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雲輕輕應了一聲是,傅明華背過了身去閉上眼睛,她起身牽了被子,輕輕替傅明華搭上了。
她是被碧雲喚醒的,碧雲神情溫柔的扶她起來:“娘子,貴妃娘娘派人來了。”
崔貴妃是晚些時候來的,來了之後聽說傅明華也來了,便派人前來傳她。
傅明華點了點頭,幾個丫環起來替她穿戴了衣裳,收拾打扮之後外頭的宮人已經等了有一陣了。
看到傅明華出來,便行了一禮:“娘娘聽說娘子也在寺中,命奴婢前來請娘子前去清涼臺。”
這清涼臺是白馬寺中一景,頗有空中寶閣的美譽,在上頭遊玩,能將白馬寺景色盡收眼底。
傅明華趕到清涼臺時,崔貴妃一行已經在臺上了。
今日天熱,崔貴妃穿着拽地湘妃色長裙,外配寬大及地的廣裙長衣,清涼臺上風一吹來,崔貴妃裙襬輕羅不住飛揚,給人一種似是要乘風飛去的感覺。
“臣女傅明華,拜見娘娘。”傅明華上前行了個禮,崔貴妃頭也未回:“元娘來了,快上前來。”
崔貴妃聲音裡帶着笑意,‘謝氏’一死,她召傅明華相見,是想着當日燕追那令人捉摸不清的態度而已。
真是報應!
傅明華走了上前,崔貴妃伸手將她拉住,靜姑領了宮人退得遠遠的。
這不是傅明華第一次被崔貴妃拉住了手,可她的手卻真是冰冷,柔弱無骨卻似沒有溫度。
不知是不是在山頂風吹得太久了。
崔貴妃拉了她的手,這才轉過頭,含着笑意望着她看,見少女額前劉海被風吹亂,她伸手緩緩替她拂了拂,隨即又轉頭望着左前方看。
她看着的方向數十丈開外。有大批宮人內侍在侍候着,傅明華跟着瞧了過去,就隱約看到穿着一身宮裝的婦人正笑意吟吟的說着什麼。
坐在容妃對面的人被下頭的亭角擋住了大半身,可從下襬看去。分明能瞧到那明黃色的衣襬一角。
“看到了?”
崔貴妃語氣含笑,傅明華轉頭看去時,看她杏眼微眯,神色平靜。
大唐規矩森嚴,太祖登位之後。對服飾顏色嚴格劃分。
前朝之時以玄色爲尊,皇帝的服飾多以黑紅二色爲主。
直到大唐之時,太祖認爲明黃乃是太陽的顏色,象徵天子高高在上,所以皇室之下,禁用此色。
哪怕就是皇室皇子,對於黃色也有嚴格區分的,如太子便只能用杏黃,以便與其他皇子區分。
此時傅明華一看到這衣角顏色,自然便猜得出來亭中的人定是嘉安帝與其寵妃容氏了。
面對嘉安帝與容妃恩愛兩不移的情景。崔貴妃卻一臉平靜,反倒有心情說笑,顯然是對此並不嫉妒了。
“元娘怎麼看?”
崔貴妃轉過頭來,含笑的眸子盯着傅明華看,等她回答。
“我知道你是個聰明的孩子,追兒對你另眼相看,我想知道元孃的回答。”崔貴妃嘴角邊笑意漸深,那笑意卻並未到達眼裡。
她不在意嘉安帝寵誰,但是卻在意這天下,在意嘉安帝愛屋及烏。對燕信另眼相看,想將四皇子捧上儲君之位。
“娘娘是問什麼?”
傅明華擡頭望着崔貴妃也笑,崔貴妃笑出了聲:“元娘心裡清楚。”
當日從靜姑口中,聽到傅明華唸的那首小詩時。崔貴妃其實心中是有些意外的。
她沒想到謝氏的女兒,竟會如此聰慧。
所以當日燕追態度似是而非時,崔貴妃並未反對。魏敏珠的愚蠢,更顯傅明華的聰明。
此時她喚了傅明華前來,便是要問她態度的。
如今沒有了‘謝氏’,傅明華要值得燕追看上。而放棄魏氏,她身上總得要有點值得讓人放棄魏氏的過人之處。
“娘娘,今日臣女見到了興元府的君集侯,簡侯爺。”
傅明華話鋒一轉,突然提起了簡叔玉。
崔貴妃笑容一頓,神色便冷了下去。
簡叔玉今年十七,少年成名,長相又是威武不凡,最重要的是如今他尚未婚配。
崔貴妃目光變得深沉,莫非傅明華有感如今地位艱難,想要求她討個恩典,看中了君集侯爺?
她神色變得疏離,聽傅明華這樣一說,也不出聲。
“侯爺英武不凡,”傅明華看到了崔貴妃眼裡的冷色,卻未住嘴,反倒捏了帕子掩了嘴角輕笑:“依臣女看,倒與三公主甚是般配。”
崔貴妃呆了一呆,一雙秀眉擰了起來:“怎麼說?”
傅明華眼皮垂了下去,嘉安帝寵容妃至極。
旁人越嫉妒,越是使嘉安帝厭棄。崔貴妃是個聰明人,所以看到嘉安帝與容妃相處,卻神色不變。
當年嘉安帝與容妃過往,使他對容妃有種求之不得的歡喜。
而傅明華見過容妃,那是一個頗有手段的女人。
能精準的猜測到帝心,將長樂侯府把在手中玩耍了一回。
容妃算計之仇,傅明華記在心裡。崔貴妃只是被她當成了一柄刀,自斷臂膀而已。
事成之後,崔、謝兩家說不定還會生出嫌隙,又能遂了嘉安帝的心願,廢去傅家世襲罔替。
一舉數得,容妃好算計!
嘉安帝對她盛寵不衰,連帶着對她所出的一雙子女也是愛護有加。
在這樣的情況下,崔貴妃不嫉妒容妃之寵,卻擔憂往後燕信上位。
她所求的是長遠的富貴,而非眼下一時意氣之爭。
漢高祖愛戚夫人而冷落呂后,可戚夫人得意一時卻得意不了一世。
崔貴妃若想笑到最後,便得廢容妃。
否則往後燕信登位之時,便是她母子三人喪命之日。
只是容妃得寵,要想廢她,又談何容易?
自她入宮之後,崔貴妃與她鬥了多年,卻始終不能動搖她在嘉安帝心裡的位置。
這一點崔貴妃知曉,傅明華也清楚得很。
可是,爲什麼又要從容妃本身下手呢?
傅明華勾了勾嘴角,心裡冷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