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等待offer的日子裡無所事事, 最麻煩的大概就是和自己的媽媽講清楚未來的規劃。
她起初還以爲我是在開玩笑,只停了一下又忙着跟我解釋她打牌又輸錢的事情。我不得不又重複再重複自己已經說了許多遍的話:“媽,我這一次把錢給你之後, 就再也不會給你錢了。”
我媽聽到我的語氣, 人一下尖銳起來, 隔着手機都能把我撕裂:“那你又能去哪賺錢呢?你現在也只會演戲了。”
“你放心, 我會把自己這兩年多來攢的大部分錢都給你的。”我告訴她我還有一部電影等着上映, 等到上映之後,只要票房盈利了,我就能從最後的簽到高手如雲中分到一杯羹。
“最後拿着那張銀行卡的人當然會是你。”我說。
我媽就一下子安靜下來, 開始畏畏縮縮的開口:“那我也會擔心你啊……”
我打斷她:“我不會再聯繫你了。”
乾脆利落的掛斷陪伴我時間最長的人的電話,我才發現人與人之間的淵源遠不是能由時間決定的, 或者說跟時間根本毫無關係, 跟任何事情都毫無關係。
小的時候我曾糾結於自己的父親是誰, 但現在,我要把自己的媽媽甩在身後了。
在國內的最後的那個冬天, 我裹着羽絨服去傳達室裡拿信,有兩封,拆開第一封,是我申請的十所學校中的最後一所,答應給我全額獎學金, 並希望我及時查看自己的電子郵件和學校官網。我還沒來得及高興, 再拆開第二封, 是我和聖心在快兩年半前簽訂的合約, 不是複印件而是原版文件, 附有一份解約協議,背面寫有一串潦草的筆跡:你自由了。
我走進漫天雪地裡, 校園裡真是一個人都沒有,前前後後全是純白,雪花和着被撕碎的紙片,飄飄悠悠的落到地面上,一瞬間全都被踩在腳底,髒的不行。
簽證護照的辦理全都需要時間,所以還需要留在國內一段時間。這個時候網上關於我被冷藏的消息已經被各種營銷號提及,還有什麼知情人士爆料等等,鬧得沸沸揚揚,幾乎所有人都在猜測原因。
聖心在微博上閉口不談,反而藉着熱搜順便宣傳了一下唐以寧和她即將播出的公司自制劇《唐璜》。
我想這件事幾乎所有人都得了好處,最差也有八卦時候的快樂,只有我的粉絲,特別是一直從我出道開始在我的微博下面給我鼓勵的粉絲,又要質問公司,又要向路人解釋,最辛苦最累。
其實一直在想該怎麼在微博上告知他們這件事的。我在想這個問題,特別是私信裡常看到後援站和許多粉絲不斷的詢問我是否還好。我就一直在琢磨着要怎麼告訴他們。
這樣子拖了好幾天,不用我來費心,有人替我做了。我的名字又再一次登頂微博熱搜,這一次乾脆後面直接跟了個“爆”字。我的手機連續不斷的振動,不停的有消息進來,我不理睬,直接點開熱搜,是一個三無小號,對着一張全是英文的紙拍的照片,點開放大,我的名字赫然在列。
微博說:“我姐姐負責今年的研究生入學名單,結果看見周唯的名字了。”
底下一連串的“你紅了”整齊排列。
又有私信進來,還是後援會的來信:“姐姐,你真的要去讀書了嗎?”
我想了想,打開自己已經五個多月沒有發過微博的個人界面,開始輸入文字:
大家好,我是周唯,好久不見了。因爲這幾個月的沉寂,讓大家擔心,實在是非常不好意思。看到熱搜,所以想要對粉絲們的迴應是:是的,我決定繼續去念書了。
公司對待我也非常好,同意我去念書的請求。
在變化莫測的三年時間裡,我想了很多,也深刻意識到自己能力的不足,希望繼續學習,能夠獲得進步。謝謝我的粉絲們一路上的支持,是真的全心全意的感謝。
然後點擊了發送。回覆真的好快。下一秒,後援會在底下評論:“更喜歡你了,永遠支持你。”
然後是大量的其他粉絲。幾分鐘過後,我的這條微博也成功登上了熱搜,把原先關於我的熱搜一位擠了下來。
微信裡大多是來往的工作人員的發來的詢問,還有學校中的一些同學。我上下翻了翻,沒有看見想要看見的那個人,但是總歸算是所有的事情都處理了個大概,機票簽證護照全都拿到手,我在網站上申請完自己的宿舍之後,就提包奔赴國外,帶着落荒而逃的架勢,輕裝上陣,動作迅速。
你知道的,旁人能從你的說話腔調、習性看出你來自於何處,歸屬於哪裡,但是有的時候你其實不會屬於任何地方。在有一段時間,大家突然掀起關於閱讀毛姆的熱潮,我借了班裡同學的書在讀,名字是人性的枷鎖?總之第一次看到這個題目,我下意識的覺得是卡內基成功學那類的書。
但是看到只有震撼。到現在爲止,我對這本書唯一的遺憾,是有太多人去讀了。物以稀爲貴,一本書一旦有了衆多的讀者,就從此跌下它的神壇,彷彿要淪爲和它的讀者一樣的凡夫俗子。
就像一個演員,一旦被家喻戶曉,有了粉絲,就不配被稱之爲演員。老實說,我也覺得喜歡一件很少有人喜歡的事物比較有腔調。
因爲他們說藝術向來曲高和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