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李夫人,請坐。”餘氏招呼了李月姐和鄭四嬸子坐下,那鄭家四嬸孃家姓王。一邊自有丫頭婆子上茶。
“餘夫人也請。”李月姐也笑着讓坐,然後端起茶杯,聞着茶香,細細的品茶,又道了句:“好茶。”
“這是今春的頭道茶,雀舌尖兒,是我那不成器的外甥花了大價錢買來教敬我們的,他自小沒了父母,俱是我和他舅帶大,倒也算有些孝心。”餘夫人一臉喜滋滋的道。
“盧戶曹和餘夫人俱是有福之人。”李月姐回道。
“哪裡,你是不曉得,我這外甥卻是個浪蕩玩意兒,每日裡不知道要給我招惹多少的麻煩,我是操碎了心。”那餘夫人搖頭道,隨後卻是試探的問:“不知夫人此來是爲何事?若有用得着妾身的,妾身必不敢推辭。”
“也沒什麼,一來是送兩個丫頭回來,順便謝謝鐵當家的一片好意,只是我家夫君如今雖做了官,但我家根底子想來你們也是清楚,刀徒出身,卻是不慣用這等嬌貴的丫頭的人家,所以鐵當家的心意我們領了,人我送回來。”李月姐說着,便又衝着一邊自家四嬸道:“四嬸兒,你出去把人領進來吧,交給餘夫人就行了,餘夫人是鐵當家的長輩,想來代他收兩個人不成問題吧?”李月姐最後一句話問的卻是餘夫人。
“不成問題。”那餘夫人連忙道,又招呼了邊上一個管事婆子,讓她陪着鄭四嬸出去,直接將人領到後堂,心裡卻是有些詫異,她還等着李月姐興師問罪,沒成想,這李夫人行事卻是厲害的很,多餘的話都沒有。只是一句送人回來,輕輕飄飄的,卻將自己一肚子辯解的話全給壓到肚子裡吐不出來了。
一邊鄭四嬸子也是一臉的鬱悶,爲了這兩丫頭,她花盡心思,想着把人送走。卻又惹得鐵九郎要打要殺的,沒成想,李月姐一句‘把人送回來,我家用不慣。’就解決了。
這讓她想不氣悶就難,這人比人。氣死人了,想着便踩着重重的腳步出去領人。
看着鄭四嬸子出去,李月姐喝了一口茶又繼續道:“另外。我也想知道你們千方百計的設計我過來,爲的是何事?我也好奇的很。”
一聽李月姐這話,不止餘夫人驚跳,便是在後面的盧有財和鐵九郎也驚跳了起來。
“這女人,她是如何知道我們設計她過來的。”鐵九郎嘀咕着。
“繼續聽。”盧有財壓低着聲音道,臉色也慎重起來。
“夫人,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餘氏只覺得嘴裡有些發苦,一臉悻悻的道。
“我們柳窪人一向爽利。我便打開天窗說亮話,前段時間,往鄭家送丫頭的可不止鐵當家一個。我大伯孃一開始不知道也收了幾個,總歸是我們刀徒人家,慣了自己操持一切。用不慣丫頭,便全都退回去了,也不曾有人如鐵當家這般的喊打喊殺?我聽我夫家的大伯說過,漕上的鐵九郎那也是響噹噹的漢子,至於這麼爲難我家嬸子嗎?還暗示我四嬸兒,這事她說了不算,只有我出面纔算,這般的逼迫,就不怕惹得六郎和我生氣?如此種種,行爲豈不太矛盾?既然暗示我出面,如今我出面了,但你們如此種種,總不會僅僅是爲了那兩個丫頭吧?所以,我好奇的很。”
李月姐說着,繼續喝茶。
“都說柳窪出來的家主婆,個個俱有一雙利眼,今兒個妾身長見識了,李夫人爽氣,妾身也不藏着掖着了,千方百計的請夫人過來,實是想跟夫人化解一段恩怨。”已經說開了,那餘氏便也來了個竹筒倒豆子。
“嗯。”李月姐聽着,那餘夫人繼續道。
“這通州漕幫幾年來在我家外甥和鄭大手上幾經易手,也因此,我家外甥跟你們鄭家兩家之間多少有些成見,而去年柳窪人入籍的事情,就在我當家的手上卡住了,這事說起來是真有些對不住,如今想想,都是爲了討生活,上面人吃肉,幫裡這些辛苦打拼的也就喝口湯,都是些苦哈哈的人,何兄互相爲難,所以,我外甥便有意跟鄭家和解,而千方百計的把夫人請來,一是想請夫人出面牽個線,九郎想跟鄭大談談重新整合通州漕幫的事,另外呢,也是要獻一份誠意給夫人,這個或許對鄭大人有用。”那餘氏說着,就拿出桌上那本冊子遞給李月姐。
李月姐接過冊子一翻,臉上表情不動聲色,心裡卻是動容了,整本冊子,將漕上,倉場,鹽場的關係網梳理了一遍,便是監督衙門下的書辦那來歷及背景關係也寫的一清二楚。確確實實是鄭典最需要的。
“嗯,漕上的事呢,我倒是可以去跟他大伯提一下,總歸是冤家宜解不宜結,是好事,至於這冊子,我一個農家女,雖識得幾個字,但見識有限,卻是瞧不懂,實在不方便收這個,不過盧戶曹既是打算把這冊子送給我當家的,那倒不如由盧戶曹直接送於我當家的,不管有用沒用,我當家的都會承盧戶曹這份情。”李月姐說着,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又看了鄭四嬸跟着那管事管子回來,便起身道:“天不早了,一會兒我當家的下衙,我還得迎着呢,告辭。”
李月姐說着,卻不待那餘氏挽留,招呼了鄭四嬸子,兩人一起離開了盧家。
餘氏送人到門外,好一會兒才跺了跺腳回屋裡,此刻盧有財同鐵九郎已經從後面出來了。
“她這什麼意思?這份東西,那可是我外公和舅舅兩代人努力摸索出來了,有這份東西,那鄭六郎便能在通州如魚得水,這女人居然不要,她傻了嗎?”鐵九郎擰着眉一臉不解的道。
“能一眼看透我們心思的人是個傻子嗎?呵,鄭六郎有這麼一位媳婦兒,那他的後宅便固若金湯。”一邊盧有財道。
“那她不傻爲什麼不要?”鐵九郎問
“有什麼能證明我這份東西就是真的?”這時盧有財問。
盧有財這樣一問,鐵九郎明白了:“倒,這女人怎麼這麼疑心病啊,我們家爲了摸清這東西花了多少的心思啊,在她眼裡。還成假的了不成。那這事就這麼算了不成,這馬上就要開漕了,通不過監督衙門那一邊,我今年的漕糧如何入倉?那樣,我手下的兄弟可都沒飯吃了。”
“要不,直接跟鄭大談。那李夫人不是說了嘛,她可以幫着提提的啊。”一邊餘氏道。
“舅媽,鄭六郎那一關過不了,鄭大憑什麼跟我談,要知道。只要鄭六郎那裡一卡,那明年,漕司準得把漕幫又劃給鄭大。人家鄭大完全可以吃獨食。”鐵九郎恨恨的道。
“那就沒法子了?”餘氏又問。
“也不是沒法子,剛纔那李夫人不是說了嗎,要讓我親自將這冊子交給鄭六郎,那麼不管有沒有用,鄭六郎都會承情。”盧有財道。
“我就不明白了,這冊子我送給李夫人,和你送給鄭大人又有什麼區別,這不都一樣嘛。”餘氏疑惑的問。
“當然不一樣。由你送給李夫人,立場不正,我們只能算是賣她點好。但因爲我的立場問題,這冊子的內容能不能信便在兩可之間,可若是由我親手送給鄭大人。那我就等於投到鄭典手上了,這冊子就等於我的投名狀了,所以,那李夫人才說,這冊子若是由我親手送給鄭大人,便是沒有用,鄭大人也承我的情,至始至終,那李夫人的眼光就定在我的身上,她這是要我去給鄭大人賣命。”盧有財道。
“這婦人,還真狠。”鐵九郎在一邊咋舌。
“那老爺的意思?”餘氏問。
“我思量思量。”盧有財說着,便轉身進了書房,關起門來一個人思考了。
李月姐跟着四娘子出了盧宅,四嬸子解決了心頭大患,長舒一口氣,便回家了,李月姐也回了自家。
傍晚,鄭典下了衙,吃飯的時候,李月姐便跟他說起了今天去盧家的事情。
“那盧有財,當年爲了對付鐵九郎,我跟大伯可是專門調查過他,自他祖父起,便在這倉場漕上衙門裡轉圈,雖說一直只是小吏,但三代下來,那通州這些個邊邊拐拐的東西他還真清楚的很,若是他能來幫我的話,那過去的恩怨一筆勾消。”鄭典聽了李月姐說這些,一臉的興奮。
“哪那麼容易,他怎麼說也是衙門的戶曹,掌着六房之一呢,手裡的實權不小,你現在就一光桿,人家能來投你?”李月姐反問。
“真要讓他來投我,倒也不難。”鄭典想了一下,突然的道。
“哦?你有什麼法子?”李月姐好奇的問。
“二王爺不是把青蟬和王四娘放我們這裡嗎,你也猜出來了,多少也有點讓我重新調查當年空廒案的意思,只要我把這個放出風聲去,那盧戶曹怕是要坐不住了。”鄭典笑着道。
“爲什麼?”李月姐問。
“那盧戶曹之所以能坐上戶曹之位是因爲他買通了現在的縣太爺金正堂,而這金堂是由吏員進身的,他曾經是京倉的監督主事,當年空廒案跟他是有點瓜葛的,只要我一放出風聲,這個金正堂準坐不住,再加上他今年在任也快三年了,到時肯定要想法子調走,金正堂一走,那戶曹沒了人支持,新正堂上任,一朝天子一朝臣,誰知道他那戶曹還穩不穩,到得這時,他還不如博一博呢,畢竟我年輕。”鄭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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