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水師急需擴張所以從創建以來每個月新兵營都要進行考覈,儘量多的選拔人才進入水師之中熟悉戰船和操練戰術,當地特招進來的寒門子弟都很賣力,因爲他們都很清楚改變自己命運的機會其實真的不多。
自從陛下宣佈通過選拔的新兵也可以擁有戰兵身份之後,新兵們就更加的有動力了,不說其他,軍戶是免交錢糧賦稅的,這一點就足夠讓他們爲之奮鬥。
可是每個月選拔進入戰兵隊伍的新兵數量並不多,因爲莊雍足夠嚴苛,他不需要濫竽充數的人,他要的是真正的戰士。
沈冷在訓練的時候聽到了一個消息,新兵營管事龐張因爲觸犯軍紀被貶爲隊正,現在還在養傷,傷好之後就要滾回戰兵隊伍裡了。
至於那天夜裡偷襲沈冷的幾個人直接被逐出軍營,對於他們來說這打擊確實不小,被從軍營裡趕出去,他們很長時間內都會擡不起頭,不但要被家裡人責罵還會被鄉親們指指點點,可這又能怪的了誰?
還不知道誰會接替龐張來新兵營,不過沈冷已經不關心這些,明天就是新兵營考覈的日子,離開新兵營近在眼前。
這次新兵營裡公認最強的新兵有兩個,一個叫杜威名,是安陽郡人,自幼習武,父親是個鏢師,家裡生活比尋常百姓稍微強了那麼一點,可也好不了多少。
另外一個,自然是沈冷。
雖然沈冷纔來幾天而已,但是來的第一天就幹出圍着水師大營跑了十圈這種變態的事,已經在新兵營裡成爲神話。
上午的訓練結束之後沈冷注意到那個叫杜威名的人沒來吃飯,那是新兵營裡唯一一個對沈冷始終保持敵意的人,倒不是因爲沈冷得罪了他,而是因爲沈冷觸及了他在新兵營之中的地位。
吃飯的時候聽楊七寶說莊雍將軍今日去了安陽船塢,沈冷猜着是因爲前兩天夜裡莊將軍和自己聊過之後有了新的想法。
莊將軍不在,所以有些人必然會忍不住興風作浪,明天就是新兵考覈,且看這風浪有多大。
沈冷並不害怕,哪怕他的對手確實強的離譜了些,大學士的獨子啊.......
沐筱風的房間裡點了很名貴的檀香,這是他父親派人定期給送來的東西,大學士知道兒子從小就喜歡這種味道,屋子裡不點上的話他就不踏實。
杜威名卻不太適應這種味道,總覺得鼻子裡癢癢的想打噴嚏,可是還要強忍着,在別的新兵面前他從來都是一副牛逼哄哄的樣子,可在沐筱風面前只能是誠惶誠恐,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音。
“明人不說暗話。”
沐筱風坐下來拉開抽屜,從裡面取出來幾個金錠:“這些是給你的,我想讓你幫我做件事。”
杜威名嚇了一跳:“校尉有什麼事直接吩咐就行了,不用這些。”
“用的。”
沐筱風語氣平淡的說道:“若是尋常事,我確實隨便吩咐你一聲就行了,但我要的是你在水師之中的前程,所以這個價格還不夠呢。”
杜威名臉色猛的一變:“小的......小的不是很明白校尉的意思。”
“看到我這張臉了嗎?”
沐筱風指了指自己臉上包紮着紗布的地方,揭開,立刻把杜威名嚇得臉色發白。
“是被人割了一刀,而割了這一刀的人就在新兵營裡。”
沐筱風把紗布裹好:“明天就是新兵營考覈的日子了,我想讓你幫我殺了沈冷......我知道你的武藝很好,從小你就被你父親嚴加管教,練就一身本事,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你在水師之中應該能很快出頭,五年後說不定就是個團率,幹個十來年就是個校尉,但校尉這道坎兒,你覺得那麼容易能邁過去嗎?”
“你出身一般,十年做到正六品校尉差不多就是極限,五品以上就可以稱爲將軍,雖然只是不入流的偏將而已,但沒有好的契機你這樣的人是爬不上去的。”
杜威名的臉色變幻不停,害怕已經佔據了他的整個身心。
軍中殺人?
自己如果答應了,那麼別說前途,命都可能沒了。
如果自己不答應呢?對方是大學士的兒子,有一萬種方法讓自己家破人亡。
“我知道你害怕。”
沐筱風繼續說道:“這些金子足夠買來一條人命,但你的命顯然不止這些......我已經安排好了,明天選拔的時候你會分配到和沈冷一隊,你們倆會最終在擂臺上碰面,上臺之前會有人給你一把匕首,當然沒有人能查到是我安排的。”
杜威名撲通一聲跪下來使勁兒的磕頭:“求校尉放過我吧,我今天就回家去,絕對不會將校尉跟我說的話泄露分毫,求求你了校尉,放了我吧。”
“我選中了你,你還有別的選擇嗎?”
沐筱風站起來走到杜威名身邊,蹲在那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不喜歡威脅人,因爲那是很沒品的事,我只是陳述一下必然的後果......你不答應我,你父親出門護鏢的時候可能會出什麼意外,你父親若是出了意外,你家裡就算完了。”
“爲了供你習武,你家裡縱然算不得家徒四壁也差不了許多,你父親沒了之後你母親怎麼支撐這個家?房子怕是保不住的,你家裡又沒有田,最終你母親可能會流落街頭被野狗咬死吧。”
他說一句,杜威名就顫抖一下,臉色白的好像紙一樣。
“你若是做了逃兵,一樣是必死無疑的。”
沐筱風扶着杜威名站起來,拉着他走到桌子邊上指了指那些金子:“你先別急着害怕,聽我把話說完,這些金子不是給你的,是給你爹孃的,你拿了金子趕回家去把事情跟他們說清楚,讓他們拿着這些金子立刻就走,去懷遠城裡買個院子,剩下的只要不胡亂揮霍,尋常日子過個二十年應該是沒問題了。”
“江南道乙子營將軍白尚年和家父關係匪淺,我來之前家父就請白尚年將軍照顧我......你明天在比武場上殺了沈冷之後,會被立刻關押起來,當天夜裡我的人就會把你救出去,然後連夜送到白尚年將軍那邊。”
沐筱風笑着說道:“你應該不用懷疑,以我的能力給你一個新的身份根本不算什麼難事......你家裡有了新的軍戶身份,我保證你在三年內就可以在乙子營出頭,五年升校尉,積累一些功勞,家父一句話就能讓你爬過那道憑你自己一輩子也過不去的關口,不出十年,讓你做個真真正正的將軍,光耀門楣。”
沐筱風走回去坐下,說話太多了,所以臉上的傷口疼的厲害,而杜威名還是在顫抖着,這讓他的煩躁更重了些。
“我沒有太多時間給你考慮,這些話既然你都聽到了,我當然不會讓你有機會說出去,你只有答應我這一個選擇,現在還不明白?”
“明......明白。”
杜威名又跪下來使勁兒磕頭:“校尉,我......我不敢啊。”
“事到臨頭的時候,自然就敢了,想想你父親你母親,想想你自己的未來。”
沐筱風把那些金子往前推了推:“拿還是不拿?”
如果能不拿,杜威名絕對不會去拿,可是能不拿嗎?
父親,母親,家.......
杜威名在心裡想着,若是沐筱風不騙他的話,以沐筱風的家世能力十年之內讓自己做到將軍確實真的不算難事,改個名字而已......
“拿!”
杜威名站起來兩隻手捧住那些金子:“我答應了。”
“哈哈哈哈,識時務者爲俊傑,你是個有前途的人。”
沐筱風笑的格外開心哪怕臉色更疼了:“一會兒你從後營出門,有人爲了準備了馬匹,你趕回家裡去安排一下,天黑之前趕回來不成問題,我會安排人連夜把你父母送到懷遠城去,不出意外五六天之後你的新家就安頓好了。”
“乙子營在江南道的分量遠比水師要重要,想想吧,未來你就是乙子營的將軍之一。”
杜威名沙啞着嗓子說道:“我只求校尉說話算話。”
沐筱風眼神一凜:“我是什麼身份,我需要騙你?”
杜威名想了想也對,俯身一拜,然後轉身走了。
沐筱風靠在椅子上長長的舒了口氣,心裡想着就是不靠父親我也一樣能做到自己想做的事,不就是除掉一個愣頭小子嗎,這也就是在水師,若是在乙子營的話沈冷的屍體都已經開始發臭了。
而與此同時,在長安城裡那座恢弘的宮殿中,大寧的皇帝陛下放下手裡的一份奏摺笑着對已經花白了頭髮的大學士沐昭桐說道:“這應該是半個月前南平江水師提督莊雍寫下的,閣老,你養了一個好兒子啊,每個月都有軍功報上來,朕得想想怎麼賞賜他了。”
大學士沐昭桐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線,連連謝恩。
皇帝提筆,寫下來正五品勇毅將軍幾個字之後剛要遞給沐昭桐看看,就看到外面內侍捧着一個封了火漆的盒子快步跑進來。
內侍將盒子放在桌上後就躬身退了出去,皇帝將火漆挑開,打開奏摺看了看臉色隨即一沉。
那是莊雍派人送來的千里加急,只用了七天七夜就從南平江水師到了長安城。
沐筱風犯了錯,但是莊雍把罪責都攬在自己身上了。
皇帝沉吟片刻把那份奏摺遞給沐昭桐,沐昭桐受寵若驚,這種加急的軍報皇帝能給他看,那是莫大的信任啊,可看完了之後沐昭桐的臉色也變了,無比難看。
“這個......這個逆子!”
沐昭桐撲通一聲跪下來:“請陛下降旨處罰,臣絕無怨言。”
皇帝走下寶座把那份剛剛寫好的旨意也遞給沐昭桐,沐昭桐看了一眼後頭壓的更低了:“請陛下收回旨意,重重責罰臣那逆子!”
皇帝嗯了一聲:“是要收回來了。”
沐昭桐的肩膀顫抖了一下,沒敢說話。
皇帝重新取了一份新的聖旨,沉吟片刻,將正五品勇毅將軍改爲從四品鷹揚將軍,又升了半級......
他把聖旨遞給沐昭桐:“年輕人哪有不犯錯的,閣老快起來吧,朕還沒有糊塗呢。”
沐昭桐看到聖旨後整個人顫抖的更厲害了,當然這其中有一部分是做戲,作爲三朝元老,戲已經渾然天成。
“陛下,這怎麼可以,請陛下收回成命。”
“這個不說了,閣老啊,你幫朕想想,莊雍治軍不嚴應該怎麼處置?”
沐昭桐心裡頓時明白過來,連忙說道:“莊將軍都是爲了維護臣那逆子,哪裡有什麼過錯,還請陛下明察。”
皇帝像是有些爲難的說道:“那......就暫且記下,以後若有過錯一併處罰?”
“陛下聖明。”
皇帝笑了笑,在聖旨上加蓋璽印吩咐人送到南平江水師,他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身子:“閣老,南平江上的水匪若是全都剿完了,你說那麼大一支水師應該往哪兒放?”
沐昭桐心裡苦笑,心說陛下你真的太厲害了,臣服了。
陛下要對南邊海疆用兵已經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可是朝廷上反對的聲音很大,水師出征耗費錢糧太巨,勞師動衆,而且打的還是求立國那麼個彈丸之地,打贏了算不得什麼,打輸了丟不起那個人......
陛下用一個從四品鷹揚將軍的賞賜就讓自己不得不站在陛下那邊說話,滿朝文武三分之一看着大學士這個風向標,他不反對,這件事怕是要順利的多了。
皇帝,可怕。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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