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反傅明紗就不一樣了。
從看到馮萬興時,她便臉露失望之色,顯然是瞧不上這樣一個下五品官兒的。
想起夢裡她嫁的是王府庶子,便可見她野心勃勃。
看傅明珠這模樣,莫非夢裡嫁了馮萬安的,就是她了?
傅明華心裡想。
幾姐妹離開惠湘居,碧藍拿了剪子還站在院中一處廊下候她,顯然並沒有回房去。
剪了幾株梅回房,晌午傅明華尚未歇下,就聽有下人來回,說是尋江嬤嬤的。
她的一個江洲的同鄉來了,受了她丈夫所託,爲她帶了些家裡的衣物來。
江嬤嬤聽了這話,有些意外。
她的丈夫與兒子還靠她在傅府之中侍候傅明華養活,家中無餘錢,她當初前來洛陽時,家裡衣物雖沒帶走,但此時大多不合身了。
現在卻有個什麼同鄉說是給她帶衣物,她有些好奇,又意外的出去了,晌午之後傅明華小睡起身,問起此事,江嬤嬤有些無語的看了她一眼:“娘子一看就知道了。”
江嬤嬤語氣帶着幾分難掩的喜色,她轉身出去,回來時手裡拿了個方方正正的包袱在,解開之後露出裡面一個雕花木箱子。
那箱子並未上鎖,顯然江嬤嬤已經打開過了。
她將蓋子一揭開,裡頭整整齊齊擺放着一疊疊的宣紙。
傅明華倒有些好奇了,撐起身去拿了一張,上面滿滿寫着女誡。
噗!
這字跡還有些眼熟,似是之前燕追的手筆。
她想起燕追好似還有一方寫了詞名的帕子在她手上,中間要麼是因爲沒有機會,要麼便是想起來時都已經是與燕追分開之時,至今尚未還他。
可是他抄寫這個女誡有什麼意思?
傅明華伸手去撿,裡面厚厚的有一二十張的樣子,字跡都是相仿的。
她不由想起當日在莊簡公府時,江嬤嬤說白氏爲難她,罰她抄了二十遍女誡的事兒。
“……”
主僕兩人相望無語,傅明華一時之間竟有些說不出話來,猶豫半晌,將這些東西又放進了箱子裡,小聲道:“拿下去吧。”
江嬤嬤有些着急,她顯然也是想起了這事兒。
燕追能替傅明華抄寫女誡,這是好事!這證明燕追是用了心的。
“綠蕪去替娘子將燉好的甜湯送來。”
江嬤嬤指使着綠蕪下去,內室裡只剩了傅明華以及江、付兩位嬤嬤,還有四個貼個大丫環之外,便再也沒有其他人了。
“娘子要放到哪裡?當初夫人罰您抄寫的二十篇女誡至今不過寫完十五六而已。”
白氏脾氣古怪,最近又因爲傅明霞之事心情煩燥得很,江嬤嬤就害怕傅明華若是沒照她說的,寫滿二十篇女誡,到時給再挑她刺。
傅明華知道江嬤嬤的意思,不由嘆了口氣。
燕追這樣的舉動讓她眉心輕擰,心裡是明白他的意思,好半晌之後纔將眉梢舒展開來。
碧雲等人也早隱約猜到一些,上回莊簡公府時三皇子毫不避諱便能看出幾分端倪。
這會兒江嬤嬤將事兒點破了,卻沒想到傅明華臉上不見半分嬌羞之色。
江嬤嬤看了付嬤嬤一眼,付嬤嬤心領神會,招呼了碧雲幾人出去。
屋裡只剩傅明華與江嬤嬤二人了,她才朝傅明華靠了過去:“娘子心裡是怎麼想的?”
她突然覺得有些看不懂這個娘子了。
燕追有意於她,且又看得出來確實是上了心。
上回自己無意中一句話,便使三皇子令人大費周折送了二十卷抄寫好的女誡,可見確實有心。
在這樣的情況下,傅明華要是嫁他,往後夫妻有情有意,將來日子也能過得和美。
江嬤嬤僂着腰,望着傅明華看。
卻見翻過年便已快十五的她卻是不慌不忙的。
她曲腿坐在炕上,一手撐在矮桌之上,聽了她這話,卻是伸手將矮桌的抽屜拉開。
裡面擺着一盒一盒的香,她捏了塊香出來,將桌上擺放着的香爐鼎蓋揭開,裡面一塊香已經快燃燼了。
“奴婢看來,殿下倒是有心的。”
江嬤嬤有些着急,看她捏着那塊才取出來的香扔進爐中,又拿了銀籤撥了兩下,登時爐裡徐徐冒起青煙,屋中香味兒更濃了些。
傅明華年歲不小了,傅明霞如今眼見着也即將要定下親事,可傅明華卻還沒有着落。
雖說傅明紗等人與她同齡,可傅明紗只是庶出而已。傅明華婚事要是再耽擱下去,恐怕會成爲旁人的笑柄。
現今燕追心悅她,崔貴妃看樣子也是有意於傅明華,可是江嬤嬤之前還以爲鬆了口氣的心,此時又提到了嗓子眼兒裡。
她想起了謝氏!
當初的謝氏嫁傅其弦懷了身孕不久,她便被人從江洲帶進了洛陽。
看多了當年的謝氏做派,以及這些年來她與傅其弦之間夫妻關係的冷淡到惡化,雖然傅其弦不是個好東西,但謝氏將日子過成這般模樣,未償也沒有她自己太過冷淡的原因。
傅明華眉眼與她肖似,那青煙下,她的眉眼柔和裡帶着冷意,嘴角勾起的弧度帶着堅定,與當年的謝氏有六七成相似。
三皇子對她體貼,江嬤嬤都替她歡喜,她卻像是絲毫也不動容的樣子。
江嬤嬤眼圈發紅,將頭低垂了下去。
燕追不是當初的傅其弦,也不是當初的傅其弦能比的,可是傅明華若是繼承了謝氏的性子,她打了個冷顫,心裡發緊。
這些年跟在傅明華身旁,江嬤嬤是真正一心爲她好的,深恐她這性格害了她自己。
當初的謝氏自己都不懂處理夫妻關係,對這唯一的女兒又極爲冷淡,教導傅明華的是幾個江洲請來的嬤嬤而已。
想到這裡,江嬤嬤小聲道:
“娘子別怪奴婢多嘴,您對三皇子,是不是無意與他……”
傅明華嘆了口氣,看了江嬤嬤一眼。
她彎着腰,無論夢裡現在,她總爲自己操心擔憂。
‘謝氏’死後,江嬤嬤夜裡都睡得不太踏實,直到她彷彿發現了什麼之後,纔開始鬆了口氣的。
這樣一個人,傅明華又怎麼忍心讓她爲自己擔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