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很快,從曹操爲籠絡天下文人之心而以修纂古籍爲名發佈徵召令開始。一晃眼半年功夫就又過去了。
在這半年當中,曹操不但讓雒陽聚集了大批的文人而使得雒陽再度成爲天下士林衆人矚目的焦點,同時也在關中大旱的情況之下,“毅然”放棄軍事行動而動用軍方的儲備糧食和軍隊進行救災,使得他的聲望再次攀升,如今在士林中對曹操依然有了“不遜乃祖”的評價。這個“祖”說的可不是曹操那位擔任中常侍的祖父曹騰,而是漢初名臣曹參。
這其中自然少不了看到希望的庶族地主階層以及同樣獲得利益的士族地主階層的共同努力,更少不了得到張遼指點後開始嘗試着操縱輿論的郭嘉的手下。
而曹軍雖然在這半年中沒有任何大規模的戰鬥行動,可是從下半年開始,曹軍的關中地區、漢中地區、冀州、徐州、豫州、兗州和司隸的駐軍也全部完成了與幷州、青州、幽州曹軍相同的軍事改革。同時各地方軍隊也以調動換防的名義將宛城地區曹軍的軍事改革順帶完成了。如今各地曹軍的編制均是根據張遼在幽州軍改後確定下來的方案,之所以不發動攻擊也有各級軍官抓緊非戰爭時期熟悉軍隊新的編制和指揮方式以及全體將士熟悉新編制下的配合作戰模式。
與此同時,關中、幽州、幷州的部分曹軍步兵還進行了車載步兵的換裝,也利用這段時間,與騎兵一起摸索着新的步騎兵配合作戰方式。之所以將新兵種的訓練放在這三處,也是因爲這裡的大部分戰區適合車載步兵的行動。當然,在荊州北部的江漢平原同樣也適合車載步兵伴隨騎兵作戰,但爲了保密,宛城、雒陽、兗州這些地方是不可能出現車載步兵的身影。只是到了戰爭即將開始前夕,會將已經訓練成熟的部隊調過來參與作戰,並檢驗效果。
經過整頓,曹軍的陸軍總兵力再度減少。主力野戰軍總兵力約55萬,其中騎兵約13萬,步兵約42萬。按照不同的編制,騎兵基本上以部(每部2833騎)和旅(每旅8571騎)這兩種單位爲主,再配合數量不定的後勤人員。步兵則同樣是根據地區和擔負的任務的不同以旅(9027人,加上輜重後勤則超過萬人)和師(2旅制臨編,18233人,加上輜重後勤則可達到接近二萬三千人)這兩種編制爲主。但是雒陽地區則有不同,除了正常編制的步騎兵之外,還有額定編制一萬人的曹操中軍,其中虎衛軍五千,虎豹騎三千,剩下兩千編制則有1500人是裝備了最新型的投石機和牀弩的攻城部隊,雖然人數不多,但是卻使得曹操的這支中軍也能夠在特定時候擔負起攻擊任務。剩下的五百人就是屬於曹操的護衛、侍從,他們基本上不會有作戰任務,但是他們的訓練確實與虎衛軍基本相同。水軍經過整頓,汰弱留強,總兵力保存有4萬,鉅艦30艘,其餘大小戰船近萬,分駐青島和廣陵。
在幽州、幷州、冀州、青州、兗州、徐州、豫州、司隸部這八州和漢中、宛城兩個地區中,兵力最雄厚的要屬司隸部,雒陽地區野戰軍就有6萬,以長安爲中心的關中地區更多,達到了7萬,這裡不但有關中直接面對涼州的因素。也有雒陽可以直接南下的原因。接下去就是幽州和幷州各有7萬大軍,只不過在步騎兵的比例上有所不同。漢中6萬,徐州、豫州各5萬,宛城4萬,兗州、冀州各3萬,青州2萬。但是青州的總兵力並不低,在青島還有足足3萬人規模的曹軍水軍主力,徐州的廣陵郡也有陸遜率領的1萬水軍。
與此同時,曹軍的地方守備軍人數再度削減,尤其是那些地處曹軍重重保護下的地區,甚至除了地方官府的衙役之外,就只有一、二百士兵駐屯。但是他們的附近戰略要地卻有着野戰軍的駐地,張遼是以這樣的方式來保證地區的安全性。也將這些二線部隊的總人數降到了約25萬。
但這一次裁軍數量雖然達到了五萬人的規模,可是卻在整體軍費開支上並沒有體現出太多的降幅,這不單是因爲主力的數量接近了60萬,還因爲給試驗中的車載步兵配備的那些馬車和轅馬。但是一輛馬車配備一個什的步兵所需的費用也不過就是三、四名精騎的花費,可是有了這些步兵的協同作戰,曹軍的整體戰鬥力可不止提升了一個等級,這筆買賣在曹操與曹軍將領的眼中還是很划算的。而且在張遼的計劃中,主力野戰軍將來要向着職業化方向發展,而城市的守備也要由那些地方守備部隊移交給各城的衙役。那些如今的二線部隊漸漸是要取消的。軍隊天生應該進攻而不是用來防守。曹軍主力在各地的配置也是以這樣的原則處理的,熟練衆多的主力部隊全部集中在戰區附近。
除了軍事準備,雒陽的太學和古籍修纂也已經完全展開。雖然太學的全部校舍個設施並沒有建設完畢,但是在管寧的主持下,一批從各州公學和各地軍方挑選出來學子已經進入了國子監學習,而弘文館中也出現了近百名世家子弟的身影。太學的師資力量實在是太強大了,集中了北方和中原最優秀的一批名士的太學雖然剛剛開學,不過在名聲上已經超過了近年來名氣日漸提升的荊州鹿門書院。而且古籍修纂工作也使得雒陽名士雲集,管寧他們常常會邀請一些名士在太學中講學,並從入選古籍修纂機構的名士中再度選擇了十餘人,在徵得曹操的統一之後聘請他們擔任太學博士,以充實太學的師資力量。太學中原本應該處於最高一級的崇文館因爲暫時沒有合適的生源而成爲了楊彪、孔融主持修纂古籍的地點,這也使得太學學子與各地名士有了一個可以毫無阻礙的進行交流的場所,畢竟崇文館與太學也是一體的。
曹操對這樣的情況可謂是喜憂參半,喜的是這樣做很明顯使得士林對雒陽政權的向心力更加強大,而憂的則是雒陽政權如今卻依舊用的是劉家的名義。
不過郭嘉和張遼很快就幫着曹操解決了這個問題。
郭嘉提出了封鎖一切有關劉協的消息,天子劉協的任何,命令均出不了皇宮大門,所有的政令全部出自曹操之手。同時再將政令的擡頭模糊化,簽名和印章也均是“曹操”這兩個獨立的大字,既不涉及官銜,也不加上爵位。這樣做最大的好處就是不斷地強化曹操的官場和民間的影響力,從而將漢室的影響力削減到最低,已達到最終讓大家忽略甚至忘記漢室的目的。這一條計策曹操欣然採納,雖然他此時還沒有取而代之的明確表示,卻不代表曹操願意讓別人對着自己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基業指手畫腳。郭嘉的計謀正好讓曹操可以實現自己獨掌大權的目的。
張遼也不含糊,前世那麼多陰謀詭計的記錄,使得張遼對於這種事情也算得上是遊刃有餘。張遼提出首先在崇文館修纂古籍的文人中展開有關學術上的爭論,張遼甩出了幾個後世常見的學術觀點,用這些來吸引那些真正的文人的心思。讓他們無暇顧及其他的事情。然後張遼便建議郭嘉的部下儘量再民間散佈劉姓皇室統治時期與曹操統治時期百姓生活的差異,這等於是從最底層掀起了反對劉姓皇室的暗潮。同時,張遼還讓人在軍中暗中散播兩漢時期漢軍截然不同的表現,在將士們的心中爲曹操代漢埋下伏筆。再讓糜家、甄家這樣的大商家予以配合,他們遍佈天下的商鋪不但是打探情報的好地方,同樣也是散播消息的好渠道,糜竺如今是鐵桿的曹系,甄家也是曹操的姻親,在這件事情上自然也是不遺餘力。
最要命的還是張遼的最後一條建議,藉助讖緯學說。
在漢代,讖緯學已經成爲了一種流行的學說,自漢武帝時代的董仲舒提出儒家“天人感應學說”後,讖緯學便藉助着陰陽家的“陰陽五行學說”以及演化出來的“五德終始說”,配合着“天人感應學說”,成爲了讖緯學的依據。因爲讖緯學迎合了當時統治者的需要,故而在統治者的默許甚至是暗中助長下流行一時,被統治階層稱爲“內學”,尊爲秘經。
雖然在張遼的眼中,這種學說不過是以陰陽五行學說爲主體,在體系中又包含了一部分有些用處的天文、曆法、地理等知識以及一部分古代歷史傳說,可是基本上還是屬於那種萬金油式的東西。也就是說,一條讖緯之語甚至可以擁有很多種解釋。這也是統治者看重的理由,因爲這使得他們可以隨意的選擇其中他們所認爲正確的解釋來爲他們的行爲找到依據。
王莽、光武帝劉秀都是利用圖讖稱帝。王莽製作了“告安漢公莽爲皇帝”的石碑,劉秀則利用《赤伏符》即位。更在即位之後,於中元元年(公元56年)宣佈圖讖於天下,使之合法化。並使之成爲當時用人施政、做出重大決策的主要依據。這樣一來便讓天下文人爲了利祿,都兼習讖緯,稱“七經緯”,爲“內學”,而原來的經書反稱爲“外學”,讖緯的地位實際上凌駕在經書之上。漢章帝又召集博士和儒生於白虎觀討論五經同異,由班固寫成《白虎通德論》,把讖緯和今文經學糅合在一起。使經學進一步讖緯化。甚至在最後,對於儒家經典的解釋都要想讖緯看齊。最終導致了儒家不足道家補充的現狀,客觀上爲玄學的興盛打下了基礎。終漢朝四百年起始,讖緯學基本上是緊緊追隨,每每總能在關鍵時刻看到它的身影。遠了不說,近期的就有許攸等人藉助讖緯學與冀州刺史王芬密謀刺殺漢靈帝,還有袁術以讖語“代漢者,當塗高也!”爲依據,自稱天子。
張遼是不喜歡讖緯學的,但這並不表示他會排斥讖緯學說。這其中畢竟也有很多不錯的知識,一味的反對不但會使如今的主流文人對張遼產生反感,也同樣會使一部分人不分好壞的將讖緯學的所有知識全部排斥。而且在讖緯學大行其道的時代,逆潮流而行絕對不是張遼的性格,堵不如疏纔是張遼行事的原則。
同時,張遼也不介意在讖緯學說依舊有着強大生命力的時候藉助它爲曹操造勢。其中最關鍵的依然還是袁術曾經利用過的“代漢者,當塗高也!”的讖語。
對於這條讖語的解釋,從漢末到三國,無數的人給出了無數的答案,但惟有歷史上的蜀漢名士譙周的解釋最爲附和張遼的用意。可是此時曹操尚未進爵到魏公,張遼還需要暗中縱容董昭等人。
雖然暫時還無法利用譙周的讖語解釋,可是利用讖語打擊劉漢皇室也是一樣的。後世流傳的《推背圖》以及所謂的姜太公預言都可以利用,從中截取那些斷言漢室只有四百年天命的言辭,然後在利用現成的渠道散播。以讖緯學在漢代的地位,這可是在那些文人的心目中切斷了對劉姓皇室的最後一絲希望。
對於郭嘉、張遼這兩位心腹的計謀,曹操也是給予了默許縱容的態度。在他的心中,那個他曾希望爲之奮鬥的大漢王朝已經在他得到王允死因的那一刻便轟然倒塌了。只不過出於世代漢臣的心理,曹操始終沒有讓代漢的念頭佔據上風,縱使暗探再如何權勢滔天,曹操依舊還將自己當做一個漢臣。可是這卻不會讓曹操阻止部下們爲他的造勢,他自己即便不會代漢,他的兒子曹操卻沒有這樣的要求。
以上的動作一經展開,曹操的人望更是大增。各地投奔曹操的人也達到了一個高峰,除了文人之外,甚至還有一些佔山爲王的土匪也因爲那些讖語而下山歸降,希望藉此成爲曹操的從龍之臣,這倒是讓各地原本時常騷擾地方的土匪少了很多,也讓那些地方官們一陣輕鬆。
這半年的時間中。張遼同時也整合了自己的幕府,一羣毫無經驗的少年子弟在徐庶的帶領下,如今在所謂的徵北將軍府樞密司中也幹得有模有樣。而司馬懿更是名不虛傳,徵北將軍府的一應事宜完全不需要張遼操心,他一個人便處理的妥妥當當,這也使得張遼有了個更多的空閒時間去做自己喜歡做的事。
對於司馬懿,張遼如今可以沒有絲毫的忌憚。即便溫縣司馬家也算得上是一家底蘊不錯的家族,可是從家族實力而言,也不過是一個二流世家,家中家丁、僕役、佃客加在一起也沒有超過三千人。歷史上的司馬家發跡應該是司馬懿攫取了大權後纔開始的,如今也就是因爲“司馬八達”而有了個“二代子弟皆爲俊傑”的評價。所以張遼毫無顧忌的放手使用司馬懿。張遼自己是這樣爲自己辯解的:若是在我已經削弱將領的權力,改變了兵爲將有的情況,同時也使得軍方牽制極大,若是這種情況下司馬懿還能夠達到他曾經的那段歷史上地位,那我自己也無話可說,只能說曹家活該倒黴。
而諸葛亮和龐統,確如張遼所料,在徐庶、孟建和石韜的陪同下,諸葛亮與龐統確實提出了見識一下曹軍的意思。而張遼也就順水推舟的在雒陽附近安排了一次軍事演習,但是依舊沒有讓他們進入軍營。但是就是演習,也能夠讓他們看到與諸侯的軍隊完全不同的軍隊,這就足夠讓諸葛亮他們回去向那些幕後的老傢伙們交待的了。而對於勸說他們加入曹營,諸葛亮絲毫表示出任何傾向,甚至連一句需要徵求長輩意見的話語都沒有。倒是龐統在徐庶等三人的勸說下,也見識到了曹軍內部有很多意氣風發的年輕人,他的心中反而有些意動。只不過他同樣也沒有明確的表示,只是徐庶能從他的眼神中看到那種熱情和期盼。
諸葛亮與龐統是在七月底離開雒陽的,八月初郭嘉在荊州的情報人員便發回了荊州世家有異常的消息。
同月,劉表派出了韓嵩與劉先二人北上雒陽。兩個明顯的親曹人士,這足以說明荊州世家給劉表帶來了何種的壓力。
而在曹軍傳出軍改擴大化,全部軍事力量除必要的警戒部隊外全體進行軍改的消息後,荊州江夏郡的空氣陡然間又緊張起來。荊州軍在江夏太守黃祖的率領下,重新加強了對江東的防衛。而長沙太守劉磐也被調回襄陽,接任襄陽都尉一職。
這是劉表在妥協,也在防備。支持聯盟的劉磐是劉表的親侄子,他離開長沙後將使得孫吳軍失去最後一個拉攏荊州將領的機會。但劉表卻能借此向荊州世家表示出對孫吳的疏遠並強化襄陽城自己的防衛力量。
曹操暫緩南下的決定終於看到了結果,諸侯聯盟之間原本有些癒合的裂縫再度裂開。
劉備那裡也是一樣焦頭爛額,陸家忽然間發力,在一夜之間,吳縣城中的陸家人全部消失並在第二天出現在吳縣城外的陸家莊園中。顧家也同樣將自家親人全部遷至城外,吳郡世家與劉備也公開了他們之間的矛盾。
益州那裡張鬆也開始了他的暗中奔走,有漢中滿寵和糜家商鋪的支援,張鬆也拉攏了一大批對劉璋不滿的益州家族,其中儼然有巴郡臨江甘家的身影。甘家子弟甘寧如今可是曹操麾下的橫海將軍,甘家也早就成爲了曹操嵌入益州的一枚暗子。
涼州那裡也一樣,郭嘉派出的人也利用甄家的背景暗中與閻行接觸上了,只不過這一切卻還依舊瞞着涼州其他反對韓遂的力量。不到關鍵時刻,無論是曹操還是郭嘉,都不希望閻行這個重要的棋子提前暴露。
這一切都是曹操再佈局。就如同下棋一樣,只有佈局完成後,棋手纔會開始對戰。如今,曹操額佈局已經基本上就要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