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快把刀放下。”
那高文靜撒着嬌,竟然擡起手來奪刀。
張鋼鐵橫刀一削,那高文靜迅速收手避開。
“少裝模作樣,你是什麼鬼?現出原形來吧。”
張鋼鐵瞪着一對鋼珠看着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高文靜哈哈大笑,把頭一扭,用胳膊遮住了臉,再露出臉時,竟變了一副模樣。
“張鋼鐵,你還認得我嗎?”
張鋼鐵定睛一看,頓時瞪大了眼睛。
“甄…甄美麗?”
竟然是郝帥死去的妻子甄美麗,她死在張貢江裡,此刻渾身溼漉漉的,瞪着眼睛向前邁了一步,張鋼鐵不由地倒退一步。
“虧你還認得我,爲了救你的女兒,害得我被活活淹死,害得我終日泡在水裡冰冷無助,害得我夫妻分離骨肉難聚,你們一家四口卻逍遙快活地出來玩,你怎麼開心得起來?你的良心不痛嗎?”
她一步步緊逼過來,臉上寫滿了怨恨,張鋼鐵手裡的菜刀就抵在她的脖子前,張鋼鐵卻只敢後退,退着退着忽然撞在了一個人的身上,張鋼鐵嚇得驟然轉身,將菜刀橫在前方,看清了撞上的人,竟然是當年最先搶走笑笑的柴哥,張鋼鐵一直在強裝鎮定,看見柴哥,雙腿不自禁打起了擺子。
“這一幕好熟悉呀。”
柴哥的嗓音沙啞,心口插着一把水果刀,傷口流出來的血把整個上衣都染紅了,他看着張鋼鐵手中的菜刀。
“張鋼鐵,你還想再捅我一次嗎?”
他拍了拍自己的右邊胸口。
“來,這次捅這邊。”
“我…我沒捅你,是你自己捅的。”
張鋼鐵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他胸前的水果刀,看一眼渾身都打冷戰。
“是嗎?”
柴哥獰笑着也向前邁了一步,前有柴哥,後有甄美麗,張鋼鐵只能退向左側。
“我當時手臂中了槍,手心還被扎穿了,疼得一點力氣都沒有,就算是個小毛孩也能輕易從我手裡把刀搶過去,爲什麼你卻搶不過去?”
張鋼鐵的額頭滲出斗大一顆汗來,比剛纔那顆大多了。
“是不是因爲怕死故意沒使勁呢?”
那顆汗順着張鋼鐵的鼻樑流了下來,掛在了鼻尖上,柴哥和甄美麗、詹自喜並排走到了一起。
“你以爲騙過了別人你就不是殺人犯了嗎?你騙得過自己嗎?”
柴哥惡狠狠地瞪着張鋼鐵,張鋼鐵一時竟說不出話來,只是步步後退,卻又撞在了一個人身上,他猛地轉過身,看到了陳百福,旁邊還有強子。
“陳…陳叔?”
“別這麼叫,我當不起,多虧警察把我的身體火化了,要不然我的棺材板可按不住,我和靜靜真是瞎了眼,沒想到你是如此心狠手辣、不擇手段的畜生。”
“還有我。”
張鋼鐵還沒來得及反駁,身後又傳來一個人的聲音,張鋼鐵回過頭,只見詹自喜的樣貌緩緩變化,竟變成了張鋼鐵的飼養員。
“他們你可以不承認,那我呢?”
他擡了擡頭,展示脖子上的一道勒痕。
“我是你親手勒死的吧?”
張鋼鐵手裡的菜刀終於脫手而落,這幾個人的死的確都拜他所賜,幾年來他的心裡日日受着煎熬,好不容易被郝帥說服出來散心,卻沒想到竟然在這個荒村野地見到了他們的鬼魂,他從來不信鬼,此刻卻不得不信了,人活着最怕的是什麼?是鬼嗎?是死亡嗎?顯然不是,所謂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這句話的重點是鬼敲門嗎?非也,陳百福和強子爲救他而死,甄美麗爲救笑笑而死,張鋼鐵的遭遇原本跟他們沒有一絲絲關係,卻都被無辜牽連,柴哥和飼養員雖然罪有應得,可張鋼鐵有殺人的權利嗎?並沒有,尤其是柴哥的死,張鋼鐵當時完全能夠掙脫的,但他沒有,他只顧用餘光關注三哥,奪着奪着不小心鬆了勁,兩個人拔河如果其中一個忽然鬆了勁,結果可想而知,哪怕柴哥只是想輕輕刺進去裝死,卻也被張鋼鐵坑了個冷不防,所以柴哥臨死時纔會瞪着張鋼鐵,正如柴哥所言,劉老六錄的視頻騙過了警察,騙過了法官,騙過了所有人,卻騙不過張鋼鐵自己,滿腹的罪惡感天天都在折磨着張鋼鐵。
“你們…你們想幹什麼?”
張鋼鐵被五個鬼圍在了中間,他原地掃視了一圈,一顆心幾乎跳出了腔。
“幹什麼?當然是要你的命。”
飼養員忽然跳起來圈住了張鋼鐵的脖子,陳百福抱住了張鋼鐵的腰,強子伏地箍住了張鋼鐵的雙腿,三個鬼轉眼都掛在了張鋼鐵的身上,甄美麗彎腰撿起掉在地上的菜刀遞給了柴哥。
“你給我一刀,我也給你一刀,公平又合理。”
柴哥陰惻惻地冷笑着,嗓音似乎更啞了,帶着一種詭異的金屬摩擦聲,聽起來刺耳極了,張鋼鐵拼命掙扎,卻無濟於事,鬼掛在身上輕若無物,但就是動彈不得,柴哥冷哼一聲,擡手一刀砍向張鋼鐵的面門,菜刀帶着勁風撲面而來,刀刃上泛着寒光,足見鋒利,削掉腦袋不在話下。
“啊。”
張鋼鐵揮舞着鐵拳坐了起來,入眼還是一面土牆,牆上還是那張年年有魚的油畫,原來還是一場夢,夢中之夢。
渾身都是汗,張鋼鐵大大地喘了幾口氣,終於緩過了神,心跳也平復了下來,這一場夢境真是離奇又驚悚,張鋼鐵擦了擦臉上的冷汗,向旁邊的家人看去,卻忽然愣住了,媽媽、靜靜、笑笑竟然都不在炕上,只有踢開的薄被和壓凹的枕頭。
張鋼鐵頓時心急如焚,這村子這麼危險,她們三個女的大半夜上哪去了?張鋼鐵連忙一躍下了炕,伸手就去拉門,一拉之下,只聽門外“咔噠”一聲響,竟然掛着鎖頭。
“我怎麼會被鎖屋裡?”
剛纔雖然鎖了門,但那明明是在夢裡,張鋼鐵奇怪地鬆了手,難道此刻依然在夢裡?那豈不是夢中之夢中之夢?張鋼鐵看了看自己的拳頭,咬了咬牙,一拳砸在了門上,木門發出“砰”的一聲巨響,張鋼鐵卻絲毫不覺得疼。
“一點都不疼,果然還是夢,明知自己在夢裡卻醒不來,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鬼壓牀?好你個惡鬼,窺破了我的心事,知道我怕什麼,竟然託了這麼個夢嚇唬我。”
心念及此,張鋼鐵抓住門把手用力猛拉,非得出去跟他理論出個所以然來,可惜外面的鎖釦過於結實,張鋼鐵左右看了看,打開窗子鑽了出去,這次有了底氣,管他們是鬼還是妖精,在夢裡還怕他們不成?可惜外面靜悄悄的。
“你們出來呀,有什麼花樣儘管使出來,看看這回我還怕不怕。”
張鋼鐵大喊了一聲,四周空曠,可惜連個鬼影都沒有。
張鋼鐵回過頭來看了看緊閉的屋門,上手推了推,裡面用棍子頂着推不開,於是擡手敲門,發出“噹噹噹”三聲響。
“出來,別躲在裡面裝死。”
張鋼鐵想了想覺得用詞不當。
“鬼本來就是死的,怎麼可能裝死?裝活人倒是裝得挺像。”
他又敲了敲門,發出“噹噹噹”三聲響。
“別躲在裡面裝啞巴。”
敲了兩遍沒反應,看來只能想其他辦法找他出來了,張鋼鐵左右環顧,眼睛不經意間瞟到了裡屋的窗子上,一張臉頓時僵住了,只見裡面的窗簾拉開一角,一張他只有在照鏡子時才能看到的臉貼着玻璃,正在向門口張望,臉上滿是驚愕與害怕。
雖然有前兩個夢境做鋪墊,但張鋼鐵依然驚得目瞪口呆,時間倒流了嗎?這門怎麼會是我敲的?怎麼會同時出現兩個我?裡面的我爲什麼看不見外面的我?那外面的我又爲什麼能看見裡面的我?他低下頭,想看看那個狐狸在不在,腳下空空如也,和夢裡並不一樣。
這時屋裡忽然傳來了腳步聲,詹自喜醒了?他要來開門了嗎?他開門看見是我會怎麼樣?摟着我轉圈圈嗎?那我讓他摟還是不讓摟?
耳聽得腳步聲走到了門口,馬上就要開門了,張鋼鐵的一顆心又劇烈跳動起來,正在這時,忽然從山上傳來一陣響亮的呼喚聲。
“張鋼鐵。”
“高文靜。”
“高文靜。”
“張鋼鐵。”
屋裡立刻沒了動靜,裡屋的窗簾也瞬間拉上,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