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內郡汲縣,曹操此時也正在城中和一干無事的謀士和將領們在飲酒聊天,面對着這種嚴寒的天氣,擁有棉衣的曹軍抵禦寒冷的能力可是要強於袁軍。而且曹軍人少,可以躲在汲縣厚厚的城牆和房屋之中。袁軍人多,除了嫡系精銳,其餘士卒只能繼續住在城外軍營的帳篷裡,在刺骨的嚴寒中湊着火堆瑟瑟發抖。
對於曹軍大規模種植棉花製作棉衣之事袁紹那裡也是清楚地,可是因爲郭嘉的進言,曹操意識到了技術保密的重要性,雖然棉花種子無法被徹底控制住,但挑揀棉籽和彈棉花的設備、技術則嚴格保密,一點都沒有外流。袁紹那裡只能用人力挑揀棉籽,用人力撕扯、晾曬棉花,根本就不能大規模應用,袁紹也就沒精神繼續搞下去了。倒是曹軍制作的手套讓袁紹很感興趣,獸皮可不缺,精緻的皮手套袁紹那裡倒是不少。但這除了讓謀士和高級將領們顯得更加的與衆不同之外也沒有對軍心、士氣有任何的幫助。
大雪紛紛揚揚,在空中隨風飄舞,但隨着越吹越猛的北風,大雪也愈加的密。雪花越來越大,越來越多,四面八方只看見落雪形成一條條交織的白線,天地間像是織起了一面白色的網。純潔的雪花蓋滿了屋頂、道路、樹枝,隱沒了事物的表象,使天地溶成了白色的一片。而在這漫天的大雪時節,曹操卻在汲縣的城守府宴請麾下衆人飲宴。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文遠這首詩語言平淡。不加雕飾,信手拈來而成妙章,詩意盎然,細品下勝於醇酒,令人身心俱醉矣!諸位,我等以詩佐酒,勝飲!”曹操興致盎然的舉着酒杯讓在座的將領、謀士共飲。
“勝飲!!!”衆人如何能不給老大面子。何況張遼“寫”地這首詩確實不錯,尤其是荀攸、董昭這類文人更是深爲欣賞。
剽竊一些不算出格的詩歌,這也是張遼能和文官保持相當不錯的關係的原因之一,反正這個時代的將領大都是允文允武之輩,少有將領不識字的。即使被世人盛傳的天下第一地呂布呂武夫,那也曾擔任過丁原的主簿。張遼一點都不擔心有人會說武夫不能寫詩,倒是他自己經常用武夫之名來搪塞別人。
“文遠頗有名將之風啊!”夏侯將手美酒一飲而盡,咂咂嘴說:“他自己在那裡飲酒作詩,欣賞歌舞。他的部下卻趁機四面進攻,雖沒有攻下險要城池。卻讓袁紹治下人心慌亂,又讓袁紹的糧草損失慘重。不動聲色間讓袁紹吃了如此大虧,也只有文遠能做出這種事!”
這些年夏侯始終守在濮陽城,爲曹操監視着河北的袁紹。因爲也沒有像曹仁、夏侯淵等人一樣立下赫赫戰功。而曹操本人就在東郡。夏侯也不能像張遼整頓青州一樣在民政上有所建樹。但他憑藉自己的能力和人緣,依然佔據了曹營將領的重要位置。而且在張遼的眼中,雙眼俱全的夏侯雖然少了些特色,但總算要比“獨眼將軍”好看些。
“文遠將軍文武雙全此乃公認的,書法。詩歌,樣樣俱佳。就是從未見其寫過賦,實乃憾事也!”荀攸也舉着酒杯搖頭晃腦地說。
“嗯,還好這時文遠不在,否則定會驕傲的昂首挺胸,向我炫耀他的成就的。各位。這話就這說這了,日後見了文遠可千萬別提。”郭嘉插科打諢般地插了一句,讓在座的衆人樂得哈哈大笑。
“唉!文遠送來地那滑雪板和雪橇車倒是雪地作戰地利器。然這河內郡地袁軍除了堅城就是大營。確實不是我們能隨意進攻地。再加上漫天地大雪。大火也起不了作用。真是無聊透頂!”夏侯淵此時也已經趕到汲縣。大雪封山。他根本就不擔心幷州袁軍敢於進攻。何況還有張遼地族人在雁門郡給袁譚搗亂。袁譚哪裡敢抽調兵力。
“妙才你好不羞臊!”夏侯指着夏侯淵笑道:“自你來汲縣後。終日和子龍、公明帶着精銳出擊。雖說沒能擊殺袁軍士卒。也沒能燒燬袁軍輜重。但你們輪流在袁軍軍營外擊鼓吹號。讓袁軍終日膽顫心驚。以爲我軍要發動攻擊。煌煌而不可終日。這難道也很無聊嗎?要不咱們換換。也讓我出去無聊一次。”
“不行!”夏侯淵趕緊拒絕。“這麼好玩地事我還沒玩夠呢。不能給你。我要好好地品嚐一番古代名將們戲耍敵軍地滋味!”
“哈哈哈!!!”夏侯淵地表情再度引起衆人地笑聲。
“諸位!我軍趁着大雪、嚴寒。在袁本初地腹地翻天覆地。此時消息也該傳到朝歌了。倒是不知本初兄會有何種心情來接受這些消息啊?!”曹操哈哈笑道。
曹操不愧是袁紹少年時地好友。確實對袁紹瞭解很深。此時在朝歌。袁紹也接到了渤海和平原地報告。對於其中地註明地損失大爲光火。
“這個張遼,實乃鼠輩也!終日只會偷襲,算什麼大將!”袁紹狠狠地怒道。
袁紹這話倒是讓一干並不精通兵法的世家子弟深有同感,諸如陳琳就隨聲附和道:“主公所言極是!這張遼不敢和二公子及高覽將軍正面對陣,卻只知道偷襲,確和那些終日隱於黑暗中打洞的鼠輩無二也!”但是袁紹、陳琳地話卻不能得到沮授、田豐、許攸等人地贊同,就算是同爲世家子弟的審配、辛評和荀湛也不由得暗中搖頭。兵法奇正之道皆有,張遼此舉不但削弱了袁軍地戰爭潛力,還極大的動搖的袁紹治下的軍心、民心。雖然平原的世家都沒有什麼太大的影響力,渤海又都是袁家的地盤,可其他郡國的大世家聽聞此事也同樣擔心曹軍是否會長途奔襲,畢竟甘寧膽敢深入黃澤放了一把大火已經讓河北的世家豪門感覺到了不安全,而那次幽州的兵事也被認定爲青州曹軍所爲,長途奔襲已經成爲了青州曹軍的招牌。張遼如此厲害的辣手,這些玩慣了計謀的傢伙當然能看出來,但是他們誰也沒有開口。因爲袁紹也不過是火大了說些氣話,熟讀兵書戰策,知曉官場爭鬥的袁紹怎會不知道張遼此舉的後果,此時胡亂說話搞不好就會弄巧成拙,還是讓陳琳這隻會寫些詩詞歌賦的傢伙去試探袁紹的心情吧。
果然,袁紹用一種不善的眼神看着正自以爲言語甚爲得體的陳琳,但或許是袁紹知道陳琳的底細,明白這傢伙不懂這些,不過是爲了讓自己開心才如此說話,也只是稍稍瞪了陳琳一眼,卻也沒有責怪於他。
但是袁紹此時也壓根就不想和謀士們一起商討什麼對策,他很清楚曹軍此時已經掌握了冬季的主動權,他能做到的就是通知此時還沒有被曹軍襲擊的塢堡田莊加強戒備。要知道,曹軍在朝歌城外的大營外面鼓號齊鳴不但騷擾了大營中的袁軍士卒,也讓朝歌城內的袁紹等人不勝其煩,誰讓曹軍有了雪橇車之後竟然將軍中最大的號角和大鼓帶上了呢。
“都散了吧!傳令下去,讓大家加強戒備,休要再讓曹軍偷襲。”袁紹聲音低沉的說道。
“主公,不如讓塢堡田莊中多多準備烽火,一旦遇襲,便點燃烽火求援。或許曹軍會有所顧忌。”沮授上前一步說道。
“主公,沮奮武(沮授官至奮武將軍)言之有理。還可命令諸城守軍,一旦烽火燃起,必須不顧一切救援。青州曹軍不過三萬,也只能趁我軍無法出兵時乘隙出動,只要能夠趁機機會消滅部分青州兵,待開春後青州防禦必然薄弱。到那時,要麼曹操抽調汲縣兵力增援,要麼二公子和高覽將軍就可以趁機攻入青州。”郭圖此時也顧不得和沮授的私人恩怨了,他和曹操可沒什麼私交,更不是世家出身,一旦袁紹失敗,等待他的只有一條路。
“好!就照你們說的辦。讓正南將命令傳諭各地。”袁紹聽了沮授、郭圖之言情緒似乎好了些,但依然提不起精神。說完話就想謀士們揮揮手,讓他們出去。
一個人待在屋子裡的袁紹終於不用在掩飾自己的心情了,他的臉上浮現出惱怒的神情。或許是惱怒昔日的好友曹操竟然會和他鬧到如此地步,或許是惱怒張遼如此膽大妄爲。袁紹的雙手緊緊地握成拳頭,就算是指甲刺破了皮膚他也沒有在意。
一會兒,袁紹推開窗戶,一陣寒氣撲面而來,讓袁紹不禁打了個冷顫。看着外面黑壓壓的天空中肆意飛舞的白雪,袁紹只看到眼前白茫茫、灰糊糊的一片,眼睛裡看不到除此之外的第三種顏色。這時候風向突然一變,狂風捲着雪花順着窗戶迎面撲來,袁紹被雪花糊住了眼睛,趕緊將窗戶關上。轉過身,背靠着窗戶,袁紹只覺得心中一陣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