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你後悔了嗎

“楊字旗,是誰?”

詹文濤撓撓頭,“南疆並未聽聞有楊姓名將,難道是……”

張文說道:“看來,張煥是想主攻中路葉州,哎!令人擔憂啊!”

二人相對一視,一種喜悅之情就這麼……溢流了出來。

“放我等進城!”

被堵在城門外的數十騎在嘶吼。

詹文濤探頭看了一眼,“要不,放進來?”

張文搖頭,“用兵,要謹慎。”

“駕!”

向林打馬衝到了南門下,飛身下馬,衝上了城頭。

“是楊字旗。”詹文濤笑道:“看來,唐軍是準備主攻中路。”

向林眯眼看着那面大旗,“三千騎,是一股不可小覷的力量。另外,楊字旗……南疆老夫怎地沒聽聞過楊姓大將?”

他回身看着麾下,“誰知曉?”

衆人搖頭,“不知。”

“天不滅我鬆城啊!”

張文見狀不禁大喜。

噠噠!

噠噠!

百餘騎緩緩策馬上前。

“出來!”

那七十餘騎進退兩難。

“出來!”

第二次呼喊。

沒動。

“出來!”

第三次!

“爲何不直接動手?”王書不解問道。

楊玄淡淡的道:“做人,要厚道。”

“何意?”王書問道。

老賊乾咳一聲,“我家郎君的意思……要以德服人,喊三次,便是仁至義盡了。既然對方不肯出來,那就是……”

“弩弓!”

兩百弩手上前。

那七十餘騎帶隊的將領見狀不妙,喊道:“我等願降!”

城頭張文罵道:“賊配軍,回頭全家殺了!”

將領罵道:“草泥馬,敵軍沒到你等就膽小關門,耶耶就算是死了,化爲厲鬼也會索你等的狗命!”

都這個時候了,什麼以文制武,武人提起刀來砍殺就是。

對面,兩百弩手就位。

南賀回身,“郎君!”

楊玄輕輕揮手。

“放箭!”

呯呯呯!

弩機扣動,弩箭飛蝗般的扎進了敵軍中間。

慘嚎聲中,將領喊道:“我等願降。”

南賀舉手,兩百弩手上前。

“放箭!”

蝟集在城門前的敵軍堪稱是最好的靶子,兩波弩箭下去,人馬屍骸堆積如山。

敵將身中兩支弩箭,躺在那裡,嘶吼道:“爲何不納降?”

“事不過三!”

南賀舉手,“補他幾箭!”

幾發弩箭飛過去,敵將終於消停了。城頭有人往下看了一眼,正好對上了敵將那雙圓瞪的眼睛。

“這是死不瞑目啊!”那人一個哆嗦。

“敵軍有些混亂。”王書說道,同時斜睨了楊玄一眼。

上次在長安演武失敗,王書覺得是因爲配合不夠默契的緣故,故而一直不服氣。

“等!”楊玄說道。

隨即。

沉默。

三千騎兵,外加兩千步卒列陣。

“這是弄什麼?”張文笑道:“莫非閒着無聊?”

詹文濤和向林面色難看。

“剛行軍結束,還能肅立如此,這是強軍!”

詹文濤雖說膽小如鼠,但畢竟是將門出身,這點眼力和見識還是有的。

向林說道:“楊姓將領,會是誰?”

一刻鐘後,城頭的敵軍心中忐忑到了極限,有人乾咳一聲,頓時就引發了一陣驚惶。

“敵軍士氣低落!”

韓紀微笑道。

老賊問道:“韓先生也懂武事?”

韓紀頷首,“讀書人,怎能不懂武事?”

“老夫知曉不少讀書人只知曉詩賦。”老賊反擊。

韓紀淡淡的道:“那等人,便是庸才!”

大唐對讀書人的要求是文武雙修,但開國日久,享樂主義漸漸佔據上風……文武雙修太辛苦,咱們還是動動嘴皮子得了。

反正,科舉也不考武事不是。

韓紀便是文武雙修的複合型人才。

楊玄舉起手。

“耀武!”

南賀高喊:“進!”

兩千步卒散開。

三千騎兵摧動自己的戰馬。

噠噠!

噠噠!

噠噠!

馬蹄聲優雅,緩緩靠近鬆城。

兩翼的步卒拔出橫刀,用刀背拍擊着盾牌。

嘭嘭!

噠噠!

嘭嘭!

噠噠!

伴隨着節奏,大軍逼近城下。

“弓箭手!”詹文濤驚呼道。

“無需如此。”向林面色凝重。

張文罵道:“敵軍逼近了!”

“這是耀武!”向林沉聲道。

嘭嘭!

噠噠!

南賀舉手,戰馬止步。

楊玄頷首,“喊話!”

“喊話……”有人高呼!

嘭嘭嘭!

敲打盾牌的聲音越發的雄渾了。

五千人齊聲高呼:“降不降?”

嘭嘭嘭!

“降不降?”

“嘭嘭嘭!”

“降不降?”

城頭,南周將士爲之色變。

一個官員突然一驚,“那是北疆鐵騎!”

向林的腦海裡就像是被雷劈了一下,瞬間,所有的疑惑都被揭開了。

“那些戰馬和南疆的不同,更爲高大!”

北疆的戰馬耐寒,身材高大。南疆的戰馬相對矮小一些,耐力好。當然,南疆也有北疆的高大戰馬,但只是少數。

“三千高大戰馬,這分明就是北疆軍!”詹文濤也明白了,面色慘白,“大唐竟然調動了北疆軍來攻打大周,這是要滅國嗎?”

張文面色煞白,“天吶!北疆軍?那可是能與北遼鐵騎抗衡的勁旅啊!”

當世最犀利的軍隊是北遼軍,這是天下共識。

而能與北遼軍隊抗衡的,也只有大唐北疆軍。

以弱敵強,以少敵多,多年來一直看護着大唐的北大門。

“着面甲!”

城下,南賀的大嗓門很刺耳。

騎兵們拉下面甲,頓時,一個個陰森的鐵騎就出現在南周人的視線內。

面甲開了兩個窟窿,一雙眸子透過窟窿投向了城頭,陰森可怖。

“是北疆軍無疑!”向林面色慘淡,“要告訴汴京,北疆軍參戰了!”

“弩手!”

一排排弩手上前。

“戒備!”向林高呼。

“放箭!”

一波箭矢飛了上來。

“盾牌!”

尖叫聲中,張文被麾下按了下去,蹲在城頭後面瑟瑟發抖。

“啊!”

他聽到了慘嚎,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就見一個軍士脖頸中了一箭,倒在不遠處,正好側臉看着他,那眼神絕望之極。

“放箭!”

黑雲般的箭雨覆蓋了城頭。

有人驚呼,“敵軍要攻城!”

“放箭!”

三波箭雨,讓城頭死傷慘重。

“退!”

有人小心翼翼的探頭往外看。

“唐軍撤了!”

弩手們井井有條的後撤。

“不攻打?”王書問道。

“我軍初到,看似士氣高昂,可卻如強弩之末。此刻攻城,若是一波拿不下城頭,後續就麻煩了。”

楊玄眯眼看着城頭上小心翼翼站起來的幾個文官和將領。

王書微笑道:“可敵膽盡喪。”

“什麼叫做膽?當梯子架在城頭上時,是身死還是廝殺,只需將領鼓舞幾句,那些南周人就會發狂般的阻截咱們。”楊玄搖搖頭,“此刻,不合適!”

轟!

城頭突然竄起了一股火焰,幾個軍士手忙腳亂的去滅火。

“是金汁。”南賀說道。

所謂金汁,就是由糞便加以各種‘原材料’熬煮出來的老湯,守城時順着傾倒下去,被淋中的人,就算是當場無恙,事後必然死於各種莫名其妙的感染。

王書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楊玄問道:“南疆叛軍可有這東西?”

王書搖頭。

“這是個全新對手,莫要輕敵!”

隨即大軍後撤紮營。

王書的目光一直在楊玄的身上。

麾下有將領見他在看着楊玄,就低聲道:“這位今日可有些膽怯啊!”

王書搖頭,“先前我也以爲他是膽怯……可你仔細想想,他在北疆被稱爲名將,黃春輝頗爲看重。這樣的人,可會膽怯?”

“那他百般藉口就是不肯攻城,爲何?”

“我也不知。”

二人默然。

良久,那人說道:“我覺着,這便是深沉。”

深沉,大將必備的素質。

變亂於眼前而不驚!

王書突然有些沮喪,“他好像比在長安時又變了些。”

當夜,楊玄正準備睡覺,韓紀來了。

“韓先生,坐!”

楊玄的帳篷自然是最大的,寬敞不說,而且裡面設施齊全,甚至能做飯。

外面,屠裳吩咐,“老二,去煮茶!”

“我要睡覺!”王老二嘟囔着,然後只聽到呯的一聲,王老二一聲慘嚎後,這才進來。

帳外,屠裳沒好氣的道:“此戰若是大勝,郎君的威望就會再上一層樓。郎君年紀輕輕就走到了這一步。在這等時候,誰和他親近,以後得到的好處就越多。”

在大佬落魄或是平庸時和他交好,以後的回報能讓你做夢都會笑醒來。

王老二打着哈欠煮茶,楊玄和韓紀莞爾看着。

屠裳多慮了!

茶水到手,韓紀捧着也不喝,“第一戰定然要先聲奪人,越快越好,可老夫今日見郎君卻不急不忙,可見是胸有成竹……”

“老二去睡吧!”楊玄見王老二在打盹,腦袋都要垂到胸口了。

王老二如蒙大赦,一溜煙就跑了。

楊玄這才說道:“韓先生是想說我今日有些慢騰騰嗎?”

韓紀點頭,“老夫是有些不解……此戰中路不說,右路軍石忠唐與郎君乃是針鋒相對之勢,若是被他先聲奪人,於郎君此戰的聲威並無半分好處。”

“今日是能攻城。”楊玄喝了一口茶水,緩緩道:“我和王書說的那些理由都有些牽強。”

“那是爲何?”韓紀畢竟沒經歷過戰陣,所以不解。

楊玄淡淡的道:“夫戰,勇氣也!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

韓紀身體一震,“既如此,城頭的守軍今日當是做好了付出慘烈代價的準備,雖說恐懼,卻士氣高昂。

若是此刻攻城,我軍怕是會付出重大代價。郎君以三波箭雨覆蓋,令他們以爲攻城在即,做好了各等準備……”

楊玄含笑道:“攻城與否,何時攻城,這些都掌握在我的手中。就在敵軍做好了各等準備時,我大軍從容而退,敵軍一拳打在了虛空中,會如何?”

“難受!”

韓紀起身,“郎君早些歇息。”

“韓先生也是。”

韓紀走出了帳篷,站在外面,負手看着夜空。

“還不睡?”

屠裳就站在側面。

“你也沒睡。”韓紀回身。

屠裳幽幽的道:“這裡是南周,老夫的故國。老夫的家人都埋在了這裡。”

韓紀指指前面,二人緩緩踱步過去。

身後帳篷裡傳來了輕微的鼾聲。

“爲何不把骸骨弄回來?”韓紀問道。

“屠氏在南週數百年,老夫的妻兒從小就在葉城,熟悉那裡的一草一木,他們魂魄有知,定然也不願意去陌生的大唐。”

“你跟隨郎君不少時日了,可知郎君原先用兵如何?”韓紀換了話題。

屠裳想了想,“第一次見到郎君用兵是在葉城,當時郎君用兵果斷犀利……老夫家傳的兵法,略一琢磨,便知曉,郎君彼時便有了名將的影子……”

“你話中有話。”

“也只是影子,少了大氣。”

“如今呢?”

“如今啊!”屠裳看着蒼穹,有些迷醉的深吸一口故國的氣息,“如今他指揮若定,深沉不可測……老夫也看不透。”

“如此嗎?”韓紀嘆息,“老夫原先的東主是勳貴之後,按理也是武人,說到用兵頭頭是道,可卻只是紙上談兵。”

“你在來陳州路上之事老夫都知曉。”屠裳隱晦的表達了自己就在郎君核心圈子裡,但不是炫耀,“心機手段無不讓人擊節叫好,伱選擇郎君大概也是救急。”

韓紀莞爾,並未解釋。

屠裳問道:“那麼,如今你可有悔意?”

韓紀輕輕搖頭,“並無。”

屠裳點頭,“如此,老夫便去歇息了。”

“好!”

目送着屠裳進了帳篷,韓紀輕聲道:“對這位新東主,老夫是滿意的不能再滿意了!”

晚些,他也回去了。

一個虯龍衛悄然出現。

隨即去了楊玄那裡。

“韓紀說對郎君滿意的不能再滿意了。”

“他這般說……只是一人?”

“是。”

“他是說給自己聽,也是說給我聽。”

“我自問修爲不差,難道被韓紀察覺了蹤跡?”

“他察覺不到,卻能知道。”楊玄笑道:“去歇息吧!”

“是!”外面的虯龍衛鬱悶了一會兒,這纔回去。

楊玄躺在周寧親手縫製睡袋裡,說道:“你這是在觀望吧?大才都是這尿性,想看看新主公是否值得自己輔佐。”

他愜意的道:“你滿意了?”

韓紀看來是滿意了。

“可我還不滿意!”

同一時間,韓紀躺在自己的帳篷裡,微笑道:“老夫在觀望他,他定然也在觀望老夫。”

第二日凌晨。

當楊玄醒來時,老賊進來稟告。

“韓紀老早就起來了,他尋南賀要了百餘人,說是去勘察鬆城的防禦。”

楊玄打個哈欠,“無需管。”

外面傳來了韓紀的聲音。

“郎君。”

“說!”既然韓紀表達了願意效忠的態度,楊玄也擺出了不拿他當外人的隨意,就這麼箕坐着。

韓紀進來,拱手,“城西敵軍正在修葺城頭。”

“那麼……”楊玄看着他。

二人緩緩指向東方。

“聲東擊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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