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是上午,城外方家村,方家。
五六年過去了,方家依然是黃土屋茅草房的小院,但相比於幾年前的家徒四壁,還欠外債的情況,卻是好多了,至少這小院裡此時養了一地的雞,家裡也有了幾畝薄田,不再只是佃種別人家的田地了,而且方誌遠的大哥方大牛前兩年還說了個媳婦兒,去年還生下了一個大胖小子,方家添了一口人丁。
就這麼幾年功夫,方家的生活能夠有這樣的起色,這雖然得益於當初張秀才的幫助,幫他們把欠朱家的債務給還了,但最主要的還是,方父、方母和方大牛勤勞肯幹,佃種別人家的地,給別人家放牛,到縣城裡的大戶人家家裡做長工短工,甚至於閒時打柴進城去賣等等,這樣勤勤勞勞地幹了五六年了,家裡的日子纔算是漸漸好起來了。
並且說實在的,人啊,還是救急不救窮的,窮病窮根最難治,如果方家一家人懶惰無比,好吃懶做,那麼就算張秀才能幫了他們一時,也幫不了他們把日子過的好起來,到底還是他們自己勤勞肯幹,日子才能漸漸好起來。
當然,對於張秀才這個在艱難的時候幫方家還債,還傾力栽培教導方誌遠讀書的恩人,方家上下都是很感激的,所以他們用行動來表達自己內心的感激。
每過幾天,方父或者方大牛都會一大早送柴禾到南城張家,這幾年無論是颳風下雨,從不曾間斷過,張家也再沒有買過柴禾。
而且,這兩三年方家日子慢慢好起來之後,有能力送點禮物了,於是過年過節的時候,方父也會提着一隻雞或者幾斤豬肉,又或者一籃子雞蛋什麼的送去張家,兩家這幾年也就這樣走動了起來。
現在,方誌遠和朱元旦都過了縣試了,朱員外都親自上門感謝了張秀才,自然方家也不會怠慢的,此時方父和方大牛也在準備着禮物上門呢。
此時,就見那方母正拿着一簸箕癟穀子嘴上咯咯咯地叫着喂着雞呢,等院子裡的十幾只雞圍了過來,那旁邊嚴陣以待的方父果斷出手抓住了裡面最肥的一隻母雞,頓時母雞咯咯咯地大叫掙扎了起來。
方父打量着手中的肥母雞,又看了看地上還在吃穀子的其他雞,就點了點頭道:“嗯!這隻最肥,殺了拿去送給張先生家最好!”
然後,又對着廚房吆喝着問道:“大牛!刀磨快了嗎?要殺雞了!”
廚房裡正磨刀的方大牛忙應道:“爹!已經磨好了,可以用了!”
“好!我這就來!”方父答應了一聲,抓着手中掙扎的母雞就要去廚房殺雞了,這時經過方母身邊,他又轉頭叮囑道,“你也去準備一籃子雞蛋吧,挑大個的,別失禮了!”
“哎!知道了!”方母二話不說地應了,就拿着簸箕進了廳堂,又挎着一個籃子去挑大個的雞蛋了。
那方大牛媳婦看見這又是殺雞又是挑雞蛋的,心裡有些不舒服,這家裡的東西就這樣白白送了人,她能舒服的了嗎?
所以,她想了想就跟在自家婆婆身後來了,進了一間屋子就看見方母正在挑雞蛋呢,她走了過去就小聲道:“娘,有必要這樣又是殺雞又是送雞蛋嗎?那先生家裡又不缺我們這點子東西,送去了或許人家先生還並不看在眼裡呢!”
“胡說!”方母狠狠瞪了她一眼,不快道,“這雞和雞蛋或許對於先生家裡來說並不算什麼,先生家裡也不缺這點子東西,但這到底是我們的一番心意,要知道先生以前不僅幫我們家還清了債務,而且還一直栽培教導二牛讀書呢,這幾年更是一個銅板的束脩費都沒收我們的,筆墨紙硯全是先生資助,不然就我們家這家境,哪裡供的起二牛讀書呢?這樣大的恩情,送只雞送點雞蛋還捨不得嗎?如果這都捨不得,那實在是太忘恩負義了!”
這大牛媳婦兒卻撇了撇嘴,有些不以爲然,但也沒再多說什麼了,她知道多說也沒用,反而會再捱罵,那還不如不說呢。
方母瞥了她一眼,知道她在想什麼,不過是方誌遠這小叔子讀書和她沒什麼關係罷了,心裡的小心思小算盤打的啪啪作響呢,不由地方母就又是輕哼一聲,懶得搭理她,自顧自挑着大個的雞蛋往籃子裡裝。
不久之後,方父和方大牛就拿着殺好了拔了毛洗乾淨的雞以及一籃子大個雞蛋,還有一塊臘肉,就往張家來了。
正好這時,張秀才剛送了朱員外出了門,不久就又在廳堂裡接待方父和方大牛,這次張娘子上了茶也沒有立刻退出去,而是坐了下來,親切地和方父、方大牛他們說着話。
張娘子看着桌上放着的雞蛋、殺好了的雞和臘肉,就笑道:“來就來了,還何必這麼客氣,不年不節的,送這麼些東西過來?”
方父就笑道:“這不是二牛這孩子縣試過了嘛,我和他娘都覺得是先生教的好,所以就送點東西過來表達些心意,多謝先生的教導!”
張娘子點頭笑了笑,又問道:“家裡嫂子可好?那大牛的孩子怎麼樣?可都好?”
方父笑道:“都好!都好!勞你惦記他們,都好!”
張娘子聞言也就沒再多說什麼了,接下來就是張秀才和方父方大牛閒聊着說着話,大多都是問問方家的情況,還有關心些農事收成而已,也沒什麼別的。
等說完這些之後,張娘子估摸了下時間,就起身說道:“快到中午了,我去做飯,大哥和大牛就別走了,留在家裡吃飯吧!”
聞言,方父當即就起身拒絕道:“不了!不了!不勞煩了,我們還是回家吃去吧!”
張娘子卻笑道:“嗨!都是自家人,有什麼勞煩不勞煩的?一定要留下來,我這就去廚房做飯!”
說完,她利索地出了廳堂,果真就去廚房忙活着做飯去了。
方父哪裡會真的在這裡留下來吃午飯啊?他忙向張秀才告辭,張秀才攔不住,也只好把他們父子兩送出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