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門縣是一座江南小縣,除了這一座小縣城之外,方圓百里也有着一座座村莊,一座座青山,一條條小河溪流,不說人口繁華程度,只論景色,也是很有江南的秀美風韻的。
就說這秋天,即使是在這荒郊野外,草樹枯黃的季節,也有着讓人驚喜,眼前一亮的地方,比如那路上散漫開着的野菊花,一朵一朵的,點綴在路旁。
不過,此時走在這黃土路上的人們顯然並沒有欣賞這路旁野菊花的心思,他們各自閒聊着,說笑着,點頭附和着,只朝一個目的地來,他們的目的地是一座不高不矮的小山。
這座小山離石門縣縣城並不遠,估摸着也只有三五里路而已,衆人離開了縣城,說說笑笑地走來,也不過是走了半個時辰左右,就來到了這山腳下。
頓時,衆人停在這山腳下,仰頭看着這秋天都還是顯着青蔥的青山,各個都是讚歎連連,有的還吊起了書袋來,誇獎着這不知名的小山,好像今日能夠來此一遊,真的是什麼三生有幸的事情一樣。
張進面上微笑地聽着衆人的讚歎,其實心裡他早已是翻了不知道多少個白眼了,暗地裡更是吐槽腹誹道:“用的着這樣拼命地誇獎嗎?其實這小山不過就是一座普通的小山而已,真沒有你們誇獎的那麼好!”
當然,他心裡也是明白的,衆人之所以這樣拼命誇獎一座不知名的小山,並不是這小山當的起誇獎,都是給趙知縣和吳學諭的面子而已,誇給兩位大人聽的,阿諛奉承之輩哪兒哪兒都有。
那趙知縣和吳學諭也是一臉笑呵呵地聽着衆人的讚歎,隨後就聽趙知縣笑道:“面前這小山當不得衆人如此誇讚,這景色一眼看去,與其他小山並無多少讓人讚歎之處,而今日我之所以邀請諸位來此登山賞菊,是因爲七年前,我來石門縣赴任之時,也正好是一個秋天,正好經過此山,卻是在山上看到一處好地方,那裡遍地的秋菊,開的極爲燦爛,一眼看去,還真是值得讓人讚歎幾句!”
“好了!閒話也不多說,我們這就登山吧,到了山頂之時,諸位就可盡顯文采,吟詩作賦,也算是一樁雅事啊!哈哈哈!”
說笑着,他就一馬當先的領頭邁上石階,登山而去,其餘人自是跟了上去。
不過,那袁老秀才和董老秀才年紀已大,自是跟不上這些中青年的步伐的,所以慢慢地他們就落在了衆人的身後了,而張進和張秀才他們自是一直跟在袁老秀才身後的,自然而然地也就落在了最後面了。
那袁老秀才和董老秀才看着一個個越過他們而去的秀才童生們,也不急切,慢悠悠地邁上一階階石階,還笑呵呵地交談着,就像是來郊遊一般。
那袁老秀才環顧這四周幽靜的山林,時不時地聽到一兩聲鳥叫聲,他笑道:“董兄,還真的好久沒出城來了,更是許久沒來這城外的山上了,還真別說,今日登山而來,走在這幽靜的山道上,聽着鳥叫聲,心裡都靜了下來,往日的浮躁煩悶都去了不少,哈哈哈!”
董老秀才聞言,則是頜首失笑道:“袁兄說的也是!如今年紀大了,別說出來登山了,就是出個門都要看天氣冷不冷熱不熱,不然家裡老妻就要念叨的,囉囉嗦嗦的讓人不耐!”
這話更是說到袁老秀才的心坎裡了,他笑着附和道:“董兄也是這樣嗎?我與董兄也差不多,今日應邀出門,臨走時家裡的老妻還囉囉嗦嗦地囑咐了一大堆呢,還想着讓我坐馬車來登山呢!她也不想想,坐馬車如何登山呢?”
兩個老頭子說笑交談着,很有共同語言,他們在前面走走停停,倒也說的高興。
而他們後面則是跟着張秀才和董元禮的爹了,這兩人也是湊在一起說笑着,也不無聊。
再後面,則是張進、方誌遠、朱元旦以及董元禮他們了,四個少年跟在最後面,開始還沒有人說話,只是豎着耳朵聽着袁老秀才和董老秀才交談,還有張秀才和董元禮的閒聊。
但接着,四個少年也是耐不住寂寞,也是交談了起來,那方誌遠首先好奇地打量着董元禮,試探着開口道:“我叫方誌遠,是張先生的學生,今日是跟着先生和袁老先生來長長見識的,順便結識些友人,你也是如此嗎?”
“嗯!”董元禮含笑着點了點頭,應道,“我也是跟着我爹和我祖父來長長見識的,順便和縣裡的讀書人認識一番,他們說明年我就要下場了,以後總要和人交際打交道的,總不能一直窩在家裡讀書,所以就帶我來了!”
這話張進他們聽的有些耳熟,好像之前張秀才也是這麼說的,看來長輩們都是出於同樣的考慮啊!
張進點頭失笑道:“我爹也是這麼說的,看來我爹和你爹想的都一樣,他也說我們大了,明年就要下場了,是該到了出去與人交際打交道的時候了,這樣對我們以後也有好處!”
聞言,董元禮也不由失笑道:“都是長輩們的一番苦心吧!也正因爲這樣,我們今日也才能互相見面認識!”
“說的也對!”方誌遠點了點頭,又笑着問道,“那董兄平時在家裡都做什麼呢?我們平時一般都在學館裡讀書,學館休假之日時就又去先生家裡練習破題做文,也難得如今天一般出來登山遊玩。”
董元禮笑道:“我也和你們差不多!我家裡也是開了一家學館的,平時在自家學館讀書,回家也要練習破題做文的,不過除此之外,我還是很喜歡讀一些詩詞歌賦,還有一些歷代大儒的文章和歷朝歷代的史書,也多有收穫!”
“哦?董兄可能說說你讀的都是哪些書?我聽聽,回去也找出來讀讀,等下次再見面,也能和董兄探討探討。”方誌遠饒有興趣地問道。
董元禮笑着答道:“比如前朝的王元子大儒的文章,還有當朝的林河成大儒的文章等等,我都讀過,大有收穫呢!”
“是嗎?那等今日回去,我也去找來讀讀!”方誌遠笑道。
他們二人聊的不錯,張進也時不時插幾句嘴,那朱元旦卻是連話都插不進來,他有些不快的撇了撇嘴,就快走兩步拉了拉張進,讓張進慢了一步,落後於董元禮和方誌遠一個身位。
然後,朱元旦湊了過來,小聲道:“師兄,聽說那董元禮可是四歲就能背詩做文的,明年也要下場,他可是我們的競爭對手,你們怎麼還和他聊的這麼高興?尤其是那方二牛,和人家剛剛認識而已,就聊的那麼熱鬧親近,就像是認識很久了一樣!”
張進不由無語了,白了一眼朱元旦道:“我說元旦啊,你這心眼心胸也太小了吧?總想着挑事啊!你自己一直不說話,這就又想着挑撥離間的,你這到底什麼心思啊?要我看啊,你有這樣斤斤計較、彎彎繞繞的心思,讀書科舉恐怕還真不適合你,你比較適合做生意經商的,真的!你做生意經商啊,賺多賺少不知道,但肯定不會虧本!”
朱元旦被戳穿說破了狹隘心思,也不尷尬難堪,他厚臉皮地咧嘴笑道:“師兄,你還真說對了,我以後也不求科舉上有什麼作爲的,明年下場之後能成爲秀才最好,不能的話我可能就要拿着我爹給的錢去做生意了!師兄你說說,我這第一次做生意該做什麼好呢?什麼生意能夠穩賺不賠呢?”
張進聞言更是無語了,搖頭道:“我也沒做過生意,不知道該說什麼,但我知道什麼生意都有賺有賠的,都不可能穩賺不賠!而且這做生意也要看頭腦的,別被人騙了!”
“那不會!”朱元旦自信滿滿地道,“就靠我這頭腦,這心思,哪裡那麼容易會被人騙了?這點師兄不用擔心!”
兩人也是一搭一唱地聊了起來,於是這老老少少的八人分成四組,每兩人都說笑談論着,袁老秀才和董老秀才,張秀才和董元禮的爹,方誌遠和董元禮,張進和朱元旦,在這青山幽靜的山道上,說笑聲不停。
而說笑的同時,他們也一階一階地登山而去,即使他們一直落在衆人最後,但不知不覺間,也是到了山頂上,而此時趙知縣等人都已是在山頂上許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