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了一陣後,郭嘉對張遼說道:“對了,還有件事情要告訴你。”
張遼看着郭嘉,眉毛一挑,示意郭嘉開口。
郭嘉笑笑,說:“青州官員的調整和劉栩、李晟一事之後,袁紹安置在青州官場和世家中的棋子已被你們基本上掃清了。不過在民間,尤其是近一年進入青州的那些商人中有相當一部分是諸侯的探子。”
張遼聽了之後倒是一副不以爲然的樣子,他沒好氣的說道:“這種事情雖然我受傷並沒有真憑實據,但是隻要有腦子的人想想就知道了。不單單是隻有我們才知道用商人來做間諜的?他們想來嘍,只要他們按時足額交稅,並且不違反青州的法令,我纔沒工夫去管他們呢!”
“你就不擔心他們從青州探聽到情報?”郭嘉見張遼如此不重視諸侯的間諜,不禁有些奇怪,以他對張遼的認識,他能斷定,張遼必有應對手段。
果不其然,張遼對郭嘉說道:“我在青州已經主持修訂了《商法》、《刑法》,不過我曾經十分期盼的《民法》卻因爲某些原因(世家、豪門反對,百姓無心)而未能出臺,但是我還是針對城中的居民、商戶制訂了《城市管理條例》,同時又出臺了針對鄉村百姓的《保甲法》。這兩項法令都是最近剛剛出臺,我相信只要在青州嚴格執行這兩項法令,這些所謂的間諜根本就無處藏身。”
張遼的這兩項法令確實是因爲《民法》的流產而出臺的,雖然漢代對城鄉百姓也有管理的法令,但就嚴密程度卻讓張遼極不滿意。他這《保甲法》源於北宋王安石地那套法令,但其內容則基本上照抄了民國時將委員長制定地保甲制度。而《城市管理條例》也基本照抄了後世的那一套。只不過張遼將其中不符合時代的東西進行了刪減和修改。當這兩項法令一拿出來,立刻就讓劉曄、王烈等人拍手叫好。王烈還只是覺得這兩項法令條理清晰。規定嚴密。可以讓執法者更加明確的進行執法。而劉曄卻從中看到了《保甲法》裡蘊藏着的管、教、養、衛”並重的原則,可以結合着曹軍兵役制度中鄉民警衛隊的編制使各地地百姓接受軍事訓練,讓這些有過軍訓經歷,有一定軍事素養的百姓成爲曹軍穩定的後備兵源,同時又可以建立嚴密地鄉村間的治安網絡,把各地人民按照保甲編制起來,以便穩定秩序。這樣的制度一旦實行。不但能在官府鞭長莫及的地區進行有效的“自治”,亦有利於曹操治下的地區擁有自衛能力,而且還爲官府節約了大量的軍費。
“你身邊有詳細的法令文本嘛?”郭嘉聽張遼一說興趣上來了。馬上就向張遼要文件看。
“你至於嘛?這麼急着就要看。我們是出來看演習地,誰會法令帶着身上。”張遼說。
“那我們回去的時候你可得立刻找給我看。哎!不對。這法令既然是你制定的,你必然清楚。剛纔差點就被你騙過去了,趕緊給我說說。”郭嘉拉着張遼說道。
“你真沒勁,這麼快就拆穿我,也不知道多配合一下。”張遼埋怨道。
“得啦。我今天夠配合你的了,別廢話,趕緊說給我聽聽。”郭嘉不客氣的說道。
張遼也沒有再繼續和郭嘉開玩笑。於是他將這兩項法令的詳細內容逐條向郭嘉講解,反正這些東西都是他一字一句寫出來的,就算沒有文本在面前他也不在乎。張遼的話說的不快,因爲其中有些東西他是要向郭嘉進行解釋的,而且他看到郭嘉眼中越來越驚喜地神情,他也不想那麼快就說完,能多看看郭嘉佩服的神情也是相當舒服的事情。
“好!”郭嘉聽完張遼敘述之後撫掌叫好。“文遠,此兩策一出,主公治下之所有百姓都將完全受到控制,雖然具體能又多大的效果我至今還算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絕對差不了。”
“只是自然,也不看看是誰弄出來的!”張遼得意的笑道。
“你就自誇吧。在我回東平前你將這兩項法令地詳細內容交給我,我帶回去給主公看。若是主公認可,也不用等到你這裡是試行效果出來了,我會建議主公直接用在我軍地控制區域。”郭嘉笑呵呵的說道。今天他地心情確實不錯。不但完成了此行的目的。還就未來的事和張遼達成了默契,同時又從張遼這裡找到了“好玩”的東西。確實讓他感到此行非虛。
兩人在正事都做完後。看看曹純還沒有回來,張遼知道曹純是去了甘寧的旗艦。所以乾脆和郭嘉就在山上喝茶聊天,等着曹純回來。至於山下的軍隊,張遼纔不去管呢,誰讓趙雲就在山下。
“文遠,我看你掛着康成公弟子的名頭,骨子裡確是韓非那一套嘛?”郭嘉在兩人閒聊後說道。
張遼一聽連連擺手,說:“我雖目前傾向法家,但我卻不完全贊同韓非的論點,而且那些嚴刑峻法我也認爲是量刑不當,有些事情沒必要搞得那麼緊張兮兮的。所有的人都知道防民之口甚於防川,也都知道堵不如疏的道理,可就是做不到。”
“你是說……”郭嘉問。
“司馬遷嘛。”張遼回答,“多大點的事兒啊,就直接搞一個宮刑,你覺得這很妥當嗎?”
“呵呵,這話還真不好回答。”郭嘉笑道。“不過你對孝武皇帝北伐匈奴一事還是很贊同的,大家對以爲你是孝武皇帝的擁護者。那時候我就覺得你不太可能完全擁護孝武皇帝,今日算是正是瞭解了。”
“我是贊同北伐匈奴,因爲那事關我漢民族的生死存亡。可是我對孝武皇帝北伐期間的一些做法依然不贊同。”張遼說。
“願聞其詳!”郭嘉完全知道張遼喜歡“語不驚人死不休”的習慣,於是興致勃勃的等着聽張遼的驚人之語。
“孝武皇帝數次北伐,將我大漢當時最強大的敵人徹底打殘了,不但打出了我大漢赫赫的威名,也打出了我大漢百年來邊境上的平安。可是戰爭也徹底將大漢數十年來的積蓄打了個精光,以至於不得不從民間斂聚財富,致使民間動盪。若非孝武皇帝晚年及時撥亂反正,估計大規模的暴動是少不了的。”
“那依文遠之見,孝武皇帝哪裡出了錯呢?”郭嘉問道。他倒也絲毫不在乎這個問題是在指責這個皇朝的祖先。
“是成本和收益的問題。雖然大道理我說不出來,可我能從民間的商人那裡得出結論,我大漢付出了國庫空虛,士卒死傷無數的成本,卻沒有在戰後將過孔重新充實起來,這就等於商人做買賣只有付出卻沒有回報一樣。所以武帝是個雄才大略的人,卻輸在了細節上。”張遼同樣不在乎皇權,開口就指責皇帝的錯誤。
不過漢代不想後世的滿清,雖然有性情剛戾的皇帝,但卻不是主流。而且這個時代的學術觀點也沒有那種主子、奴才的一套。臣子指出皇帝的錯誤是不會有人指責的,除了別有用心的人。
“文遠你現在確實重商啊!不過若你是武帝,你當會如何?”郭嘉也沾染了張遼的毛病,口出驚人之語。
張遼擡眼看了看郭嘉,說:“我出兵之前會讓大將們帶上些有實力的商人,所有的補給都讓商人們提供,然後所有的繳獲也都交由商人們發賣,所得錢財和商人付出的補給相抵扣,多退少補就是。這樣我省了國庫的進出手續,也省了軍隊繁瑣的補給運輸。這樣我的軍隊的行軍速度能提高多少你自己算算?”
“好你個張文遠,這完全是戰國時魏國那一套嘛。你就不怕商人誤了時間讓軍隊缺少補給?”郭嘉叫道。
“商人若敢違時,自有律法處置。再說了,我會將戰爭所獲得的土地分割發賣,並允許購買者在這塊土地上建築城堡,組建衛隊,同時給予他們低級爵位的封賞,讓他們爲大漢守護邊疆。這樣我可將主力漢軍回撤到這些城堡後方集結,若胡人進攻,來的少的,這些城堡自己就能解決,來的多了,只要這些城堡頂出一些時間,後方的主力漢軍自然能借此包圍胡人,將其消滅。”張遼雙手做了一個“掐”的動作說道。
“這法子倒也不是不行,不過武皇帝那時正想着削弱諸侯,哪裡會再加封有實際控制地域的諸侯呢?”郭嘉搖搖頭說。
“所以說武皇帝不夠注重細節嘛!這麼遠的地方,這麼弱小的力量,只需要在繼承上面做些個限制,這些人還能翻了天啦?只要我大漢的主力軍隊存在,就始終能保持對他們的威懾。而他們的存在,只需要數十年或百年時光,這些地方就會徹底成爲我大漢的實際疆土。那裡會是平輿圖上那種標明漢,實屬胡的華而不實的東西。”
“封疆?封建?”郭嘉低着頭喃喃道,忽然,他猛地擡起頭,看着張遼笑了。他終於明白的張遼的追求,這也是他自認識張遼之後一直想知道的。
而張遼也同樣笑了,他知道郭嘉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也相信郭嘉不會阻攔他的企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