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書院,大門前。
一個個考生們從書院裡陸陸續續的出來,於是在外面等着的家人大聲招呼,僕人快步相迎的,讓這本來就是十分炎熱的夏日下午,更是變的躁動喧囂了起來。
這時,張進和衛書也是說說笑笑的,隨着人流出了書院大門。
然後,張進踮腳伸着脖子向那長街最後面的街口處張望,雖然因爲人多,沒看見張秀才和樑仁他們了,但他還是指了指之前他們馬車所在的方向道:“衛兄,你今日是一個人來的,還是衛老爺子和伯父也來了?他們又在哪裡等你?我爹他們肯定是在馬車那邊等着我們了,我們馬車就停在這條長街的街口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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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書點頭笑着回答道:“嗯!自然是我爹和我一起來的,不過我祖父卻不曾來,我爹說好在街口不遠的一家茶館裡等我,我們一起走吧!”
“那正好!”張進笑了笑,也沒再多說什麼,就和衛書一起擠入擁擠喧鬧的人羣之中,往這條長街的街口這邊而來。
金陵書院大門前的這條長街不窄,甚至可以說是很寬敞的,有十幾二十米寬呢,但平日十分寬敞的長街今日卻顯的十分擁擠狹窄了起來。
不過,想想這也是自然的,今日只參加考試的考生就有一千幾百人呢,再加上來送的家人僕人們,加在一起恐怕都有幾千人了吧,幾千人聚在一條十幾二十米的長街上,也難怪顯的如此狹窄擁擠了,人碰人,車碰車的,擁擠不堪。
張進和衛書就是在這種擁擠的人車之中,磕磕碰碰的,用盡力氣,這才穿過人羣車馬,穿過這條長街,來到了街口處。
隨即,兩人都是長鬆了一口氣,相視一笑,張進笑道:“真擠啊!這麼多人!”
衛書點頭附和道:“是啊!人太多了,這條長街平日裡可是寬敞的很,車馬來來往往的雖然也熱鬧,但可沒有今日這麼擁擠了!”
他們話音剛落,忽的就有人大聲喚道:“師兄,衛兄,這邊!這裡!快過來!”
頓時,張進和衛書轉頭聞聲看去,就見七八米外,那朱元旦正在興奮的向他們招手示意呢,他旁邊則就是張秀才、樑仁還有方誌遠、樑謙,他們都在了,顯然朱元旦、方誌遠和樑謙他們比張進和衛書更早一步從書院裡出來了。
看着朱元旦不斷招手示意,張進不由失笑道:“沒想到他們比我們更早出來了,走,衛兄,我們過去吧!”
“嗯!”衛書點頭答應了一聲,就和張進一起向朱元旦他們這邊走過來。
不一時,他們二人和張秀才、朱元旦他們匯合在一起,那朱元旦就迫不及待的笑問道:“師兄,衛兄,你們怎麼一起出來的?是考完之後,從書院裡出來遇見的?”
聽問,張進和衛書對視一眼,就又是各自失笑一聲,張進搖頭笑道:“胖子,這你就猜錯了!我和衛兄不是考完之後,從書院裡出來遇見的,而是我們抽到一個考場,在一個考場裡考試了,然後考完了之後,我們自然就一起從書院裡出來了!”
“啊?師兄和衛兄你們居然是在一個考場?”方誌遠都有些驚訝插話問道。
張進點了點頭笑着應道:“嗯!是在一個考場了!志遠也覺得驚訝吧?也不只是你覺得驚訝了,之前我進考場看見了衛兄,心裡也是十分驚訝了,這也太巧了!”
“是,確實太巧了!”樑謙也跟着附和道。
他們紛紛都表示驚訝,湊在一起,在這人羣街口處說笑閒聊着,卻是沒注意到這時有一輛精緻的馬車從他們身邊駛過了。
可是,那輛精緻馬車裡的主人卻是注意到他們了,不由的掀開車窗簾子,向外面張望了一下,但隨着馬車前進,眨眼間就看不見人羣裡的張進他們了,馬車裡的主人也只好收回頭來,放下車窗簾子了。
這輛精緻馬車的主人正是那韓雲了,而此時坐在馬車裡的卻正是那韓雲和王知府二人了。
他們坐一輛馬車,一起離開書院,想想也不奇怪,王知府是來書院巡考的,以表示對金陵書院的重視了,而韓雲則是來參加考試的,現在考試結束了,他們自是坐着馬車一起離開了,他們之間的關係本來就很親近嘛!
這時,王知府看見韓雲往馬車外面張望,不由笑問道:“雲哥兒,你看什麼呢?”
韓雲笑道:“伯父,我是在看張進了,剛纔我好像在人羣裡看見張進他們了,一閃而過!”
“哦?”王知府神情微動,又是笑問道,“是那個石門縣的張進嗎?就是今日考場裡坐在你前面的那個張進?”
說着,他也是掀開車窗簾子,向外面張望了一下,可他們的馬車已是走遠了,哪裡還能看見張進他們了?王知府也只好作罷,放下簾子。
韓雲則笑道:“不是他還是誰?我來金陵城一個多月,也只認得這一個張進了,就是石門縣的張進,我覺得和他挺有緣分的,總是能夠在各種場合裡遇見了!”
“嗯!”王知府點了點頭,看了一眼韓雲,忽的又問道,“雲哥兒,你和這張進也接觸了幾次,你覺得他如何?”
聽問,韓雲沉吟了半晌,這才輕搖着頭笑道:“說不好!侄兒我也只是和他略微接觸了幾次而已,還沒深入來往過呢,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那就不瞭解了!”
“不過,只從這略微接觸的幾次來看,張進這人是十分沉穩有禮了,想來這人應該還不錯!我都想着我們既然這麼有緣分,幾次三番的遇見了,都想和他交個朋友呢!”
忽的,韓雲像是又想起了什麼似的,笑道:“哦!對了!伯父,我還覺得張進這人是個比較務實的人了,他好像和別的讀書人有些不同,並不喜歡大談什麼道德文章了!”
王知府聞言,擡眼看過來:“哦?這你從何看出來的?”
韓雲笑道:“就剛纔,考完試之後,甲字考場裡的其他考生都在抱怨那幾道如何收取田稅商稅的考題呢,考生們大多都說這些都是商賈之事,不應該放在考卷上考他們這些讀書人了,埋怨書院裡的先生們出這樣的考題了,簡直是有辱斯文!”
“可只有張進一人聽了這些話,搖頭失笑,好似不同意那些考生的看法,我就問他他怎麼看?他說,我只知道我家裡要是沒有銀錢,我是吃不飽飯,穿不暖衣的,更別說讀書參加科舉了,而朝廷要是沒有充足的銀錢稅賦,恐怕也是養不了這滿朝的文武百官,養不了那邊境兵將,更是在天災之時,沒法賑濟災民了,如此一來,韓兄,你說銀錢重要不重要?”
“伯父,他是這樣回答的,由此可見他和其他的考生卻是不同了,更加腳踏實地,也更加務實了,並不把銀錢稅賦當成什麼商賈之事,而是當作一件國家大事一般來看待了!”
王知府聽了這番話,先是神情怔了怔,隨即面上就是露出了一絲滿意的笑意,眼底深處更是透出了一股欣賞之意。
他點頭笑道:“難得難得!難得這張進這般少年年紀,就有這樣務實的想法了,這可真是難得啊!哈哈哈!”
韓雲聞言,不由問道:“伯父,你覺得張進說的是對的?”
王知府點頭撫須笑道:“嗯!他的說法自是對的,銀錢稅賦可不只是什麼商賈之事了,那是事關朝廷國計民生的,裡面的事情複雜着呢,一兩句也說不清楚!哦,還有,那幾道關於如何收取田稅商稅的考題,不是書院裡的先生們出的,而是我出的了,我特意出這幾道考題,來考考這金陵城的年輕讀書人能不能答出來了,可沒想到這金陵城的年輕讀書人也只顧着做錦繡華麗的道德文章了,這務實的東西卻是一點都不懂,讓人十分失望了!”
聞言,當即韓雲就是目瞪口呆的看着王知府,吃吃的說不出話來了。
王知府則又是笑道:“幸好,還不是所有年輕讀書人都只顧着做道德文章了,還有一個張進是務實的,這已是讓我心裡十分欣慰了!這天下讀書人,也總有一些務實的人,那這天下就還過的去!還過的去!哈哈哈!”
他們的馬車咕嚕咕嚕的走着,穿過熱鬧喧囂的街道,頂着夏日下午的烈日,往北城府衙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