108章 以文會友,以詩爲柬596.第590章 捍衛自己被騙的權力(求月票)565.第559章 與阿尚何其相似614.第608章 明洛密信第659章 登極第297章 我不會食言526.第521章 六郎不傻第278章 她自會守好(求月票)606.第600章 天下祥瑞盡出第430章 就是你最最景仰的常刺史第110章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614.第608章 明洛密信第388章 “爭寵之心不宜太過”第40章 姚家姐妹(二更)第246章 隔行如隔山山呢?第118章 還沒結束第250章 還有鴻門宴嗎?(求月票)第81章 包殺包埋580.第574章 願節使夙願得償第366章 是否有不臣之心?(月底求票票)第488章 祈神佑586.第580章 “天譴神罰”566.第560章 不要像我一樣春節放(請)假通知第85章 養宜千日,用宜一時第264章 那是殿下的槍法第342章 我喜歡讀書(求月票)第661章 我行我素第175章 有人在幫她第259章 《太傅發瘋日常》第496章 您想傷幾成重?523.第518章 更大危機的預演第76章 人均飯桶621.第614章 就送到這裡吧第393章 離奇荒誕的猜想第164章 榴火一家586.第580章 “天譴神罰”第221章 爲敵或爲棋?(渃清涵打賞加更2)612.第606章 三年之約已至第89章 她想做多大的官?(過年好!)第357章 1崔3金雞第357章 1崔3金雞第119章 掛燈(君陌兮萬賞加更)第138章 活久些纔有驚喜第240章 陣前相認第138章 活久些纔有驚喜589.第583章 都會好的第247章 陽光甚好,正當趕路(大章含補更,第408章 此生不事二主548.第542章 想磕一個(求月票)第105章 先太子殿下很風趣第309章 我和長兄是一夥兒的(求月票)第144章 最佳太子妃人選第267章 寧遠將軍(求月票)第29章 有佛光,但不多第130章 此魚非彼魚第248章 草包恐懼症(月底求月票)594.第588章 節使傳書第118章 還沒結束第398章 一個殺十個(求月票)第455章 將我送給常刺史吧(求月票)第198章 來得剛剛好第477章 再壞能壞到哪裡去?(求月票)第163章 魏侍郎是賊嗎655.第648章 太平可真好啊第3章 跑掉了嗎第34章 昔日密友606.第600章 天下祥瑞盡出第468章 一心倒貼的外甥第479章 造反的好苗子(月底求月票)第128章 她拒絕了第320章 崔璟,你要什麼第112章 歲寧不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