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都是勸人容易聽人勸卻難,張秀才就有點這個意思了,他能有心勸方誌遠不要壓力太大,平常讀書不要熬夜太晚,保重身體纔是,可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壓力太大呢?又何嘗不是常常讀書到半夜不顧身體呢?
但就是如此,他同樣是聽不進去張娘子的規勸了,面對他的固執,看着他一日日熬夜苦讀,張娘子也是無可奈何,她知道勸不了張秀才,也就只能在旁邊好好看顧着,冷了囑咐加衣服,熱了準備好涼茶消暑等等,在生活中照顧好他了。
由張秀才這不聽人勸的先生,也可以猜測一番方誌遠這學生同樣是聽不進去規勸的,也果然,學生像先生,方誌遠確實也是一個不聽規勸的。
上午九點左右,書房裡張進、朱元旦正奮筆疾書地練筆做文章,張秀才則正拿着一本書默默溫習,方誌遠還趴在桌案上睡着,書房裡很是安靜。
忽的這時,那方誌遠無意識地呻、吟了一聲,緩緩睜開了惺忪的雙眼,擡頭看着書房裡的張秀才、張進他們,迷糊了一瞬就瞬間清醒了過來,明白自己居然在早讀上睡着了。
頓時,他慌忙起身道:“先生,我睡着了,對不起,先生,我不知道怎麼的就睡着了,還請先生責罰!”
他心裡十分忐忑不安,也十分懊惱自責,覺得自己很沒用,怎麼能夠在早讀上,在先生面前睡着了呢?這豈不是對先生很不尊重?這真不是他有意的,他視先生爲師爲父,如何會不尊敬先生呢?
不過,就在他懊惱自責之時,張秀才卻是不以爲然地笑道:“行了!志遠,我責罰你做什麼?責罰你平時讀書太刻苦用功,以至於在早讀上睡着了嗎?這也不是這個道理了,一個讀書人讀書刻苦用功,做爲先生的誇獎還來不及呢,哪裡會責罰?”
這話說的,那一旁聽着的朱元旦就是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依舊很是不服氣,但他也明白自家先生就喜歡方誌遠這樣讀書刻苦用功的學生,他自己這樣懶惰的自家先生其實是看不上不喜的,這點自知之明這胖子還是有的。
所以,平時懶惰的他也就只能這麼眼睜睜看着人家好學生就是早讀睡覺都沒事,還被先生誇獎了,他只能暗自不服氣,卻也無可奈何。
而方誌遠聽了這話,則是長出了一口氣,苦笑認錯道:“可不管如何,在早讀上睡着了,都是我的不對,還請先生恕罪!”
這時,不等張秀才說話,那張進就插話笑道:“志遠,你爲何會在早讀上睡着了,我和我爹都明白緣故的,平日裡你讀書太刻苦用功,晚上也熬到很晚,可能都沒歇息好,如此身體太過疲倦,早讀中不知不覺地睡着了,也是情有可原的,你也不必太過自責,這也不是什麼大過錯,既然我爹說了不責罰於你,你又何必非要把過錯攬在自己身上了?非要我爹責罰你不成?如果是這樣,那我就替我爹責罰你吧,就罰你每日裡晚上按時上牀睡覺如何?如此一來,你晚上歇息好了,白日裡自是有了精神,也不會再在早讀上睡着犯錯了,哈哈哈!志遠,你覺得這個責罰怎麼樣?”
張進看似打趣玩笑,但也是費盡心思了,這責罰方誌遠按時上牀睡覺,也是爲方誌遠好了,這人啊就是鐵人,吃喝睡也是不能馬虎的,只有吃好喝好睡好,這纔能有精力去幹別的事情,不然吃不好喝不好睡不好,以至於身體不好,一天天都是昏昏欲睡,渾渾噩噩的,那真是幹什麼事情都不可能了。
可是,方誌遠此時卻沒能領會他的好意了,只以爲張進在打趣玩笑而已,就是苦笑賠罪道:“師兄就別打趣玩笑了,哪裡有責罰人按時睡覺的?這算什麼責罰?”
那張秀才卻笑道:“志遠,我卻覺得進兒這責罰很合適,你是最近晚上讀書熬夜太晚了,纔在早讀中睡着了,你想要改正這錯誤,那也只有晚上歇息好了才行,如此早讀上自是神采奕奕的,不會再犯這樣的錯了!志遠,你覺得可是這樣的道理?”
方誌遠依舊苦笑道:“先生怎麼也和師兄一般打趣玩笑了?這實在算不上什麼責罰了!”
張秀才目光看着他嘆道:“唉!志遠,這就是我做先生的給你的責罰了,你就按先生說的去做吧,以後晚上讀書別熬夜太晚了,早早睡下才是,畢竟讀書要緊,但保重身體更要緊啊,你明白嗎?”
方誌遠頓時抿緊了脣不語,他從張秀才的言語中聽出了濃濃的關心呵護,心裡也十分感動,可張秀才說的他卻做不到了,也不是做不到,而是不想做到,因爲這明年的鄉試實在是對他太重要了,他現在還不熬夜苦讀,明年鄉試不中怎麼辦?他和袁蝶兒的事情怎麼辦?他自己的前程又該怎麼辦?所以這事情卻不能聽先生的了,雖然他知道先生是關心自己,愛護自己。
當然,當着張秀才的面,他猶豫了一瞬,不好辜負張秀才這般愛護關心,還是笑着答應道:“是!就聽先生的吧,以後晚上一定不熬夜太晚,早早睡了,肯定不會疲倦的再在早讀上睡着了!”
張秀才目光一直看着他,聽着這話卻是瞬間就明白方誌遠是在敷衍附和他了,根本就沒聽進去,不由他心裡就是嘆息一聲,果然如此,是聽不進去勸的,也只能自己以後好好看顧着了。
這樣想着,張秀才也就沒再多說什麼,點了點頭又是笑道:“你早上還沒用早飯,現在肯定餓了吧?去廚房裡看看吧,我讓你師孃留了早飯給你,你用了早飯吃飽了再來書房!只有吃飽了睡好了,你纔有精神讀書啊!”
方誌遠還想拒絕,這時肚子卻不爭氣地咕嚕咕嚕地叫喚了起來,不由的他一陣尷尬,隨即就也順勢笑着應道:“好的,先生!我這就去廚房了,等會兒再過來!”
張秀才好笑地點了點頭,看着他躬身施禮,轉身出了這小書房,然後不由搖了搖頭,嘆息一聲自語道:“這孩子,果然是不聽人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