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進攤牌了,直接和張秀才說他明年也想要下場考鄉試,這卻是打了張秀才一個措手不及,有些怔愣地看着神情認真堅定的張進,那眉頭漸漸地就是皺了起來,盯着張進不說話。
而張進爲表決心,不曾躲開張秀才的目光,直直地與他對視着,同樣也不曾說話。
半晌,父子二人都不說話,方誌遠和朱元旦心裡就有些惴惴不安,也不敢說話,這飯桌上的氣氛瞬間就是從熱鬧溫馨陷入了僵硬對峙之中了,讓人有些無所適從。
這時,張娘子看着不對勁,就是開口打破了這僵硬對峙的氣氛,笑着打岔道:“吃飯!先都吃飯!等吃完了,你們再說話,有些事情再商量!”
聞言,張秀才本就是皺着的眉頭又是皺了皺,看着張進想說什麼,但此時他心裡也有些亂,終究是被張進打了個措手不及了,萬沒想到張進會忽然提出明年要下場考鄉試了,這實在是有些出乎人意料了,一時之間他也沒想好該說什麼了,腦子裡亂糟糟的,張了張口就又是抿緊了脣,到底沒說什麼,低下頭繼續吃飯了。
但其實呢,這時張秀才哪裡還有心思吃飯啊,心思全在思量着這張進居然想要明年考鄉試的事情上呢,所以這飯桌上也就有一口沒一口的了。
至於張進、方誌遠和朱元旦呢,見張秀才沒有發脾氣,也沒有一口否決,這已是讓他們鬆了口氣了,但心裡還是惴惴的,也不知道等吃完了晚飯,張秀才到底會怎麼說了,是同意還是不同意啊?思量着這個,飯桌上三人也是心不在焉了。
張娘子看了看身邊兀自皺眉思索的張秀才,又看了看心不在焉的張進等人,心裡面就有些苦笑不已,這事情怎麼說呢?可能最後還要她這個當孃的在中間斡旋了。
這一頓晚飯,最後就是在這種都心不在焉的氣氛下結束的,張秀才第一個放下了筷子,道:“進兒,志遠和元旦,你們都來書房,我有話要問你們!”
說完,他就起身出了廳堂,皺着眉頭往書房裡去了,張進三人相互看了一眼,就都是跟着默默起身了,出了廳堂,一起往書房來了。
張娘子蹙眉看着出去的四人,心裡就有些擔憂,但想了想又是搖頭輕嘆了口氣,並不曾跟上去,她是早知道張進的打算的,還在金陵城的時候就聽說了張進的打算了,只是之前還只是聽聽而已,可沒想到張進真的就這樣做了,真的打算明年就去下場考鄉試了,這還是有些讓她意外以及措手不及了。
然後,她就呢喃自語道:“看來,進兒是真的對那位知府家的小姐上心了,真就打算着爲了人家姑娘,這麼匆匆忙忙地下決心去參加明年的鄉試了,可以後千萬別傷心纔好,人家姑娘什麼家境背景,萬不是我們這普通人家攀的上的!唉!”
又是輕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張娘子就起身開始收拾飯桌了,廳堂廚房裡的兩頭忙着,同時又支着耳朵聽那小書房裡的動靜,生怕張進和張秀才父子二人爭吵了起來。
說實在的,張娘子也很是不容易了,除了要操勞家裡事情以外,這張秀才和張進父子二人也不是什麼省心的,有些事情瞞着這個勸着那個的,家庭主婦當的也是操心的很。
另一邊,張進、張秀才等四人進了書房,書房裡昏暗無光,張秀才用火摺子點燃了燈火,就背對着張進他們,負手沉吟着不說話了。
張進他們看着張秀才沉默的背影,三人面面相覷,同樣跟着沉默了。
這小書房裡,燈火搖曳,夜色也漸黑了,也不知沉默了多久,那張進終是覺得這樣沉默下去都不說話,實在不是辦法,這他已經攤牌了,同不同意總要說句話啊。
所以,張進輕吸了一口氣,就喚道:“爹!我”
可不等他把話說完,那背對着他們的張秀才也是終於說話了,語氣聽不出喜怒地問道:“進兒,你說你想要明年就下場考鄉試?怎麼忽然有這個想法?要知道你今年才通過童子試而已,該好好讀書鞏固幾年,再去想鄉試的事情,這纔是正經!怎麼就想着明年就下場考鄉試了?”
這自是因爲張進和王嫣早有約定的了,張進自己也想着搏一搏,不想錯過了好姻緣好前程了,但這些東西都沒法和張秀才說了,張進張了張口,卻是都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
恰好這時,那方誌遠深吸了一口氣,插話道:“先生,不僅師兄想着明年能夠下場考鄉試,不瞞先生說,我也希望明年能夠下場試試!”
那朱元旦滴溜溜地轉了轉眼珠子,也是順勢接話道:“先生,我也是如此!想着明年能夠去考鄉試,再跟着先生去金陵城了!”
他們兩人這話一出,一直背對着他們的張秀才就是瞬間轉過身來,掃視面前張進他們三人,氣極而笑道:“好!好!合着你們幾個都是商量好了的吧?就都準備着今天告訴我了?都想着明年下場去考鄉試,還真因爲鄉試是那麼好考的嗎?我看你們就是童子試太順利了,一個個都膨脹了,自以爲有些才華,就飄飄然了,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進兒,別看你考了個小三元,就覺得有什麼了不起了,但這只是童子試而已,鄉試之艱難是童子試的十倍百倍,你別想着拿了個小三元,就理所當然地覺得鄉試也容易了,這是做夢呢!”
“志遠,雖說你讀書是很有天賦,過目不忘,過耳不忘的本領確實是難得!你也刻苦用功,文章寫的也好,但你有必要這樣急功近利嗎?好好打磨幾年再談下場考鄉試的事情,豈不是比現在這樣匆匆忙忙的上考場更有把握?你這又是爲什麼呢?”
“至於元旦,呵呵!你這又是跟着湊什麼熱鬧啊?就這童子試,你都是勉勉強強地通過的,還妄想着明年去考鄉試,先生我說句難聽的話,你現在去考鄉試,簡直就是不知所謂!你就是去跟着湊熱鬧的!”
張秀才心裡實在有些惱怒,把張進、方誌遠和朱元旦挨個訓斥了一遍,訓的方誌遠低下了頭,朱元旦眼珠子滴溜溜地轉着不說話,就是張進也是沉默了,許久都沒人說話。
張秀才見他們都不說話,暫時平息下自己心中的怒氣,又是問道:“怎麼都不說話?啞巴了?進兒,你來說,你們到底是怎麼想的,怎麼就想着明年就要下場考鄉試了?”
張進輕吸了一口氣,擡起頭來與張秀才對視着,神情認真道:“爹!這我們讀書人以科舉爲業,只要有機會就該下場嘗試的,有些機遇,也是隻爭朝夕的,錯過了就不再來了,爹可能明白?”
張秀才怔然,不明所以地看着張進,有些不明白他在說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