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便是八月中,豐收的季節到了,西山坳水田四周,熱鬧非凡。
今天是李家西屋請了人割稻子的日子,再加上又是稻田魚可以上市的時候,整個場面顯得十分的歡騰,墨易邀請了鎮上鄭典一幫跟他差不多大的小子在那水溝和坑裡可勁的折騰,撈起來的魚有一部份已經被東西兩碼頭上的酒樓給訂下來了,雖然南方的稻魚不稀奇,但在柳窪這裡,稻魚可是獨一份,怎麼都是一個可以折騰的嚎頭。
而且不但酒樓,便是遊船上的船孃也差人也來訂上幾條稻魚,一些人文人雅士嚮往田園山水的韻味,這稻花香裡說豐年,再加上稻魚,說不準就能引起這些文人的詩性,若能給某個船孃吟上一首名篇,那這位船孃便立時身價百倍。
所以,幹河渠上幾條遊船的船孃都盯着這稻魚。
而李老漢則帶着幾個積年老農來幫着月姐兒割稻子。一個老農直接摘了穗子,在手上用經的搓了搓,隨後便把那米放進嘴裡嚼了嚼。
“怎麼樣?”一邊李老漢站在打穀桶邊用勁的打着稻子,脫穀粒,一邊問道。
“不錯,咱們柳窪能種出這樣的米來非常不容易,河工衙門,鎮老,里正他們今年使不得又要添彩了。”那老農笑呵呵的道
一邊正用稻草提着兩條草魚的柳窪里正方瑞這時晃悠悠的過來,聽到那老農的話,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也上前道:“老叔。你再估計一下這兩畝地這一季有多少收成?”
“比我先前跟你說過的還要多半成。”那老農眯着眼道。
“此話當真?”那方瑞瞪着眼問,之前他倒是聽老農說過,今年這兩畝地的收成能頂的上江淮那邊兩畝中田的收成,當時他是不相信的。雖然同樣是兩畝,但兩地氣侯差遠了,在他看來這兩畝有江淮兩畝中田收成的七成就算是不錯了。沒想到如今竟然是比原先這老叔估計的還要多半成,何況還有稻魚的收入,這絕對是一個了不得的成績。
朝庭重視農耕,也鼓勵農民創新創收,一但某地冶下有新的種植方法並證明確實可行,只要報上去,那一地官員都會得到嘉獎。他雖是個小小的里正,但有這麼一個政績,再走走門咱,說不定他就能調到通州縣衙門去。
一想到這裡,那方瑞就覺得心裡火急火燎的。跑到一邊正在水坑裡折騰的墨易身邊,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墨易也是兩眼放光,一個勁的點頭。
隨後那方瑞才提溜着兩條草魚,哼着小曲兒一步三晃的離開。
“墨易,里正說啥呢?”李月姐正提了一桶綠豆湯過來,看着里正跟自家二弟咬了一會兒耳朵,然後笑眯着眼離開,便好奇的問。
秋老虎的天氣,還是挺熱的。又都是幹體力活,這綠豆湯是拿來給大家降降溫,再一邊食盒裡裝了煎餅的饅頭,配上幾碗滷菜,給大家當下午點心。
“大姐,方叔說了。要咱們把怎麼伺弄這兩畝水田的?怎麼稻田養魚法?都一一寫下來,要上報朝庭給咱們爭取表彰呢。”墨易憨憨的道。
“那敢情好啊。”李月姐也一臉高興的道,雖然她也清楚,這東西真弄下來,那好處一層一層的,到了自家頭上早就沒了,不過,終歸有個名頭,總是出彩的事情。
“李家阿姐,這事情啊,你們交一份給里正後,再抄一份給我。”這時,鄭典兩手抱着一條紅鯉,一頭水的擡起臉道。
“你要幹啥?”李月姐奇怪的問。
“是啊?”一邊墨易也好奇的問,這鄭曲一看也不是那會擺弄農活的樣子啊。
“我說李家阿姐,墨易,你們不會認爲這東西送上去就沒事了吧?”鄭典看着兩人一臉疑惑,抱着魚擡頭望天的大叫,隨後一個勁的搖頭,那臉上赤果果的表情就是在說李月姐和墨易太沒見識了。
“快說,別賣關子。”一看典小子這表情,李月姐估摸着這裡面有什麼講究,便瞪着眼道。
“李家阿姐,我告訴你啊,你這東西交給里正,里正最多隻能報到縣衙,縣衙然後報通州府,最後通州府報到京部,這層層疊疊的,可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縣衙接到報條,必然會先派人來合實,到時你家免不了要招待人吃酒,吃酒還是小事,要想成事,你還得塞銀子,完了後,縣衙報到府衙,府衙又得派人來,到時候又是縣衙里正的一干人相部,要想成事,使不得你還得塞銀子,這樣纔會報到京裡……”
“說不定京裡還會派人來查看,使不得我還要塞銀子。”李月姐這時不等鄭典說完,便氣哼哼的接嘴道,隨後便一揮手:“墨易別寫了,咱們不報這事兒,什麼玩意兒,我敢情給自個兒找不自在呢。”
李月姐說着,就自個先舀了一碗綠豆湯喝,給鬱悶的。衙門果然黑啊。
“那也不行。”鄭典又一臉壞笑的接嘴道。
“咋不行了,我自家的事情我還做不了主了不成?”李月姐擰着眉。
“錯了,但凡農事,那都是國家大事,便是你不報了,里正又怎麼肯?這可關係着他的政績,反正你這事大家都知道,爲了他自己的政績,他還得往上捅,事情不會有任何的改變,你還得罪了他,一鄉一村,這裡正也算得是個人物,得罪了他,他稅賦,田畝上給你使點壞,你就得頭痛。”
鄭典一套一套的說着,他這近兩年跟着二王爺,七王爺,以及鄭大在京裡和通州兩處奔忙,雖都是幹些跑腿的事情,擔接觸的人面早就不一樣了,通州縣衙。府衙,還有倉場漕司等幾處衙門,哪處他去不得,這裡面的道道他通透着呢。
此時墨易聽着也是傻眼。他雖然也是衙門裡當差,但說起來,柳窪這河工衙門也纔剛立起來不久。哪裡跟通州那些個正堂的衙門比,再加上他一門心思在河工上,或許知道衙門裡有些歪歪繞的,但哪裡能象鄭典這般的清楚。
李月姐現在算是明白了,什麼叫出頭的櫞子先爛,她這種稻子,搞稻田養魚搞的好還出問題了。真應了那句話,福兮禍之所伏,禍兮福之所倚。
“行,那典小子,這事就拜託你了。表不表彰那東西無所謂,就是別讓這些衙門這些喂不飽的人來煩人。”李月姐道,一陣頭大。
“沒問題,交給我,我保管幫你們辦的妥妥的,決不讓他們來煩人,表彰還少不掉。”鄭典發着誓道,一手還要拍胸膛表決心,只是一不小心。手上的魚蹦到了水裡,翻了肚子吐了幾下泡泡,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遊走了。
鄭典掃了那紅鯉魚一眼,隨後卻又一臉神叨叨的道:“我家老太說……”
“行了,別再提救人的事情了,你們家照顧我家還少了啊。不過是恰巧救了老太,值當你們一見面就提嗎?”李月姐沒好氣的打斷鄭典的話,說實在的,這段時間見到鄭家人都繞道,實在是鄭家每個人見了她都免不了要大感謝她一番,實在是讓她有些煩了,所以就乾脆躲人。
倒是鄭老太,前次她去探望的時候,鄭老太只是重重的拍了兩下她肩膀,之後卻從不提救人之事,倒讓李月姐輕鬆不少,她就不喜歡人家把個救命之恩掛在嘴上,那樣子反而生分了。
“李家阿姐,我不是說救命之恩的事情,老太說了,大恩不言謝的,記在心裡就成。”鄭典抓了抓頭上溼漉漉的頭髮,一臉好笑,李家阿姐忒性急了。
“你這小子,消遣人是吧?那你家老太說什麼?”李月姐無語了,得,這下還是自做多情了。
“我家老太說了,咱兩家快成親家了,這就是一家人,所以,這事是你家的事那也是我家的事嘛,我自然不能坐視了,放心,我在衙門裡人頭熟着呢,誰不賣我兩下面子。”鄭典這會兒卻有些得意洋洋了。
“快成親家了?這咋回事啊?我咋不知道。”李月姐一頭霧水,墨易也是莫名其妙。
“我二伯母看中了月娥了,想說給鐵柱做媳婦兒,她說她跟你提過的,昨兒個,她請了老太出面,讓老太去找你阿奶,如果你家沒有異議的話,那就把鐵柱和月娥的事情定下,這不就是快結親家了?”鄭典道。
原來是這麼回事,李月姐明白了,只是她心裡也奇怪啊,當初,鄭屠娘子是跟她提過,當時因爲她跟於子期的事情傳的沸沸揚揚的,鄭屠娘子便說好,等她跟於子期的事情定下來,就來說鐵柱和月娥的事情,只是後來,她跟於子期的事情是不了了之,鄭屠娘子就沒再提這事情,李月姐還以爲鄭屠娘子要等自己定下來後再提,沒想到這時卻又提起來,還直接讓老太出面跟自家阿奶談。
李月姐又哪裡知道,鄭屠娘子在打着小心眼呢,自鎮人圍困鄭家之後,鄭老太一直在思慮着分家的事情,鄭屠娘子知道老太的心事,便想着分家的時候能多分一點,她本就看中了月娥,這回又想着李月姐救了老太,若是這時候把月娥定下來,那老太定然不會虧待這個兒媳婦,使不得能掏點壓箱的寶貝出來。
畢竟那一箱子財寶,不止鄭四一房眼紅,便是鄭屠娘子那也眼紅着呢。所以,她纔想趕緊着趁分家前把親事定下來,反正她也早就看中了月娥,手快有手慢沒有,先抓住再說。
“鄭家六哥,快,那條紅鯉魚又游到你那邊了,抓住了,碼頭上的秋八娘點着要,說是給她船上的姑娘開喜的呢。”這時,月嬌卻站在田邊指着水溝裡的紅鯉魚道衝着鄭典道。
“好咧。”鄭典應聲拉着墨易兵分兩路朝那紅鯉魚包抄。
月娥則默默舀着綠豆湯一一放到田邊地頭做事的人手上,臉上是討喜的笑容,誰見了誰都喜歡。
“早些定也好,省的那倉家婆娘老掂記着。”李月姐在邊上嘀咕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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