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你們過來不爲別的。是因爲我,要組建一支小規模的實驗兵種。這個兵種在我軍之中並非首創,山地步兵早就在南方的歷次戰鬥中證明了自己存在的價值。但是東北地區的高度寒冷和獨特的山巒叢林對於主要針對南方地區的山地步兵則是一個全新的考驗。而且爲了征討南方諸侯,我軍的山地步兵全部南調,北疆軍中再無一兵一卒。若想實現將我大漢的影響力擴展到北方全境的理想,東北地區就絕對不能被放棄。所以,重新組建能夠適應東北嚴寒地帶的山林作戰的精銳步兵就是當前急需解決的問題。而你們,就是我爲了組建這支新軍的試驗部隊而從全軍徵調來的精銳軍官。但是,你們是否合格還未能確定。所以,在未來的一個月內,你們將接受嚴格的訓練,內容就在這份訓練大綱之中。”張遼說着舉起一摞紙張道:“一個月之後,將有一次考覈,通過者方能留下。”張遼看着他面前做的筆直的近三百名各部軍官,在軍營學舍的講臺上來回的溜達着,向這些軍官訓話。“被淘汰之人也無需懊惱,能夠坐在這裡,本身就說明了你們的能力。之所以被淘汰,只不過是因爲你們無法適應那種作戰模式。同時爲了補償被淘汰者,我,本將軍。還有……”張遼說到這裡將右手一伸,指着自己右手邊的馬超,“……馬孟起將軍,”左手再一伸,“荀友若先生,我們三人將爲你們授課。本將軍欲友若先生爲你們講授兵學、謀略和算學,本將軍還要與馬將軍一起爲你們講授各兵種的戰術以及順帶着湯山大營的教官們指點你們的武學。也不枉你們遠道而來一次。”
張遼的話音並沒有如何的慷慨激昂,但是張遼卻在這番聽着有些慢條斯理的話語中加入了自己的氣勢,不疾不徐的話語中又用適時的停頓和手勢來凸顯言辭的效果,從而讓下面坐着的年輕軍官的心思被張遼的講話所吸引,順着張遼的話語而七上八下的波動,一會兒被擡到高空,一會兒又跌入谷底。但是張遼最後的話卻讓所有被徵調到湯山的軍官們放了心,在他們看來,即便不能被挑入這支新軍,只要能得到張遼的親自教授就值迴路費了,何況還是張遼、馬超、荀諶三人親自出馬。這種念頭以出身騎兵的軍官尤甚,畢竟新軍是一支步兵。
“將軍高明!如此一來,不但那些被抽調了軍官的部隊不會太過不滿,這些參訓軍官也同樣會興高采烈。而且他們如今也可算是成爲了將軍的弟子,對於將軍鞏固北疆軍中的影響力可是十分有利啊!”荀諶站在張遼身邊,與張遼一同目送着着整隊離開學舍,去宿舍休息的參訓軍官的背影,不動聲色的小聲說道。
張遼沒有回答,但他的臉上卻露出了一絲會意的微笑。從兗州大營開始,張遼又是這樣將他的影響力不斷地擴展到曹軍各處,雖然他張遼並沒有正式收徒。但這個時代根深蒂固的思想卻讓這些受到張遼教導的軍官自認爲張遼門下。縱然其中有部分人更加忠於曹操,但大部分還是能夠積極的顧念“師門”的。同時軍中也多出了諸如“同門”、“同期生”這樣的小團體,在“張派”的旗幟下,分化成了一個個的小派系。如同曹操在部下中製造平衡一樣,張遼也隱隱的通過這些小團體在他能夠影響的範圍內製造着平衡,牢牢地把握着他在軍中的影響力。
“將軍!”這時候,馬超從一旁走過來道:“這些年輕軍官可都是各部校尉的心尖子,此次能讓他們鬆口放人確實了不得。雖說此次訓練勢必會淘汰部分軍官,但將軍卻讓他們接受我們的親自教授,呵呵,算他們運氣好啊!至於那新軍,一旦配備上這些精銳軍官,必然又是我北疆軍中的一支勁旅啊!”
張遼扭頭衝着馬超笑了笑,回過頭說道:“是啊!若是能成,確實會是一支勁旅。只是希望主公那邊不要節外生枝啊!”
徐州沛國,譙縣。
曹操確如楊彪等人所料,在沒有周全的應對士族、世家對議會內閣制的要求之前,他寧願在南方巡視也不願回到雒陽。反正雒陽方面曹操早有佈置,軍權在其長子曹昂手中,只要軍權在手,任何勢力都不敢妄動。朝堂上則有華歆、郗慮這兩名鐵桿心腹掌控大局。加上雖然已經不算完全同心卻真正能夠服從大局的荀彧,曹操根本就不擔心雒陽局勢有變。
在離開了襄陽後,曹操率領中軍東移,以衣錦還鄉之名,駐屯在家鄉譙縣。這一日,在會見了光武帝敕封的第七任沛王劉曜之後,曹操卻又因爲雒陽送來的文書皺起了眉頭。
“公達、仲德,這裡有一份文若從雒陽轉來的文遠的表章,你們先看看吧。”曹操將一旁的荀攸、程昱叫過來,將雒陽的文書一股腦的推到他們面前,自己卻站起身,走到屋外。
荀攸、程昱心中一緊,此時在曹操面前,任何有關雒陽、北疆、幽州、張遼之類的話題都屬於禁言,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有人開口提起的。這其中的原因也很簡單,無非就是曹操和張遼那點矛盾再加上洛陽那邊似乎有藉着被泄露出去的那份議會內閣制大造聲勢已達到從曹操手中分權的目的。但是如今雒陽來的文書竟然和北疆張遼的表章連在了一起,再加上曹操那不置可否的態度,也不由得荀攸、程昱心中不多加小心。
不過在看到了雒陽的文書和張遼的表章之後,荀攸、程昱不由得暗自鬆了一口氣。雖然事情涉及到軍隊的擴張,可是隻要不涉及根本性政治內容,那就不算是什麼大問題。何況張遼也並沒有先斬後奏的組建新軍,僅僅是調集了一批年輕軍官組建實驗性的教導部隊。再者說了,這種性質的軍隊曹軍中又並非首創,若不是因爲北疆東北地區的環境特殊,張遼也無需組建新軍。只不過這其中也不是一點問題都沒有,北疆兩州之地共有騎兵六萬,戰馬二十萬匹,各部輔兵合計兩萬餘人。步兵共計七萬。輔兵合計一萬餘人。這就是整個北疆的主力作戰部隊的實力。但要組建新軍的話,又要涉及到軍費、物資、軍械甚至是戰略方向,相對於這幾項,編制之類的問題就算是小兒科了。
“仲德,文遠也太能生事了,讓他坐鎮北疆,他卻也能弄出如此大的動靜。不過,你說明公會對此事作何決斷?”荀攸突然發覺自己的腦子有點不夠使。
張遼的表章上面說得十分明白,他的這支新軍針對的就是東北地區的高句麗人以及不服從王化的部落野人。對於程昱這個內心同樣充滿着征服欲,充滿着進攻性的強人而言,張遼這種針鋒相對,毫不讓步的舉動無疑是符合他的風格的。但是程昱此時卻不能隨意表態,即便他心中對張遼的舉動充滿着好感。
“公達,此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咱們還是將問題交給明公自行決斷吧。不過爲難的可不單單是我們,很快奉孝那小子和董昭、賈詡他們也會向我們剛纔那樣頭疼的。”程昱在想明白之後倒是很輕鬆,而且說道郭嘉等人時,語氣中頗有點幸災樂禍的感覺。
“你……唉!”荀攸看着程昱難得表露出來的“頑童”模樣不禁有點哭笑不得。但荀攸也不得不承認程昱的做法最符合此時的環境,這種問題若是發生在其餘三徵將軍身上絕不算大事,可是一旦涉及張遼,除了曹操自己拿主意之外,如今還真沒人敢爲曹操做決定。
隨着張遼在馬邑的婚禮。曹操和張遼的矛盾也愈加的被衆多“有心人”傳揚開來,荊州、豫州、徐州、青州甚至司隸、漢中、冀州等地的官員都有些無所侍從。畢竟之前十餘年的宣傳口徑中,張遼可是曹操最忠誠的部下,最得力的將軍,也是曹操最信任的心腹。如今卻被人告知兩人發生了似乎不可調和的矛盾,這如何不使各處官員和軍中將士們感到驚詫?
“公達,文遠在軍中的影響力絕非一般,如今你也看到了,虎豹騎、虎衛軍還好,僅僅是部分軍官感到驚訝,但在豫州、徐州水、陸軍將士心中。卻產生了極大的影響。這裡幸好還有元讓將軍鎮着,他有當年與文員一同主持兗州大營的威望。水軍那邊也是甘寧和陸遜強行壓制,這才維持着例行的戰鬥巡邏。所以,當前關鍵不在如何佈置攻擊江東,而在於如何讓主公和文遠消弭誤會,並將謠言揭穿。否則再這樣下去,我軍也就無需準備渡江作戰了!”
程昱說話的聲音壓的十分低,可是其中沉重的感覺也讓荀攸感到了事態的嚴重。荀攸本人還負責樞密院的工作,近期許多年輕的參軍工作時常有精力不集中的狀況發生,所以荀攸也明白程昱所言非虛。
“仲德,此事我也知道已經到了必須解決的地步。可是我們這裡誰能勸諫明公呢?你沒看到如今連郭奉孝都有些沉默寡言了,難道還指望你、我和賈文和開口嗎?”
“有一人一定能夠勸諫主公的。”程昱的口氣十分肯定。
荀攸擡頭看着程昱,等待着他的答案。
“老太尉。”程昱在荀攸期盼的眼神注視下,從口中擠出三個字。
荀攸聞言頓悟,一手撫額,微微搖頭;連聲道:“疏忽啦!疏忽啦!是我疏忽啦!文遠是老太尉親自選定的佳婿,明公又是出名的孝子。老太尉若是出面爲他們彌合,確實能讓他們坐下來好好談談。”荀攸說到這裡,心中不禁暗想:我也不指望曹嵩出面便能讓他們之間的矛盾全消,可只要能使得軍心恢復正常,也就足夠了。至於文遠的那套制度……唉,我還是未能真正做到謀士的謀己,放不下這套能保全漢室,又能制衡各方勢力的制度啊!
“公達,此事不可大意,而且一定要早些解決,否則拖迤時日的話……”
“明白。”對於程昱的提醒,荀攸微微點頭,“我今晚便給文若去信,讓文若請大公子子修出面,當可搬動老太尉這尊大神。”
“公達噤聲,有人來了。”程昱突然說道。
荀攸立刻閉上嘴,取過桌面上的張遼表章對程昱說道:“仲德,文遠似乎對開疆闢土情有獨鍾。組建所謂適應嚴寒地帶的山地步兵,我看文遠就是爲了在將來有機會時吞併高句麗以及扶余、挹婁之地。”
“公達所言甚是!”從屋外走進來的曹操大聲說道:“文遠本就是個不願安分的傢伙,何況他對胡人的態度素來是要麼融合成自己人,要麼就是從**到精神的全面消滅。高句麗的做派又最是犯了文遠的忌諱。他怎麼可能輕易地放過高句麗人?”
曹操大踏步的從屋外走進來,跟在他身後的還有郭嘉、賈詡、許攸、劉曄、董昭等隨軍謀士,同時陳登、車胄這兩位豫州、徐州的刺史也緊跟其後。荀攸、程昱知道,曹操剛纔必然是讓人去召集這些人前來議事了。
這些人剛剛坐下,荀攸便將雒陽的文書和北疆的表章遞給了坐在自己身邊的賈詡。賈詡看的很快,兩眼微微一掃,一目十行的看完了其中的內容,也不開口說話,順手便將東西遞到一旁的郭嘉面前。接下來便是郭嘉、董昭等人輪流傳遞,不多時,衆人便知道全都知道了張遼的請求。
但是正當他們以爲曹操要他們過來便是要討論此事時,曹操去出乎他們意料的說道:“自先帝駕崩以來,董卓、李傕等人接連亂政,孤雖然率軍迎奉天子還都雒陽,又東征西討,可是直至今日依舊還有諸侯割據。”
“明公此言差矣!若無明公,膽敢自稱天子的袁術豈能輕易被剿滅?袁紹、呂布這等意圖割據一方的桀驁之輩又豈能被掃平?明公……”
許攸對曹操的奉承還沒說完便被曹操擡手打斷,也讓一旁的衆人心中暗喜。這許攸實在是不會做人,安分了幾年便又再度故態復萌,難怪衆人心中不悅。
“孤之意非是要爲自己表功,實在是有感此時中央及地方的官制有些混亂,孤想趁此時暫無戰事擾亂之機,爲中央和地方重新釐清一套官制。不知諸位有何意見?”曹操看着衆人,雙眼炯炯有神,讓在座的許多人紛紛低頭沉思。
“主公,大漢承襲秦制,歷代天子也多有調整。主公如今身爲丞相,對如今有些混亂的官制做出變動也在職權範圍之內,此亦是丞相代天子治理國家的職責。只是這中央還好說,這地方嘛……”郭嘉說到這裡不禁苦笑。
“哼!除了孫權、劉備,其餘之人在孤眼中莫不是冢中枯骨,舉手便可平定。如今孤欲將十三州再重新劃分,以省、府、縣三極代替原本的州、郡、縣三極。行省的面積將會小於原本的州,也就是說,行省的數量將會超過十三個。而府的劃分也將小於郡,如此一來,倒也能多出不少空缺的官職。如今雒陽已有不少中郎、議郎和侍郎,也是該將這些年輕人放出去,讓他們獨當一面的時候啦!”曹操說道。
這時候,衆人的心意已經全部被曹操的話所吸引。此時不管是張遼擴建新軍的表章,還是士族謀劃的大計都已經不在時重點,如今的重點是如何在曹操接下來的官制改革中獲取最大的利益。在座的除了郭嘉之外,可是每個人的身後都有着各自的家族和利益團體,爭取自己的利益纔是如今最重要的。
郭嘉此時也明白了曹操的用意,心中暗暗爲當前曹操和張遼的關係感到無奈。張遼欲擴建新軍,固然有他針對高句麗的一面,實際上也有他對曹操的不滿。北疆的那點小事情雖然張遼處理的輕描淡寫、波瀾不驚,但這件事背後同樣有曹操的手筆。否則以衛家的膽子,如何敢輕易招惹張遼這個統兵大將?而這件事卻有做的十分幼稚,任何少有頭腦的人都不會感到棘手。可是偏偏張遼此前雖然給人一種隨和的影響,但郭嘉和曹操卻都知道張遼不喜歡有人觸動他的權威,那些小家族的子弟正是犯了張遼的忌諱。而張遼一旦不管不顧的動手,便會讓張遼的名聲受損,也會使他在爭取世家同盟時充滿困難。
然而張遼也不知是看穿了這種計謀還是別的什麼原因,卻將此事輕鬆帶過,這讓郭嘉在驚喜張遼成熟之餘,卻有對張遼和曹操之間的關係更加爲難。
張遼如今已是大部分世家意圖拉攏的對象,尤其是那些根基深厚的家族,他們的清流傳統對張遼那份充滿着制衡的制度更加感興趣。
而張遼要想將張家建成如荀家、王家、崔家這樣的大家族,也在需要這些大家族的同時需要大量小家族的依附。張遼在北疆的手段也就有了理由。
而曹操更不是省油的燈,他今日的舉動便是要打亂張遼的步伐,同時也要爭取世家的支持,更是在世家內部製造不和甚至動亂。而偏偏這份策略卻還是張遼爲曹操制定,這讓郭嘉的心裡不由得生出一種荒謬的感覺。
“文遠啊!主公也開始出招啦。你還能頂得住嗎?”郭嘉暗自舒了一口氣,默默的想着北方那個聲音洪亮,性情爽朗的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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