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天越來越暗, 李香草這心漸漸的沉到了谷底。再也坐不下去了。
“秋子姐,你們在家把門從裡頭鎖上,我去看看到底是怎麼了。”
留下一句話, 一陣風似的旋了出去, 不過一會兒的功夫, 已經看不到人影了。
被留下的荷花她們彷彿也覺出了不同尋常, 把手裡攥着的桔兒塞給桔梗, 二話不說就要往外衝。
秋子剛從李香草不同與往日的語氣中醒過神來,猛然見荷花衝了出去,立時也是邁開步子跑了出去, 不由分說,拽住了荷花, 連推帶攘的把她弄進了院子。
“哐當”一聲, 院門被重重的闔上了。
秋子背抵着院門, 重重的說了聲,“都給我回去!!!”
只是沒有一個人動, 荷花瘋了一樣的撲了上來,死命的拽着秋子的胳膊,想要把她拽到一邊。
感受到胳膊上傳來的一陣陣哆嗦,秋子抱住了狀若瘋狂的荷花,溫柔的哄了起來, “荷花, 荷花, 別急, 大姐兒一會就回來了。沒事, 沒事的,啊?”
已經被害怕吞噬了的荷花如何聽得這些, 張口咬在了秋子的胳膊上。秋子反射性的收回手,推開沒了鉗制的秋子,荷花拉開大門跑了出去。
被留下的桔兒、俊康兩個也是掙脫了桔梗的手,姐弟兩個手拉着手邁開步子,跟在了身後。
秋子姐妹兩個擔憂的相互看了看,只好把院門一鎖,也跟着跑了出去。
跑到村南頭,又往前跑了三里路,才隱隱約約的聽到李香草的喊聲。加快了腳步,一鼓作氣的跑了過去。沒什麼閒心注意到其他,見着三人好好的,提着的一口氣一鬆,荷花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不等李香草過去拉起她,秋子姐妹兩個一人抱着一個,也跑了過來。
掙扎着讓兩人放下自己,桔兒姐弟兩個張開手,撲到李香草身上,抱着她的腿哭了起來。
“嗚嗚……大姐……大姐壞!大姐壞!”
直到這會兒,強忍了多時的眼淚,無聲的從荷花眼裡流了出來。怕被大姐聽到,惹她內疚,伸手緊緊地捂住了嘴,無聲的抽噎着。
蹲下身子,擡手緩緩的撫摸着兩人的頭頂,李香草笑着說:“咋了?不是叫你們在家等着的,怎麼都來了這裡?”
一句話,惹得桔兒兩個又是大哭起來。俊康伸手環住了李香草的脖子,額頭輕輕的碰了碰。
“大姐,害怕!”
只是四個字的一句話,李香草鼻子一酸,險些落下淚來。吸吸鼻子,抱着俊康,擡手細細的撫了撫他的脊背,嗓音溫柔的哄着,“康康不怕,大姐在呢,啊?”
肩上的小腦袋輕輕的點了點,只是環着脖子的手,不自覺的緊了緊。
不自在的稍稍動了動脖子,李香草繼續哄着,“康康,先下來好不好?”
懷裡的人沒出聲,只是扭了扭身子,以示抗議。
“先下來,大姐要去看看你二哥哥,他……好像生病了。”
手依舊環在脖子上,只是頭卻從肩膀上擡了起來,伸頭看了看,龐吉卻是一動不動的躺在車上,雙目緊閉。拍拍李香草的肩膀,示意她放自己下來。
腳一落地,跑到了牛車邊,手遞給一邊站着的俊安,“大哥,抱我上去。”
又看了眼仿若熟睡的龐吉,伸手把俊康抱了上去。
“二哥哥,你怎麼了?不舒服,生病了嗎?”
手腳並用,爬到龐吉左側,伸手搭在了他的額上,輕輕地問着。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龐吉的拳頭緊緊的捏住,呼吸有些粗重。
一把撈過俊康擱在自己懷裡,俊安誘哄道:“你二哥哥有些累了,要休息。等二哥哥休息罷了,再跟康康玩好不好?”
扭過脖子,往後看了一眼,“嗯!”
一手牽着牛繩,一手抱着桔兒,說了聲,“回去罷!”
秋子接過牛繩,桔梗準備抱過李香草懷裡的桔兒,只是往常聽話的桔兒,今天卻是緊緊地摟着她的脖子,不願意從李香草的身上下來。
撐着地,荷花緩緩的站了起來,鏘鏘啷啷的跟在後頭。桔梗看了,上去摻住了她。一行人摸黑回去了。
打發秋子姐妹兩個去送牛,拉着沉默了一路的龐吉上了二樓。
把他抱到牀上坐了,一下下的,溫柔的撫摸着他的腦袋,輕輕的說:“吉吉,是不是有什麼事?能跟大姐說嗎?”
從路上見到他的時候,李香草就發現了他不太對勁,俊安打着手勢叫她別問,這才忍了一路。回來後,見他還是如此,卻是忍不住了,不由慢慢的問了出來。
龐吉低着頭,只是一句話不說,縱是李香草再着急,也是沒有辦法的。
許是感覺出了他情緒不對,按着他,靠在了自己的肩上。
細細的梳理着他的頭髮,言語溫和的說:“吉吉,要是有什麼事,別憋在心裡。凡事有大姐在呢。你憋在心裡不說出來,我們也是十分擔心的。”
“大姐,我……”
擡起頭看了溫和的李香草一眼,龐吉欲言又止。
對他笑笑,定定的撫摸着他的頭髮,人又往懷裡帶了帶,柔聲哄道:“喊大姐做什麼?要是吉吉真不想說,就不說罷。大姐還能逼你不成?”
懷裡的腦袋使勁的搖了搖,擡頭木木的看着笑着的李香草,手攥緊了她的手,只是微微抖着,像是訴說着主人內心的不平靜,咬咬脣,又瞅了眼李香草。
“大姐,我……我不知道該不該說,我怕……”
看出他的爲難,李香草心裡有些心疼,也不願逼迫他。
“要是不想說就不說。你喊我一聲大姐,我們自是一家人。要是有什麼事,只記得,別一個人扛着,你不成,還有我們在呢。”
“嗯嗯!”
隨後跟上來的荷花她們一直站在門外,對於屋裡的兩個人起不出打擾的心思。見大姐提出她們,忙應聲,狠狠地點了點頭。
聞聲轉過頭來,卻見荷花她們扒着門框,不住的點着腦袋,一個忍不住,笑了出來。許是覺出不對,頭一扭,又是紮在了李香草懷裡。悶悶的聲音從李香草懷裡傳了出來。
“大姐,叫二姐她們出去。”
瞪了眼促狹的荷花幾人一眼,荷花幾個吐了吐舌頭,蹬蹬蹬的跑了下去。李香草這才柔聲哄了起來,“好了好了,她們下去了。要是心裡還是不舒服,一會兒我就去訓你二姐她們去。別生氣了,啊?趕緊出來透透氣,你也不嫌悶得慌。”
“嗯~~出去嘛。”
扭股糖似的,埋在李香草懷裡就是不願意出來,非要把荷花她們趕出去才罷。
被他這摟着撒嬌的樣子嚇了一跳,李香草撫了撫胸口,笑道:“大姐還沒見過吉吉撒嬌的樣子呢。今兒倒是咋了,怎麼對大姐撒起嬌來了?”
雖說是不問了,但是李香草還是沒有忘記方纔龐吉的不對勁,言語間自然是旁敲側擊的問了出來。
“大姐說過不問的!”
“……”
理直氣壯的一句話,把李香草噎得好一會兒沒話了。
默默地撫着他的背,摟着她輕輕的晃了起來。
“大姐,你知道我今天見到誰了嗎?”
原以爲龐吉不願再提,沒想到他會想要說出來,李香草倒是一時沒了反應。
愣了一下,才又忙問,“誰?”
深吸幾口氣,緩了緩心神,龐吉一字一句的道:“仇、人,滅家仇人!”咬牙說完,彷彿是鬆了好大一口氣。
“什麼?再說一遍!”
一驚,顧不得被攥的死緊的手,李香草師生驚叫了起來。
不等龐吉再開口,一把扳住了他的肩膀,盯着他,“是府城裡的那些人?”
沉默的點點頭,“是!”
又是一陣沉默,良久,李香草神經質的摸索着龐吉的身體,手不住的哆嗦着。
腿上一滴滴的滴下了溼痕,一驚,龐吉擡起頭來,只見李香草默默的流着眼淚。
心中暗歎,擡手,緩緩擦去,一雙眸子熠熠生輝,“大姐別擔心,吉吉好好的。那人沒看到我。”
吸吸鼻子,心有餘悸的把人狠狠摟進懷裡,有些歇斯底里的哭了起來。
“你這壞孩子,怎麼這麼不聽話。這些事情,你早就應該告訴我的。在哪見得人?有幾個?見着你沒?”
哭了一陣,像是想起什麼,抓着龐吉的胳膊,一連串的問了起來。
盯着人看了看,龐吉嘴角緩緩地溢出一絲笑,“大姐,你心太善。這個時候,該是把我攆出去纔是。”
通過他未盡的話語,李香草知道他要說什麼。擡手擰上他的臉頰,笑着捏了捏。
“你這是什麼話?忘了大姐說的了。我們是一家人,家人沒有拋棄家人的先例。不管有什麼困難,我們定是能一起度過的。再說,你小叔叔把你交給了我,我定是要好生照顧着,這是承諾,要做到的。”
“你就不怕……”
無意識的咬咬脣,龐吉低下了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