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心裡同情今年參加院試的考生們,也覺得王知府這出的考題真的是有些在爲難人了,但張進、張秀才和樑仁他們也就是隨意談論了幾句就住口了,不管王知府出於什麼心思和考量,人家王知府就這樣出考題了,他們怎麼想怎麼認爲又有什麼用呢?多說也無益的!
所以,張秀才掃了一眼四周哀嚎痛哭的考生們,就轉而輕嘆道:“這樣看來,今年的院試很慘啊,都考的不太好,也不知道志遠、元旦、樑謙他們都考的如何?”
說着,他又忽然看着面前的張進問道:“你呢,進兒?現在考完了,你覺得你自己考的如何?”
張進雖然覺得自己這第三場考的很不錯,比第二場要考的好多了,但他想了想還是沒自信滿滿地說什麼大話,只是笑道:“還行吧!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哦?張侄兒考的還行?”不等張秀才說什麼,那樑仁就笑着插話道,“果然張侄兒不愧是上次府試的頭名啊!看來不管這考題如何難,張侄兒今年這童子試是肯定能通過了,恭喜張兄,家裡就要出一個小秀才了,呵呵!青出於藍勝於藍啊!”
他笑着拱手恭維着張秀才,張秀才自是搖頭謙虛道:“樑兄可不要太過誇讚於他了,他年紀輕輕的,樑兄這樣時不時地誇讚他,他那心就沉不下來讀書了!這對他可不是什麼好事!”
隨即,他又轉而問張進道:“進兒,你出來的時候,可看見志遠、元旦他們了?”
張進剛要搖頭表示沒看見,可這時不經意地看了一眼那金陵書院的大門,正好就看見方誌遠和董元禮、樑謙他們出來了,所以他就伸手指了指道:“看!爹!志遠他們幾個出來了!”
頓時,張秀才擡頭看去,果然就見方誌遠他們出來了,於是他又是招手呼喊道:“志遠,樑謙,元禮!都過來,這邊!”
方誌遠他們聽到呼喊聲,轉頭都看了過來,看見張秀才、張進他們,這就邁步走了過來。
等他們快到了面前時,張進、張秀才他們這時才發現方誌遠幾個神情都有些沉重嚴肅,不苟言笑的樣子,還都耷拉着一個腦袋,可以說情緒是十分低落了,一看這情狀,不由張進和張秀才就是相視一眼,不用做他想,心裡都有些猜測了,可能方誌遠、董元禮和樑謙他們考的也都不怎麼好吧!
這時,方誌遠他們走到了面前,低着頭對張秀才喊道:“先生(張先生)!”
樑謙則緊跟着喚道:“爹!張叔父!”
張秀才和樑仁各自點了點頭,張了張口,張秀才卻不知道該如何詢問了,其實也不必多此一問了,看他們這樣子就猜得到考的如何了。
這時,那樑仁卻還是笑呵呵地拍了拍樑謙的肩膀道:“考的不怎麼好吧?那也沒什麼,你看看這周圍,哪一個敢說考好了的?出考場痛哭流涕的都不少呢,你們還算好的了!而且這次考題太偏太難,考的不好也不是你們的問題,心裡也別太過難受了!”
聽他如此說,方誌遠、董元禮、樑謙他們不由地轉頭四處看了看,果然就是看見有的考生們痛哭流涕,眼淚縱橫,跺腳罵孃的樣子,要多狼狽有多狼狽,這樣看來他們真的還算體面的了。
說真的,看着別人比自己還不如的樣子,即使自己已經很慘了,但心裡還是難免得到些許安慰的,這就像考六十分的看見一個考五十九分的,心裡難免就有些慶幸竊喜一般,甚至要高唱小幸運了。
所以此時,從那些比他們更狼狽的考生們身上,方誌遠他們倒是得到了些許安慰了,至少可以在心裡這樣說服自己嘛,大家都這麼難,都考的不好,也不只我一個考的不好啊!這樣一想,心態就平衡多了,也舒服多了!
不過,剛從對比中得到了些許安慰,那方誌遠就是不由的轉頭看向張進問道:“師兄,你考的如何啊?”
“呃!”張進遲疑了一瞬,真的不想打擊方誌遠他們,但又不願說假話欺騙他,他只能笑了笑,點着頭有些敷衍搪塞道,“還行!還行!”
方誌遠和張進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自然是瞭解張進的,他一看張進的笑容,就知道張進口中的“還行”肯定不止是“還行”,張進肯定是考的不錯的,不然他不可能露出這樣輕鬆的笑容來!
心裡這樣想着,方誌遠不由都有些泄氣了,肩膀都跟着塌了塌,低着頭不說話了。
張進見狀,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只能顧左右而言他道:“咦?怎麼胖子、周兄和馮兄他們還沒出來啊?這考場裡的人都快出來的差不多了吧?”
衆人聞言,就都也是跟着轉頭看向金陵書院的大門,裡面還陸陸續續地有考生走了出來,一個個都是哭喪着臉,唉聲嘆氣的,不一時那朱元旦、周川和馮其幾個也是同樣哭喪着臉,唉聲嘆氣地從裡面出來了。
而在張秀才再次招手呼喊下,朱元旦他們也是和衆人匯合在一起,然後不用張秀才開口問什麼了,那朱元旦就哭號道:“先生,師兄!完了!這回是真完了!別說答題了,有些考題我根本看都看不懂,沒法下筆啊,這考什麼呀?”
周川和馮其兩人則是對視一眼,然後不約而同地搖了搖頭,嘆息一聲,低着頭沉默着不說話了。
張進和張秀才見了也是無語,他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張秀才只能輕吐了一口氣,嘆道:“罷了!不管如何都考完了,還是先回去再說吧!走吧!”
“是!先生(張先生)!”朱元旦、方誌遠他們有氣無力地應着,就跟着張秀才、樑仁他們往他們一邊路上停着的馬車走來了。
到了馬車旁,他們剛要上馬車時,這時忽然人羣中有人向這裡高聲喊道:“哎!張兄!等等!張兄!”
張進和張秀才轉頭,表情疑惑地聞聲看去,就見那叫衛書的少年郎穿過人羣,小跑着朝張進這邊過來了,不一時就來到了張進的面前。
他笑道:“張兄,可是讓我好找啊,我剛纔出了考場,就緊盯着書院大門口許久,都沒看見張兄,原來張兄是早出來了啊!”
張進笑了笑,眼裡則是頗爲疑惑地看着衛書,問道:“怎麼,衛兄找我有事兒?”
衛書擺手笑道:“也沒什麼事情,就是想問問張兄,可能否告知你們是在何處落腳啊?這幾天應該還不會急着離開這金陵城的吧?要是張兄不嫌棄我叨擾的話,明天我可能夠登門拜訪啊?”
這話說的就有些太突兀了,這衛書和張進也不過是偶遇見了幾次,兩次在同一個考場,並互通了姓名而已,只是認得彼此,完全還不算熟識,更談不上什麼交情了,這時衛書卻說要上門拜訪的話,這就讓張進皺了皺眉頭,猶豫着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
那衛書好像看出了張進的遲疑猶豫,又好像意識到自己這話說的有些太過突兀了,就又忙是拱手補充地笑道:“哦!張兄別見怪,我只是想與張兄結交一番而已,並沒有其他的意思!”
面對他真誠又有些渴望的眼神,張進還猶豫着不曾回答呢,那一旁的張秀才就道:“進兒,出門在外也是要結交朋友的,既然人家誠意上門結交的,你又如何能夠拒人於千里之外了?”
張進聽張秀才都如此說了,也不好推脫拒絕了,只能拱手還禮道:“我們現在在西城永家巷裡一戶小院裡落腳,衛兄要是有空登門,我自然是掃榻歡迎!”
衛書聞言,雙眼就是一亮,喜悅地笑道:“那明天我一定登門!那就不耽擱張兄你們時間了,我祖父和我爹也等着我呢,告辭了!”
說完,他對着張進拱手一禮,又是向張秀才躬身一禮,就轉身快步走了,果然那不遠處他祖父和他爹都等着他呢,不一時祖孫三人就匯合了。
張秀才看着那不遠處的祖孫三人,就撫須笑道:“是個懂禮的好少年郎!走吧,上馬車吧,進兒!”
“嗯!”
張進點了點頭,又是看了一眼那漸漸遠去的衛書的背影,也沒多想什麼,就上了馬車了。
然後,衆人都上了馬車,三輛馬車就緩緩行駛,往西城永家巷租住的小院而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