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兒已撲倒鳳弗身旁一把將她挽起,眼淚滴滴垂落:“鳳弗姐姐,我來晚了。”鳳弗微睜着眼,看着走近的常故人,氣若游絲:“主人,這蜈蚣已長了大筋,我們不是它對手,趁水妖控住它,快些拔出。”
常故人從瓶兒手中抱過鳳弗,眼神還是如常:“你怎樣?”
“我無礙,主人你。。。”話未說完一大口血涌出。
“別說話,我帶你回去。”常故人緩緩將鳳弗抱起,那血浸溼了常故人胸前的衣衫,鳳弗似要幫他去擦,手還未觸到他胸口,便軟軟垂了下去。
玉簫內,常故人單膝跪地,接連不斷的光束打入鳳弗體內,瓶兒跪在一邊止不住的垂淚。
“主人,那蜈蚣大筋已拔了。”樹妖把聲音壓倒極小,似怕驚到三人。
常故人沒有停手,還在不停的結印,鳳弗只是軟軟的躺在地上,仍一動不動。那傷就算他拼了命能救,但那毒他卻束手無策,但讓他看鳳弗就此死去他辦不到。
常故人第一次感到無力和無助,朝夕相處四年,鳳弗對他的照顧,無微不至面面俱到,每件事都辦到他的心坎裡,他一個挑眉一聲輕咳甚至一個眼神她都能精準無比的捕捉並去處理的妥妥帖帖,但他萬沒想到,一隻妖,一個口口聲聲和他說着不懂人間情愛的妖,竟能把自己嬌弱的身軀擋在他之前。看到那兩隻嬌嫩的手握住那毒鉤時,他有一剎那的恍惚。
“樹哥,鳳弗她是竹子妖,你們同屬一系,你的真身能不能暫時守住她命魂。”瓶兒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喊道。
樹妖搖搖頭。
鳳弗是千年的竹妖,已與人一般無二,只是多了些法術,生命和人一樣脆弱,也怕硬傷也怕毒怕害,只是不會生病,活得更久。拋開那傷,這巨大蜈蚣的毒怕是一般人都耐受不起的,常故人還在結印,不停的結印,鳳弗的臉和手逐漸泛出綠色,嘴似乎動了動,常故人愣了愣,垂下左手,右手聚氣,緩緩撫向鳳弗額頭,鳳弗的臉上綠色退了一些,而後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有什麼要說的?”常故人柔聲問。
鳳弗似是第一次聽到他如此溫柔的和自己說話,悠悠的看着常故人,一抹笑容浮在她臉上,微弱悠長的喊了一聲:“主人。”那笑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慢慢的她閉上了眼睛。
鳳弗的身體漸漸的沒了溫度,綠色越來越重,在瓶兒的哭聲中,她變成了一棵小竹子,葉子枯萎,竹身晦暗頹敗。
常故人丟下一句“休整兩天再出發”便託着那棵小竹走了。
他把鳳弗埋在了宅子後的水塘旁,沒有棺沒有碑,連個鼓起的墳包都沒有。
“我們的賭局還沒個結果,你這算是認輸了麼?”常故人沒有上樹,他坐在地上,池塘裡的水清澈無比,一尾金色小魚游到水邊離他最近的地方,好像在聽他說話。
常故人第一次覺得自己像個廢物,需要一個女子捨命保護,若今日沒有鳳弗,那死的恐怕就是他了,第一次覺得自己如此渺小,這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一隻大蜈蚣就給了他這麼大的打擊,下一次還有誰救他,瓶兒麼?樹妖麼?搞反了,一切都搞反了,本是他該去保護他們的,他想起鳳弗以前常說“主人您一定要修煉勤些,地人界修士還是不少的,以後我們若去其他城其他國,定會遇到。”“主人,還是要修煉勤些,我們這小鎮子周遭只是些小妖,我們對付起來自然容易,您的《長燈之渡》,如果您不突破到修氣期很難繼續深入了。”“主人,您的丹田已盈滿了,閉關幾日試試突破吧。”原來鳳弗一直都擔心着他的安危,只希望他強大起來,而現在這些碎碎念都消失了,再也不會有了,這些年鳳弗就是他最親近之人,他早已不把她當成一隻妖僕,而是一個家人,雖然他的心事不會說給她聽,但她都知道。他卻很少爲鳳弗着想,做了那麼多事她累不累?有沒有牽掛的人?有沒有想要辦的事?可惜一切都遲了,鳳弗已經再也不會一遍一遍不厭其煩的喊他主人了。
忽然他想到一個問題,我常故人有沒有哭過?有沒有開懷的笑過?那樣痛快淋漓的哭或笑是什麼滋味?
他在水塘邊坐了很久,想了很多,又好像什麼都沒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