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間事了之後,我好好陪你幾日。”他許諾。
傅明華便點了點頭。
他說的是太原兵工部武器之事,傅明華想起了宮中紫蘭殿設宴時,忠信郡王妃那張死氣沉沉的臉,看她的眼神都帶了寒氣,怕是已經懷疑到兒子之死了。
她就坐起了身來:“上回元歲之時,忠信郡王妃的眼神有些不對,我猜着,她恐怕已經懷疑上三郎您,你了。”她稱呼時,還有些不慣。
燕追便頓了頓,勾着嘴角笑了起來:
“我有意放了些蛛絲螞跡,引凌煦調查。”
傅明華聽了他這話,先是頓了一頓,隨即又會過意來。
“你想逼凌家造反。”
燕追便忍不住,大笑出聲。
傅明華一雙秀眉擰了起來。
若她所猜沒錯,燕追如此做法,嘉安帝不可能不知,卻裝着不知道一般,縱着兒子胡來。
“元娘怎麼猜出來的?”
燕追滿眼含笑,看着她問。
傅明華神情有些嚴肅,沒有說話。
“容妃怕是會有動作,三郎要小心一些。”
燕追聽了這話,不置可否。
太后之前曾提點過她,她心中隱約有懷疑,卻此時不好說出口罷了。
“我心中有數。”
兩人便都極有默契的不再說此事了。
馬車一搖一晃,她昨夜本來便沒睡多久,今日不過有事,逼於無奈才早起。
此時靠在燕追懷中,耳旁聽着他沉穩有力的心跳,鼻端聞到的是他身上龍涎香的氣息,彷彿哪怕有狂風暴雨,也會被他全擋住般,使她能夠完全放心下來。
“我睡會兒。”
她聲音有些呢喃,燕追便也放輕了聲音,似是怕將她驚着:“好。”
就聽着她呼吸聲漸漸平緩,他低頭去看,她偎在自己懷中,睡得十分香甜,那張嬌顏似是丹青之術名滿天下的大家,也難以繪出她十分之一的嬌態。
他低頭親了她香軟的嘴脣一口,卻又覺得還不滿足,又看了她半晌,親了又親,才摟在懷中,連姿勢都不敢換一個。
快要到長樂侯府了,車外江嬤嬤等人小聲的隔着馬車提醒,傅明華聽着聲音便警醒了過來,掩脣打了個哈欠,燕追望着她這模樣,只覺得怎麼都看不夠。
她坐起了身,一路小睡片刻精神倒是極好,只是他嘴脣緊抿着,不動聲色在轉動手腕。
燕追臂力雖強,可是一路行來怕擾了她睡覺,連個姿勢也不敢換,用力過猛,難免感到手麻。
傅明華伸手攏着自己頭髮,又整理了衣裳,回過頭來才發現他活動着手腕,便猜着是自己壓着他手臂之故。
她連忙伸手替他揉着手腕,燕追低頭衝她一笑,她便仰了頭,任他將額心與自己相抵,便是什麼話都不說,二人也甘之如飴。
傅侯爺兩人要回昔日傅老侯爺故里,今日送行的還有傅明霞夫婦也來了。
送了貼子回去時,傅侯爺心裡其實在猜測燕追會不會來,沒想到今日就真的來了。
大門前傅家人跪了一地都是,傅明華與燕追分明別了內院,目光就落到了如今穿戴打扮大爲不同的傅明霞身上。
她穿了簇新的繡了石榴紅裙子,上身是鵝黃色窄袖小衣,訶子穿在了外面,披了紫色繡了大團花的肩帛,也顯出幾分明豔照人。
只是臉上高傲之色不減當年幾分。
幾人進了屋裡,衆人先後上前向傅明華請了安,白氏便擡起了手,比着自己腕上一對通體雪白的玉鐲,有些驕傲的道:
“你二妹妹送的,家裡每個人都得了她一樁禮。”
傅明月等人也有,兩人各得了一隻珠花,拿在手心,愛不釋手的。
這一回傅明霞回傅家怕是送了很大的禮,馮萬應倒當真是對她有求必應,十分寵溺了。
“近來宮中太后可好?貴妃娘娘可好?”
白氏摸了摸腕上的玉鐲,有些關切的問。
自年前傅其弦出了事,燕追將他保出了後,傅家的人便安份守已得多了,至少明面上是收斂了許多。
傅明華便點了點頭說好,一旁傅明霞臉上露出幾分酸澀之色。
“你嫁過去也是好幾個月時間了,別的不說,得多留意肚子消息。”白氏比了比傅明華的肚子,“想方設法,遲快懷上,生了兒子纔有安身立命的根本。”
她轉頭端了盞茶喝:
“我替你向玄真廟求了一副得子的靈藥方子,花了重金,你回去讓人抓了藥煎了喝了。”白氏說到這裡,看傅明華不像是自己想像中一般感動異常的模樣,不免心中鬱郁:
“我又不會害你。”
傅侯爺叮囑她要與傅明華修好關係,將來還想着要再回洛陽這個富貴地的。
白氏也知道好歹,不敢不從,她就當自己是去鄉下調養身心,將來盼着終有一天能回來的,當然也不願再與傅明華對着來幹。
府裡楊氏滿臉的歡喜,白氏一旦要走,她的好日子便來了,倒是鍾氏臉上露出幾分無奈之色。
她以往還盼着能脫了白氏單過,但白氏等人這一走,她兒女的婚事便又有得挫磨了。
倒是沈氏滿臉的無奈,她的女兒一旦出了嫁,她便要與傅臨鈺,一塊兒跟着白氏回鄉下的,又愁女兒婚事,今日看了一眼馮萬應,就又哭了。
傅家的人幾家歡喜幾家愁,衆人心中都想着事兒。
趁着擺飯的功夫,傅明霞與傅明華到了屋外說話,
“我母親一見我便哭,讓我不敢與她坐到一處。”
傅明霞靠着外頭遊廊柱子,一身華服之下她顯出幾分不知所措來。
“現在哭了有什麼用,當初又不能斷了這樁心事。”
她將額頭抵在柱子前,有些失魂落魄的。
今日見了秦王,丰神俊朗的,穿了一身黑色圓領常服,身長玉立的模樣,馮萬應與他一比,便高下立現。
都是姐妹,可當時衆人跪在傅明華與燕追面前時,傅明霞卻依舊險些流出了眼淚。
傅明華也不看她,這院裡種了幾株桃樹,此時抽出了嫩芽,細雨一潤,便好似苞芽都要舒展開來了一般。傅明霞說了兩句,不見她回話,便轉頭去看,見她望着遠處看,便心裡有些不甘:
“王妃覺得看這些花草,也比與我說兩句話重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