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冷站在院子裡,他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空氣彷彿都凝固起來,如果沒有餘休那句正因爲我知道兒子會猜到我藏在這所以我纔會藏在這,沈冷不會那麼心堵。
他聽到腳步聲回頭看了一眼,餘滿樓抱着他父親餘休的屍體出來,看向沈冷的時候,他眼神裡的悲傷讓沈冷心裡跟着一疼。
“我沒有父親了。”
餘滿樓說。
沈冷長長吐出一口氣。
“走吧,回長安。”
沈冷轉身。
餘滿樓在他身後問:“如果我不來找他的話,他就不會死了對不對?他已經早就想好了,如果我帶着朝廷的人來找他,他就選擇去死。”
沈冷腳步一停。
“不會。”
沈冷回答:“因爲他知道朝廷不動他同存會的人也要動他。”
餘滿樓問:“同存會沒必要......”
然後他注意到門口出現了一些黑衣人,每個人手裡都拿着一種類似於黑武人彎刀的武器,但有不是彎刀,比彎刀的弧度還要大的多,更像是一個半圓,兩隻手裡分別有一個這樣的兵器,看起來還連着鎖鏈。
這些黑衣人的的兵器上還帶着血跡,顯然剛剛殺過人不久,沈冷說不會的時候已經察覺到不對勁,而餘滿樓因爲悲傷並沒有察覺到。
沈冷往旁邊走了幾步,側頭看了看月亮門外邊,過道上還有一些黑衣人在,地上倒着的不少屍體,都是那些被沈冷打倒下的官差衙役,那些黑衣人用他們獨特的武器正在把地上的人一個一個割破咽喉。
天還沒有徹底黑下來呢,這些人居然如此明目張膽的闖進縣衙裡殺人,而且殺的如此放肆。
沈冷闖進來是爲了抓餘休,而且沈冷出手根本就沒有盡全力,只是將人達到而已,這些人就是殺人來的。
“晚了一步麼?”
爲首的黑衣人走到院子裡看了看,他應該是認識餘休,但並不認識餘滿樓和沈冷,所以視線一直停留在餘休身上。
“餘休臨死之前和你們說了些什麼?”
那人終於把視線落在沈冷臉上,他大概是在回憶着自己印象中的人來確定沈冷的身份,可是對不上,況且沈冷並沒有穿國公的衣服,他又不是神,怎麼可能會一眼就認出來眼前的人是誰。
“你們是誰!”
餘滿樓努叱一聲,他此時正在悲憤之中,看到這些黑衣人出現,那種怒火可想而知。
“我們?”
爲首的黑衣人慢慢走到院子正中,然後回頭吩咐了一聲:“把縣衙的大門關了,縣衙裡的人再翻一遍看看有沒有活口,別留。”
他身後的黑衣人應了一聲,分出去六七個,還有十幾個人留在他身後。
“先別管我們是誰,你們呢?廷尉府的人嗎?”
黑衣人首領再次仔細的打量了沈冷和餘滿樓,然後搖了搖頭:“看起來並不像是廷尉府的人。”
餘滿樓慢慢的他父親的屍體放下,然後將長劍抽出:“你們是來殺他的吧。”
“唔。”
黑衣人首領指了指屍體:“人不是你們殺的嗎?”
餘滿樓努叱一聲:“死!”
這個字出口,餘滿樓人已經到了黑衣人首領面前,長劍宛若一條游龍般刺了出去,劍鳴聲都仿若帶着龍吟,黑衣人首領似乎並不急着出招,當那柄劍快到面前的時候他才擡起手,兩隻手裡的圓刀在半空之中交叉一鎖,餘滿樓的長劍就被這種奇形怪狀的兵器鎖死。
“出劍不慢,但是看起來實戰經驗不多,所以你肯定不是廷尉府的人。”
黑衣人首領問:“所以你們是同存會的人?”
聽到這句話沈冷眼神一亮。
他轉身看向那個黑衣人首領:“你這句話讓我感興趣了。”
黑衣人首領意識到自己說錯了什麼,但他一開始確實沒有想到沈冷和餘滿樓會是朝廷的人,朝廷的人不可能殺餘休,要盡力帶回去活的纔對,餘休死了,那麼沈冷和餘滿樓最大的可能當然是同存會的人。
“我們不是同存會的人。”
沈冷道:“你們也不是,這就變得有意思起來。”
黑衣人首領回頭吩咐了一聲:“殺了他們。”
一羣黑衣人朝着沈冷衝過去,他們的戰鬥方式和兵器之詭異沈冷以前也沒有見過,但可以確定的是這些人必然在一起經過了無數次的演練,配合之默契甚至超過了大寧邊軍戰兵的五人梅花陣。
毫無疑問的是五人梅花陣是戰場上攻防支援互相配合的極致,而這些黑衣人之間的配合人數更多卻更精妙,這也許是江湖廝殺最合理的陣法,又或者是專門針對戰兵梅花陣而而設計的。
而且,他們的武器很奇怪,兩個近乎於半圓形的武器上還有鐵鏈,可是他們如此多的人數出手角度力度速度都演練過太多次以至於不會互相干擾,他們將距離拉開到了沈冷的黑線刀不可能觸及的程度,而他們的圍攻卻密不透風鎖鏈又不會糾纏在一起,刀也不會相互碰撞。
他們的攻擊密不透風,沈冷的黑線刀也密不透風,飛來的圓刀不可能攻破沈冷的刀幕,可是這樣下去,沈冷不能反攻的話,他們依然佔盡上風。
而此時黑衣人首領和餘滿樓的交手更是佔盡上風,他們的武器就是爲了對付刀劍這種兵器而設計的,一旦兵器被鎖住,想抽出去基本上難如登天。
餘滿樓的劍抽不出來,對方的手腕下壓,兩把圓刀壓迫着長劍往下,餘滿樓要是不撒手就只能跟着往下蹲,可是蹲下去就必然會中招。
於是餘滿樓將長劍棄了。
沒有劍的餘滿樓和有劍的餘滿樓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人,黑衣人首領用兩把圓刀鎖住他的劍,餘滿樓棄劍之後黑衣人首領雙刀鬆開往後一甩,餘滿樓的長劍就飛到了遠處。
右手的圓刀往前劃出去,餘滿樓退步後撤,圓刀在他咽喉前掃過,他的眼睛盯着那把圓刀,可是另一把圓刀卻在黑衣人的左手裡飛了出去,貼着地面掃在餘滿樓的左腿小腿上,圓刀勾住了他的小腿肚子,好像只是輕輕掃了一下而已,小腿肚子就被切開,血瞬間往外噴涌,被割開的肉往兩邊分離,那樣子讓人看了不寒而慄。
餘滿樓疼的叫了一聲,右腳點地再次向後退出去,可是另一把圓刀又加速飛了過來,在他胸口上切開一條口子。
這一刻餘滿樓居然想到的是......沈冷是對的。
如果他和沈冷一樣身上穿着護具,小腿就不會被切開,胸口也不會被切開。
在那一刻,他理解了沈冷說的戰鬥經驗不足是什麼意思,而他以爲沈冷是怕死。
即便是這次出門的時候,他看着沈冷一件一件的把那些護具套上去的時候還覺得沈冷有些小題大做,以沈冷的武藝何必如此?
連中兩刀的餘滿樓臉色已經明顯變得發白,他不是武藝不如那個人,而是兵器被剋制了,而且對方的戰鬥方式他完全沒有見識過。
對面用的是刀,他練過以劍破刀,對面用的是槍,他練過以劍破槍,尋常的武器如何應對他都知道,然而這帶着飛索的圓刀根本防不住。
圓刀飛出來的角度不是直的,也就無法預判。
黑衣人首領回頭看了一眼,沈冷那邊也被他的手下團團圍住不可能脫身,所以他笑了起來,哪怕帶着黑巾遮面,餘滿樓依然能感覺的出來這個人臉上的笑意有多濃。
“我知道你是誰了。”
黑衣人首領將左手的圓刀收回來,甩動着右手的圓刀:“你是那個號稱江南第一劍也是江南第一風流的餘滿樓?餘休的兒子。”
他笑的眼睛都眯了起來:“我剛剛還以爲自己是來遲了些,現在才醒悟過來原來是驚喜在等着我,本來還想着除掉餘休之後再想辦法去廷尉府除掉你,你們父子真是讓我覺得可愛,主動湊到一起。”
他右手甩着的圓刀飛了出去,餘滿樓翻身避開,圓刀在臺階上劃出來一條深深的痕跡,餘滿樓向前疾衝,血在他身後灑落,可是另一把圓刀超過了灑落的血,如果可以有人放慢來看的話,會在半空之中看到那圓刀破開了血滴追上了餘滿樓。
當!
圓刀旋轉着飛了出去。
黑衣人的首領一怔,然後注意到那個用黑線刀的傢伙不知道什麼時候擋在餘滿樓身前。
他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十幾個手下全都在地上躺着。
這纔多久?
在他對餘滿樓出手的時候這個人還被十幾人圍攻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幾息之後,十幾人已經都死了,個個都是一刀斃命。
沈冷一刀將那把圓刀震開,看了看血糊糊的餘滿樓嘆道:“現在你知道怕死有多重要了嗎?”
餘滿樓苦笑:“你爲什麼這麼慢?”
沈冷聳了聳肩膀:“本來想看看他們有多大本事,看清楚了之後破了這種武器和配合,我都已經要找到破解之法了,可是回頭看了一眼,你也快死了,你知道你耽誤了我多大事嗎?”
餘滿樓:“我特麼謝謝你。”
沈冷:“尊重我一些,畢竟馬上我就是你的救命恩人了,除了以身相許之外,你現在趕緊想想怎麼報答我。”
說完這句話之後沈冷看向那個黑衣人首領:“你們的刀法配合默契,顯然就是爲了對付戰刀的,你們的兵器也是爲了壓制戰刀而設計,哪怕就算是久經沙場的將軍也未必擋得住。”
他微微搖頭:“你們確實準備的很充分,這應該就是李長澤的底牌了吧?”
“你死了就沒那麼多話了吧!”
黑一人首領向前一甩,圓刀朝着沈冷掃過來。
沈冷後撤半步,雙手握刀,圓刀飛來的瞬間黑線刀落下,噹的一聲,圓刀被劈成兩片。
“你們的針對確實很強,準備充分,武器可怕,配合默契,對黑線刀戰陣刀的研究已經到了極致,按理說怎麼都應該你們贏,可惜......”
沈冷邁步向前:“我是個異類。”
是啊,黑衣人首領又怎麼會知道,沈冷是個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