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的一聲,一支重型弩箭從河北岸飛了過來,浮橋上一名大寧士兵剛剛把錘子舉起來還沒有來得及落下就被貫穿,巨大的力度之下,重弩打穿了人之後繼續往前飛,又把後邊的同袍釘死。
浮橋上的人會被桑人瞄着打,這是難以避免的事,兩個人的屍體往一邊歪倒下去掉在河水中,血液很快就讓他們掉落地方的水變了顏色。
這邊這座浮橋上,兩名輔兵輪流用鐵錘往下砸木樁,河對岸的重弩呼嘯而至,沈冷剛剛要了自己的刀,他就站在那兩個人身邊。
噹的一聲!
震的人耳朵裡都一陣陣發麻,沈冷的重刀揮出去,一刀將瞬息而至的重型弩箭劈開,那弩箭旋轉着飛出去好遠才落在水裡。
“給輔兵兄弟們擋箭!”
沈冷一聲暴喝。
浮橋上,戰兵用他們的盾牌甚至是他們的血肉之軀爲輔兵擋住那些重弩,五座浮橋上不斷有人落水,不斷有人死去。
水面上漂浮着的屍體越來越多,而水的顏色似乎都在很快之後變得越來越深。
各營的將軍們上去了,他們武藝更強,所以他們站在了最該站在的位置上,浮橋最前端。
重弩不斷的轟過來,將軍們用他們的兵器爲依然在搭建浮橋的輔兵擋住死神。
“大家快點啊!”
一個輔兵校尉嘶啞着嗓子喊着:“別讓戰兵兄弟們白白死掉,他們在給我們擋箭!”
不少人扛着木樁跳下水,水面上除了屍體還有一個個輔兵瘋狂的把木樁按下去,他們用自己的重量壓着木樁不飄起來,等着鋪木板的人上來用大錘往下砸。
桑軍陣列中,楊東亭看着水面上那慘烈的場面眉頭緊鎖,他沒有什麼喜悅感,哪怕他的防禦陣列已經殺傷了不少寧軍,可是他卻看到了令他震撼的東西。
那就是寧軍的戰意。
“當年寧軍還沒有多少戰船,他們攻入我大越之後其實遇到了很多麻煩,大越國內河道縱橫,而寧軍自北方來,舟船不多,幾乎他們橫渡每一條河的時候都是這樣造浮橋的。”
楊東亭眼神有些飄忽:“大越國滅之後,我沒少罵那些戰敗的越國將軍,哪怕是對我父親也一樣覺得他無能,現在看來......”
後邊的話他沒有說出口,可是他應該是對當時越國前線戰鬥的人已經有了更多理解。
寧軍進攻的時候,那股氣勢真的讓人害怕。
屍體不斷的從浮橋上掉下去,而後邊的人立刻就遞補上來,死一個上來一個,似乎他們眼睛裡根本就沒有那些重弩,只有那一根一根的木樁。
而即便是在重弩的攻擊之下寧軍建造浮橋的速度也居然沒有慢多少,爲了更快的能鋪設木板,很多寧軍輔兵早早就抱着木樁跳下河水等着,他們在水中泡的時間久了,皮膚都被泡的浮腫,可是沒有人退縮。
“寧之崛起有太祖李叱那樣的曠世之人。”
楊東亭自言自語似的說道:“還有他兄弟唐匹那樣的無敵將才,擊敗了大楚也就不足爲奇,可是寧國沒有如大楚那樣,在興盛了幾百年之後逐漸開始走向衰落,敵人的可怕就在於,他們一直都沒有停下來,沒有覺得他們已經走到巔峰。”
站在他身邊的許伏豹點了點頭道:“其實大約被寧國所滅也是歷史大勢,擋不住的。”
“是啊......”
楊東亭嘆了口氣:“看來以前確實是我誤會父親了,他應該是已經盡了力。”
此時此刻的楊東亭還沒有見到寧軍在陸地上是如何殺敵的,僅僅是看到了寧軍在渡河的樣子就已經改變了自己的想法,若是等到寧軍衝上對岸,雙腳問問站在陸地上的那一刻,他的理解就會更深。
“火船!”
就在這時候,浮橋上還在拼了命幹活的人羣中出現了一是嘶吼,衆人紛紛直起腰往上游看過去,一艘一艘已經點燃的小船順着上有河水放下來,朝着浮橋衝撞。
桑人要用火船撞斷浮橋。
“攔住那些船!”
浮橋已經搭建了三分之二,距離對岸只有不足一里的距離,如果此時浮橋被撞斷的話那如何對得起之前犧牲的同袍。
王闊海直接從浮橋上跳了下去,迎着最前邊的一艘貨船遊,那船上燃燒着熊熊大火,王闊海衝到了船頭位置,用肩膀扛着船頭,雙手雙腳不斷的打水試圖將船攔下來。
可是船從上游下來,水流又急,豈是他一個人可以扛得住的,況且這是在水中,他無從借力。
“我來了將軍!”
一名戰兵游到王闊海身邊,和他一起用肩膀頂着那艘船,船上的火焰那麼大,很快王闊海他們兩個人的頭髮都被燒着了,王闊海覺得頭頂上傳來疼痛,他往下一低頭扎進水裡然後有猛的冒出來,繼續瘋狂的打水。
“我也來了!”
“我來了將軍!”
王闊海的親兵隊全都跳下了河水,他們用自己的肩膀扛着那艘火船,衆人合力之下,那艘船被硬生生的頂着轉了個方向,從筆直對着浮橋轉爲船頭對着河岸。
“把它翻過來!”
王闊海從水中暴起,雙手抓着船舷,船上都是或,雖然雙臂有水,然而只是片刻之間胳膊上的水就被燒乾了,然而王闊海卻不鬆手,兩隻手扒着船舷,兩隻腳蹬着船身,人掛在那不停的前後晃動,那船被他一個人晃的越來越劇烈。
一個士兵學着王闊海的樣子抓住了船舷,很快雙手被炙烤的劇痛就讓他的臉色變得慘白,可是他也一樣沒有鬆手,火船一旦撞過去的話,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費了,之前犧牲的那麼多兄弟全都白死了。
又有人上去了,他們和王闊海保持一樣的動作一樣的頻率,那艘船居然硬生生的被他們晃的翻了過來,船上的火一瞬間如同瀑布一般潑灑出來,而在火瀑之中的則是王闊海他們,船翻過來,他們都被扣在了船下,那火迎頭覆蓋。
幾個人掉進水裡立刻往深處下潛,擡起頭看,水面上的火還在燃燒,可是在船翻過來的那一刻,火就已經失去了之前的不可一世。
王闊海從水中鑽出來,兩隻手被烤的都快不成樣子,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擡起手揉了揉眼睛,手指上的肉皮居然都蹭掉了一小片。
鑽心的疼。
可是在這一刻王闊海卻看到更多的大寧水師戰兵在阻攔那些火船,士兵們不斷的晃動着船身,火船接二連三的被翻了過來,而在這個過程之中,也不知道有多少大寧的戰兵兄弟被燒燬了雙手,又有多少人死在河水中。
浮橋上和河水中的輔兵兄弟們咬着牙不去看,不去想,拼了命的加快速度建造浮橋,木樁一根一根的砸下去,木板一塊一塊的撲上去,浮橋在不斷的往前延伸。
北岸,楊東亭已經睜大了眼睛。
他本以爲火船的攻勢就足以讓寧軍渡河的計劃落空,那些寧軍死亡了很多人才建起來的浮橋都會被撞斷,然而在看到那些寧軍士兵不顧生死的朝着船游過去之後他才明白,自己的想法真的太簡單了。
寧人如果是這麼容易就放棄的,又怎麼會成爲這世間的霸主?
終於,搭建浮橋的長度到了對岸桑軍弓箭手的射成,羽箭密密麻麻的落了下來,而那些之弩車也還在不停的激射,浮橋上的熱接二連三的倒下去,又有更多的人接二連三的衝上來。
五座浮橋兩側的水面上都是漂浮着的屍體,他們將長眠於大寧之外。
在輔兵身後,大寧的弓箭手衝了上來,他們在浮橋上還擊,爭取爲輔兵減弱敵人的箭陣攻勢。
水面上不停傳來拍擊的聲音,那是屍體落水的聲音。
兩個時辰後,河水的顏色似乎都已經徹底變了一樣,可那其實是每一個人的眼睛都紅了。
桑人越是防守的密集,寧軍士兵的殺意就越重。
而越是靠近北岸,寧軍士兵在浮橋上的死亡數量就越多,水流太急了,如果水流可以平緩一些的話,士兵們就能一邊建造浮橋一邊向對岸遊,可實際上這樣也沒多大意義,他們在激流之中就算能游上對岸,又怎麼可能爬的上去?
第一座浮橋距離北岸只有不到兩丈的距離,浮橋上的大寧戰兵已經等不及了,他們從浮橋上跳下去往對岸衝,羽箭鋪天蓋地的過來,最前邊的勇士們全都倒了下去。
“殺!”
王闊海舉着他的巨盾衝了上去,在他身後是他的親兵隊,每個人都頂着盾牌,河岸上的桑國弓箭手瞄着他們射箭,每一面盾牌上都滿是白羽。
就是靠這樣拼了命的打法,寧軍竟是衝破了桑人羽箭的封鎖上岸了,有了第一個踏上去,後邊的人就會接連不斷的踏上去。
而大寧戰兵雙腳踏過去的地方,皆爲寧土!
“殺!”
沈冷將一杆鐵標槍擲了出去,一槍貫穿了四五個桑國弓箭手,可見這一擲之力有多恐怖,在他身後身邊,大寧戰兵將鐵標槍一片一片的擲過去,終於,對岸的桑人隊伍裡傳來了死亡之前的哀嚎聲。
五座浮橋上的大寧戰兵組成了五條黑色巨龍,呼嘯着撲上了鬆望河北岸。
現在。
該我們殺人了。
“殺!”
“殺!”
“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