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上,張進他們六個少年郎在外面待的很晚,一邊欣賞着輝煌的不夜城金陵城,一邊說笑談論着詩詞歌賦,還有文章科舉,甚至於關於各自的將來打算,都一一敞開心胸地交流着。
比如,張進和董元禮這樣的秀才家的兒子,就只能一門心思撲在科舉上了,別的路沒有,也走不通,從來沒想過改道,去經商做生意什麼的,他們這次來參加府試院試,要是能夠一舉通過,取得秀才功名,那是最好不過,不然下次童子試還要來的。
而馮其、周川和朱元旦就不同了,他們三個就算科舉走不通,也是各有出路的,大不了馮其回家繼承家業開店鋪,周川當他的小地主,朱元旦更是朱員外已經準備好了給他做生意的本錢了,他們三個對這次童子試雖也是在乎緊張,但也並不是非科舉不可的。
至於方誌遠嘛,既比不得馮其、周川和朱元旦了,也比不得張進和董元禮,他實在是有些處境尷尬,因爲他家連讀書科舉的銀錢都是拿不出來的,都是張秀才資助他才能夠走到今天,跟着來府城趕考的,至於將來什麼的,他覺得自己也只有科舉一條路可走了,不然難道讀了這麼多年的書,還回家去種地嗎?還是去找一家店鋪當賬房先生過日子啊?
不!這都不是方誌遠想要的!他想要的是出人頭地,是不讓張秀才和家裡的爹孃失望,更不讓那等着他回去的袁小姐失望,所以他只有科舉這一條路可走了,甚至於他比張進和董元禮更加渴望通過這科舉改變命運!
就這樣,他們談性很濃,一起暢想未來,不知不覺間彎月已經升到正空了,已是深夜了,春日裡的夜風也是有些寒涼,一吹過來就讓人不由寒噤顫抖了起來,這時他們才驚覺時間已經到了深夜了。
於是,張進看了看頭頂上的彎月,搓了搓手就道:“董兄,這金陵城的夜景再美再壯觀,但已經深夜了,我們還是都回去歇息吧,不然志遠和周兄剛好了沒兩天,要是再着涼了,又是病上幾天,那就不妙了!”
董元禮聞言,看了一眼周川和方誌遠,同時也覺得這夜裡寒涼起來了,就笑着點頭道:“張兄說的也是!那就回去吧,這金陵城的夜景雖然還沒看夠,但明日晚上再來看也是一樣的!”
他們如此說,朱元旦、方誌遠等人自然也都沒有反對了,一是確實是深夜了,時間不早了,是該回去歇息了;二是這夜裡風吹的有些寒涼,衆人都有些寒噤起來,那就還是回屋歇着吧,免的着涼了。
沒人反對,於是一行六人就原路返回了,進了他們住的小院落之後,更是躡手躡腳起來了,因爲這時張秀才和張娘子屋裡居然還亮着燈火,顯然他們此時還沒睡呢,那窗戶上更是映照出張秀才和張娘子的影子,一個在捧書夜讀,一個在對着燈火做着針線。
所以,他們越發小心翼翼地起來,也不敢弄出丁點聲響動靜出來,免的驚動了張秀才,被張秀才知道他們偷偷出去了,恐怕就免不得一頓訓斥了。
也幸好,他們動作夠輕快,各自踮着腳尖地穿過了院子,並沒有驚動了房裡的張秀才和張娘子,等各自回到了屋裡之後,他們這才大鬆了口氣,放下了心來。
然後,也不再讀書了,匆忙收拾了桌上的筆墨紙硯和書本,就鋪開了牀被,各自熄燈安睡了下來,一覺睡到大天亮。
……
次日,清早。
他們剛起來不久,慧能小師傅就帶着寺裡的小和尚們送來了洗漱要用的清水,還有這早上的早飯,這早飯當然也清淡的很,只是一小桶白粥和幾盤白麪饅頭,還有鹹菜而已。
當然,這樣的招待也不錯了,張進、張秀才他們也沒什麼可挑剔的,洗漱一番之後,各自坐下用早飯時,那張秀才就對慧能小師傅道謝一聲:“勞煩慧能小師傅了!”
慧能笑着點了點頭,唸了聲“阿彌陀佛”,就又轉而道:“幾位施主,今日早上寺裡住持問起幾位施主來,說是要小僧好好招待幾位施主,萬不可怠慢,只是小僧不知幾位施主要在本寺停留多久啊?小僧也好做些準備!”
聞言,張秀才又是忙謝道:“那就多謝住持和小師傅招待了!我們打算在貴寺盤桓兩三天,再進府城安頓下來,這兩三天恐怕就要煩勞小師傅了!”
“無妨!無妨!”慧能搖頭失笑道,“施主客氣了!能借宿於本寺就是有緣人,佛度有緣人!阿彌陀佛!幾位施主用早飯吧,小僧就不打擾了!”
說完,他又是雙手合十一禮,就轉身離開了,而張進、張秀才他們自然就開始用早飯了。
只不過,用早飯時,朱元旦有些鬱悶,他是盼望着能夠早點進府城的,可是剛剛張秀才卻已經對慧能說了要在這廣福寺盤桓兩三天,這當然讓他有些鬱悶了,最重要的是,這寺廟裡吃素不吃肉啊,無肉不歡的他簡直是吃飯都沒胃口了。
所以,他狠狠咬了一口手上的饅頭,喝了一口白粥,眼珠轉了轉,就忽然對着張進使了使眼色,又看了看張秀才,暗示着什麼。
同樣在啃饅頭的張進收到了他的眼色,心裡念頭急轉,瞬間就明白了朱元旦這眼神的意思了,不過是想要他開口勸說張秀才不要在這寺裡多停留,早點進府城罷了,昨天晚上朱元旦就說了兩次了,今天他還來給他使眼色,看來是不死心啊!
當然,張進和昨晚上一樣,毫不猶豫地就拒絕了朱元旦,懶的理睬不斷向他使眼色的朱元旦,他又不是傻子,怎麼會被朱元旦這死胖子當槍使,衝鋒陷陣呢?要說朱元旦自己去說吧,他可不想找不自在,挨訓斥!
而朱元旦見張進不理會他,心裡又是鬱悶了一瞬,然後還真就自己吞吞吐吐地對張秀才道:“先生,爲什麼我們不今天進府城呢?還要在這寺院裡盤桓兩三天?這沒必要吧,我們明明已經到了府城門口了啊,今天就可以進府城,找一家客棧安頓下來啊!”
他這話一出,頓時董元禮、周川等人不約而同地停下了吃飯,看向了張秀才,眼裡也都有些渴望,渴望着今天就能進府城,但還是要聽張秀才是怎麼說的。
而張秀才聽問,則是蹙了蹙眉頭,就搖頭道:“這不行!我們可是要在府城待好幾個月的,還是先找一家小宅院租賃下來,再好好安頓下來纔好,我們還是在這廣福寺裡盤桓幾天吧!這幾天我就一個人進城尋摸一下適合的住處!”
說完,他看了一眼神情都有些失望的衆人,有些明白了他們幾個小子想要早點進府城見識的心思,不由語氣頓了頓,又是輕嘆了一口氣,解釋道:“再說,這金陵府城的物價昂貴,客棧兩三天我們也不是住不起,但花費高昂,很不划算的,雖然我們帶了足夠的盤纏銀子,但是還是省檢點的好,誰知道這幾個月又會發生什麼事情呢?又要花費多少銀錢呢?你們說是不是?”
衆人無言以對,各自面面相覷,就都點了點頭,也沒法再多說什麼了,畢竟張秀才說的也對,也是爲他們着想的,他們本就不該反駁張秀才。
不過,張秀才看着神情失望的他們,想了想又是笑道:“我也知道你們都是第一次出遠門,也是第一次來府城,就想着能早點進府城見識一番,我理解你們的想法!我也答應你們,等進了府城安頓下來,這幾個月一定帶你們到府城到處走走,好好見識一番如何?這兩三天我們就在這城外的寺院裡盤桓吧!”
衆人聞言,相互看了一眼,失望的神情瞬間就沒了,頓時又欣喜了起來,各個眉開眼笑的,心裡又是憧憬了起來。
張秀才見狀,也是不由失笑兩聲,搖了搖頭,沒再多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