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
用過午飯後,張進、方誌遠他們這些學生一個個卻是都沒有在教室久待,坐了一會兒消消食,就一個個相約着去書院各處逛逛,熟悉熟悉地方了。
而他們一般都是同一個寢室一起逛了,如此既是熟悉書院,也是熟悉各自的室友,畢竟以後可是要同吃同住三年,還是儘量和睦相處爲好。
不過,張進、韓雲他們倒是因爲方誌遠和衛書的緣故,兩個寢室八個人一起走了,出了教室,就說說笑笑的在這書院裡胡亂逛了起來,卻不想就逛到了涼亭這邊來了。
他們走在一起,忽的就聽那鄭軒抱怨道:“沒想到這書院的飯食做的如此粗糙,難以下嚥,就是我家裡的下人恐怕吃的也比這好些!”
然後,那黃越就是點頭附和道:“是啊!我都沒吃幾口了,那肉那菜,看着就沒胃口,我只勉強吃了幾口米飯,喝了兩口茶而已,就放下了筷子!”
鄭軒嘆氣道:“唉!這書院的飯食怎麼不做的更好一點了?這今日就罷了,我們以後可該怎麼辦了?這書院管的嚴,又不許我們隨意出去了!”
張進、方誌遠二人聽他們如此抱怨,不由對視一眼,二人不約而同的都是蹙起了眉頭,心裡隱隱的有些不快了!
他們倒是覺得書院的飯菜挺不錯的,有肉有菜,有茶有飯了,又不要錢,還要怎麼樣?倒是沒想到鄭軒、黃越有這麼些抱怨了,還說這書院裡的飯菜連他們家下人吃的都不如,這話說的實在有些過了!
不過,張進仔細想想,倒也是想的明白了,這鄭軒和黃越都是出身士紳富貴人家了,他們家裡的飯菜肯定是色香味俱全,精緻無比的,就像紅樓夢裡的賈家一樣,主子們吃的用的穿的樣樣都是好的了,就連下人們也是穿的花紅柳綠,吃的大魚大肉了,如此一來,這書院裡的大鍋飯,自然比不得他們家裡了,他們嫌棄,覺得難以下嚥可能也不是矯情,只是真心覺得如此了!
想明白了這個,張進除了心裡再次感嘆一句“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以外,又還能說什麼呢?就像現代社會一樣,窮的窮死,富的富死,這古代則是餓的餓死,挑剔的那是真挑剔啊,簡直就不是生活在一個世界一樣,但又確實都是生活在一個世界上的人了,一個天堂,一個地獄,或許這就是人間吧!
可是,張進沒說什麼,方誌遠也是抿了抿嘴保持着沉默,那蔣倫卻是忍不住皺眉笑道:“黃兄,鄭兄,你們這也未免太過挑剔了吧!我覺得書院的飯食就很好,有肉有菜,有茶有飯的,外面的人別說肉菜了,就連飯都吃不飽的也有的是了,書院這麼不用銀錢,就供給我們飯菜,還如此挑剔,還背地裡抱怨,豈不是有些過了?”
那鄭軒在家裡就是個寶貝旮瘩,上面長輩看重,下面僕人更是討好,哪裡有人這樣和他說話,教訓他了?
當即,鄭軒就也是皺眉撇嘴道:“我倒是寧願書院收銀錢了,如此單獨給我做幾個好菜,倒也罷了,反正也不差那點銀錢!書院的飯食本來就有些難以下嚥,我是吃不下去的,你們誰愛吃就吃唄,哪裡來拿這個來教訓我?多管閒事了!”
聞言,蔣倫更是皺眉,張口還想要說什麼,那張進笑着打斷道:“罷了!蔣兄,鄭兄,這個有什麼好爭論的?書院的飯菜好不好的,各有評判了,就像豆腐腦一樣,有人喜歡吃甜的,有人則喜歡吃鹹的了,吃甜的說鹹的難吃,難以下嚥,吃鹹的說甜的難吃,膩味的很,這也不好說是鹹的好吃,還是甜的好吃,是吧?”
張進拿上輩子的甜鹹黨來舉例說事,以此來和稀泥,化解這不必要的爭論了!
“哼!”鄭軒暼了一眼蔣倫,輕哼了一聲,倒也沒說什麼。
而蔣倫見狀,皺了皺眉頭,還想說點什麼,這時那方誌遠卻是拉了拉他,小聲道:“蔣兄,算了吧,這樣的爭論有什麼用,他和我們不是一樣的人了,他們錦衣玉食的長大,肚子可沒捱過餓!”
聞言,蔣倫愣了愣,就是失笑着搖了搖頭,又點頭應道:“嗯!這倒也是!是我多管閒事了!”
那邊,黃越卻也是拉着那鄭軒,小聲嘀咕道:“鄭兄,別和他計較,這蔣倫家裡一貧如洗的,恐怕從小到大都沒吃過幾次飽飯了,他自然是覺得書院的飯菜好了,我們和他不是一樣的人,用不着和他爭論這個了,他哪裡知道什麼叫做山珍海味,吃過什麼好東西啊!”
鄭軒聽了,蹙了蹙眉頭,點了點頭,倒也沒說什麼了。
這一場爭論也就此揭過,但彼此之間,卻好似心裡也是明白,他們不是一路人,卻是想法也是不一樣,還是不要湊到一起了,所以蔣倫和鄭軒倒是涇渭分明瞭起來,即使二人走在一起了,也誰都不搭理誰了,就像陌生人一般。
那張進、衛書、韓雲和李牧幾人見狀,各自對視一眼,卻也都是一言不發了,心裡卻也是各自清楚,這同窗之間相處,難免都有些磕磕碰碰了,就像蔣倫和鄭軒這樣,一句話說的不合,就起了爭論,以後還是儘量避免這種爭論吧!
而那涼亭裡的王知府和溫庭芝隱隱聽見了他們這些話,那王知府卻也是皺眉,搖頭感嘆道:“這金陵鄭家也是書香世家,只可惜這家裡子弟也養的太嬌了,連吃飯都這麼挑剔,還真是一副富家公子的做派,這樣嬌養的公子哥兒就是讀書讀的再好,又有什麼用?經不起什麼風吹雨打了,更經不起官場上的那些險惡了!這樣的富家公子哥兒看着還好,花團錦簇的,其實只是錦繡枕頭,經不起一點考驗磨勘了!”
溫庭芝聽了,就是點頭贊同道:“確實如此,這些年天下承平,不僅武將勳貴們懈怠了,就連書香世家們也越發沒落了,栽培的子弟確實沒幾個看的過眼的,倒不如寒門子弟,很有幾個有才幹的了,在朝堂上漸漸冒出了頭!”
說着,他心中微動,興起一般的笑道:“簡齋,要不如把他們都叫過來,你我考較考較一番,如何?”
而不等王知府答應,那溫庭芝就向張進他們這邊喚道:“張進,蔣倫!你們都到這邊過來!”
王知府見狀,神情也是無奈,卻也沒阻止他了,只是苦笑着搖了搖頭。
而那張進、蔣倫他們聽到這喚聲,都不由擡頭往涼亭這邊張望看來,等看清楚叫他們的人是溫庭芝,涼亭裡那王知府也在時,頓時二人都是神情驚訝,對視一眼,有些不知所措了,他們可能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王知府和溫庭芝了,更沒想到溫庭芝會叫他們過去了,而兩位大人叫他們過去做什麼呢?不由的心裡都有些忐忑!
而那鄭軒、李牧、黃越幾人見是溫庭芝和王知府,更是又驚又喜,各自對視一眼,雙眼頓時發亮,恨不得立刻過去了,可又有些猶豫躊躇,不知該不該過去了,因爲溫庭芝叫的只有張進和蔣倫二人,可沒有叫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