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 不睡覺,你在那發什麼愣呢?趕緊睡了,明天還得去村西頭找永巖叔, 叫他給咱打牀跟櫃子呢。”
李香草一抹眼睛, 衝二樓的荷花喊了聲, “知道了, 這就睡去。”
見她應了, 荷花才又揉着眼睛回去了。
“永巖叔,在家不?”
“在在在,香草來了?趕緊進屋吧。”
停了手裡的活, 院子裡的李永巖一聽院外人喊,忙放下了手裡的刨子, 起身開門, 見是李香草姐弟兩個, 忙讓了進來。
李香草笑笑,拉着俊安跟着進了院子。
“叔, 就你一人在家?我嬸呢?”
連忙拉來兩把椅子,招呼兩人坐下。聞言,撓了撓頭,嘿嘿憨笑了起來,“你嬸去地裡去了。咋?香草過來有啥事不成?”
指着院子裡一顆棗樹下未完成的活計, 李香草笑道:“叔, 我今兒來是有事求您的。看樣子有些忙呢。”
順着李香草手指的方向看去, 一拍大腿, “什麼忙不忙的, 這是給自家打櫃子呢。你嬸非說結婚時候沒打櫃子,這不, 趁着閒工夫,她非要我重給打一個。”
說完,看向李香草,問道:“咋?你今兒來是想叫叔給你打東西哩?”
尷尬的摸摸耳垂,李香草笑笑,“什麼都瞞不過叔你,今兒來確實是想叫叔替我打些傢伙什。”
一聽真是這事,李永巖忙搬了把椅子,坐在了對面,“要做啥你說,但凡是叔會的,一定給你做的漂漂亮亮的。”
李香草一聽,忙搖頭,笑道:“叔,我家都是小孩子,要這漂亮也沒用。你看着來就成,但是定要結實耐用的。家裡皮猴多,就怕那牀被他們幾個一折騰,說不定塌了呢。”
李永巖看了偷笑的俊安一眼,再看李香草一副真是如此的樣子,連連答道:“這樣?你放心,叔親自給你打的,還能壞到哪去?要的都是些啥,你給說說,我好看看得多長時間。”
“四個牀,四套櫃子,一套桌椅板凳,兩個書案,兩個書櫃。”李香草沒答話,俊安掰着手指頭一個一個的算着。
李永巖越聽眼睛掙的越大,眉毛挑的越高,等他好容易數完,看着笑笑的李香草遲疑的問:“香草,你真要打這些東西?”
“嗯!叔你看看,得多長時間?”摸摸俊安的腦袋,李香草笑着回道。
又定定的看了姐弟兩人一會兒,李永巖苦着臉擰了擰眉,方道:“你們,你們知道這得多少銀錢?要用什麼木材?得多少木材?”
見李永巖不信,李香草苦笑道:“叔,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只是他們幾個年齡大了,總不能還擠在一塊吧。又都是進了學的,沒個書案啥的,總不能叫他三個趴在地上吧,這也忒不成樣子了。
再說多了總比少了強。要是來個客啥的,不能叫人家打地鋪不是?”
聽着李香草說了這麼多,再一想想他家蓋的房子,李永巖不說話了。想了會兒,說:“那行,叔給你們打了,都用啥木材,定了沒?”
李香草一哽,半晌沒了言語。這用啥木材啥的她還真不知道。無辜的捏捏耳垂,笑呵呵的對李永巖說:“叔,你看着辦吧。只要結實耐用就行。”
“興叔說有人給送來!”
李香草話音還未落下去,俊安就接了過去。
李永巖看了看面色各異的兩人,搓搓手,笑道:“行,要是什麼時候木頭拉來了,安小子來給我說聲,我去給你打去。”
見李永巖答應了,李香草姐弟兩個相識一笑,忙站起來謝過他。
臨走的時候,推攘着叫李永巖收了五兩銀子。並約好了木材送過來後就立馬去打牀的事。
出得門來,李香草揪着俊安的耳朵小力的擰了擰,“說,興叔說有人給送來木材這事我咋不知道?”
心下一咯噔,壞了!這會兒想着前幾天信誓旦旦說晚些給大姐說,給她個驚喜的龐吉,俊安狠狠咬他幾口的心思都有了。磨磨牙,想着回去非給他好看不可。
“還不說!!”
見他這會還走神了,李香草這心裡騰得起了小小的火苗,手上的力道不由得加了些。
“痛痛痛!”
邊隨着李香草走,俊安邊雙手捂着耳朵痛呼。
“哎呦,大姐,你放手,我說還不成嘛。”
被俊安一吼,李香草訕訕的鬆了手,看他滿臉痛苦,不停的揉着耳朵,不由關切的問:“很疼?”
邊揉耳朵,邊斜了眼訕笑的李香草,氣道:“能不疼嘛,大姐你的手越來越狠了。”
被他這一說,李香草更內疚了,瞅了眼他紅彤彤的耳朵,擡手幫忙揉了揉,輕聲道:“要不大姐給你呼呼,呼呼就不疼了。”說着就要湊上去。
俊安往旁邊讓了讓,紅着臉嘟囔道:“又把我當康康那個小屁孩了。”
揉了揉耳朵,扭頭見李香草橫眉冷目,不由吐了吐舌頭,諂笑着拉住了她的胳膊,試圖轉移話題,“大姐,你還想不想知道了?”
李香草揉揉被他喚起雞皮疙瘩的胳膊,沒好氣的看了看裝乖的人,“說吧!”
於是俊安毫不猶豫的把龐吉給賣了。
“大姐啊,事情吶是這樣的。當時不是房子快蓋好的時候,吉吉去了城裡一趟?那時候李叔回來了,還帶了龐哥哥的一封信。也不知道咋的,龐哥哥也是知道了,叫李叔快馬加鞭的趕了回來。
知道蓋房子的時候趕不上幫忙了。跟李叔說,咱家打傢俱的木材,他給準備了。”
聽到龐煜的消息,李香草心裡卻是十分高興。快大半年了,這人沒個消息,還以爲人間蒸發了呢。
先按下這頭,逮着俊安問:“這都好幾天了,咋不見你說呢?”
反正已經把人給賣出去了,俊安這會兒出賣的更徹底了,哭喪着臉叫着委屈:“這能怨我嗎?是吉吉,他非說你這幾天忙,等閒了給你說。又說什麼,出其不意,給你個驚喜。他自來就是有主意的,說了好些子話,我這才,這纔跟他同流合污的。”
被李香草看得頭越垂越低,聲音越來越小,俊安心裡暗歎:怎麼還沒到家?二姐,趕緊來救命啊,大姐又變成小怪獸了。
不自覺的搓了搓涼涼的胳膊,俊安心裡又給龐吉記了一筆。回去非要好好的折騰折騰他不可,每次都是他出得騷主意,自己倒黴。
冷眼看着身側俊安不住變換顏色的側臉,李香草脣角溢出一抹笑。叫你們有個啥事都瞞我,活該!
先不說路上李香草怎麼壞心眼的看自家大弟的笑話,就說回去以後,俊安給院子裡的荷花她們打了個招呼,扭身,小跑着上了樓。
院子裡荷花幾個疑惑的撓了撓腦袋,對上李香草似笑非笑的神色,不由得打了個激靈,心裡默默的爲不知死活,惹到她的人祈禱。
不過片刻的功夫,樓上傳來了一聲尖叫。仔細聽聽,卻是龐吉的聲音。中間還夾雜着討饒聲。
“安安,好安安,能不能,能不能緩緩……緩緩。”
“哼!都是你,要不是你出的騷主意,大姐……”
“啊哈哈哈……哈哈哈……”
一歇接着一歇的大笑聲從上頭傳了下來。荷花幾個瞭然的點了點頭,嘻嘻笑着湊到了一起。
“定是大爺撓了二爺的腳心了。”桔梗抖了抖身子,斬釘截鐵的說。
“我看,倒是像被撓了咯吱窩。”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秋子微微笑了笑。
“也許……”
“想這麼多幹啥,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仰頭的桔兒左右看了看三人,提起裙襬,跑了上去。
荷花三個互相看了看,也是跟在後頭跑了上去。
“大姐!”
被衆人無視的俊康拽了拽笑得壞壞的大姐,委委屈屈的喊了聲。
彎腰一把抱起俊康,李香草悠閒地告誡他:“康康啊,大姐教你啊,有時候呢,不能湊熱鬧,跟人一塊看笑話,說不定……”
話音還沒落,樓上傳來了此起彼伏的尖叫聲。
老神在在的倚在牆邊,就聽樓上踏踏踏,一陣腳步聲。
不一會兒,荷花她們幾個全跑下來了。只是臉上或多或少,都有點墨跡。
又是一陣風似的從李香草跟前飄過,搶着盆,打了水,懊惱的把臉上的墨跡洗去。
點了點俊康的小鼻子,李香草忍笑道:“看到沒?這就叫活該!”
好容易把臉上的墨跡洗掉的三人聞言,氣得牙根直癢癢,原來大姐(大姑娘)早就知道了,太過分了!
“太過分了!”
擦擦臉,三人你看我,我看你,是誰把自己的心聲說出來的,簡直是個大好人吶。
樓上桔兒氣呼呼的叉着腰,指着拿着毛筆的兩人,紅着眼睛大聲嚷嚷道:“你們……你們太過分了,啊……我,我再也不要跟你們這兩個騙子玩了。”
眼看惹急了小姑奶奶,俊安兩人忙丟了毛筆,你一聲,我一聲的哄了起來。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是把這小姑奶奶給哄好了。
“桔兒,臉上的墨汁再不洗就洗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