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不管是巡城兵馬司的將軍,又或是禁軍大將軍澹臺袁術,根本就沒把這些來自西蜀道的綠林客當回事,把這些綠林客當回事的是刑部是順天府也有廷尉府,在這之前長安城的治安一直都很好,大寧立國以來也不曾有人在長安城這麼搞事,所以無備。
上朝下朝的官員們,什麼時候會在乎過半路有人截殺他?
因爲固有的想法是,沒有人敢在長安城這麼放肆。
現在有人敢了。
城南。
附近有百姓去官府告知,昨日的時候有幾十個來路不明的人住進了他家隔壁的空院子裡,他是半夜裡起來去茅廁的時候聽到隔壁院子裡有說話的聲音,沒敢爬上牆去看,躡手躡腳的到了牆邊聽了聽,似乎有不少人在竊竊私語。
他早上起來就連忙跑到了順天府衙門稟告,順天府本打算將這消息儘快通知刑部,可還沒有來得及安排人去,一個身穿校尉軍服的年輕男人正好進了順天府衙門。
“陛下生氣了。”
年輕的校尉只說了兩句話,第二句是:“禁軍接手。”
半個時辰之後,那戶空房子四周的百姓悄然撤離,來不及撤離的被告知鎖好房門留在屋子裡不要外出。
院子裡,看起來四十幾歲的漢子是這一夥綠林客的頭目,他叫吳王天。
西蜀道十萬大山裡的綠林客分成大大小小上百個綹子,甚至更多,本來都是井水不犯河水誰也不願意多找惹誰,可自從馬幫崛起之後,這些綠林客原本是劫掠運輸隊的,可後來被運輸隊四處追殺,這口氣怎麼忍得下,綠林客殺貨商在他們看來就是狼吃羊一樣的理所當然,誰想到後來一羣羊漫山遍野的找狼殺。
於是這些綠林客聯合起來,推舉雷浩生爲總舵主,吳王天是十萬大山裡比較大的一夥綠林客的大當家,他們成立聯盟之後,被雷浩生封爲分舵舵主。
“大當家。”
手下人小心翼翼的看了吳王天一眼:“來之前的時候也沒有人說是要做這麼大的事,現在整個長安城都被咱們驚動了,弟兄們倒不是怕死,只要能弄死那個老東西咱們兄弟們死了不怕,可我們到現在爲止也不知道計劃是什麼,只是被人告訴咱們不斷的找人去殺就夠了,什麼時候是個頭?”
吳王天搖頭:“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這是唯一可以殺死那個老東西的機會......白公子說,我們搞事,他去殺人。”
“我信不過那個小白臉。”
手下人嘆道:“那個傢伙不可信。”
“我們沒有選擇。”
吳王天看向說話的手下:“我記得你大哥二哥都是被那老東西殺的,你叔也是,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有家人朋友被馬幫的人殺了,這是亂了規矩的事,從來都是我們綠林道上的人殺馬幫的人,怎麼到了大寧就亂了?改成馬幫的人殺我們了?”
“這口氣,忍不下......你們都知道,我兒是被那老東西一刀砍死的。”
吳王天擡起頭看向天空:“不知道多少次了,夢到我兒懷裡抱着腦袋朝着我哭喊,說爹啊,好疼啊,你一定得爲我報仇......”
吳王天緩緩的吐出一口氣:“我也不覺得白公子可信,可這是我唯一找到的辦法。”
“大當家你說怎麼做咱們就怎麼做,大不了殺出長安城回十萬大山裡,誰能把我們怎麼樣。”
就在這時候吳王天微微皺眉,外面傳來了一陣陣很整齊的聲音,一開始沒有反應過來,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知道已經晚了。
他留了人在外面街口巷子口,可是沒有人來回報消息,足以說明他留在外面的人已經出了事。
“抄傢伙!”
吳王天喊了一聲,一伸手把放在旁邊的環首刀抓了起來:“這次來的不一樣,聽到外面的動靜了嗎?來的應該是朝廷的戰兵了,不是刑部那些不入流的傢伙,大家這些年來一直都和馬幫打交道,還沒有見識過戰兵的本事呢,殺出去,殺一個是夠本,殺多了,殺退了他們,以後咱們的名字能也能鎮住半邊天!”
“殺啊!”
“不就是戰兵嗎,都是兩條胳膊兩條腿,怕什麼怕!”
“在長安城裡殺戰兵,老子天不怕地不怕!”
“殺出去啊!”
幾個綠林客衝到院門那邊,其中一個伸手把院門拉開,揮舞着刀子就要衝出去,門纔開,嗡的一聲響後,開門的綠林客隨即向後倒飛回來,身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弩箭,一息之前還是個好端端的人,一息之後就變成了一個刺蝟。
不等裡邊的綠林客出去,五個戰兵呈梅花狀互相掩護着進了院門。
一個綠林客從側面衝過去一刀斬落,正對着他的禁軍戰兵舉起盾的同時身子已經開始往旁邊移動,噹的一聲,盾牌將刀子盪開,下一息第二個戰兵的橫刀已經切開了那綠林客的脖子。
五個戰兵是轉着進來的,刀子落下,必有盾牌擋住,正傳倒轉,只看所需。
一個五人隊進來,兩個五人隊進來,三個五人隊進來......本來就不算很寬敞的院子裡就稍顯擁擠起來,綠林客被逼的退到屋子那邊,大半個院子都被戰兵攻佔。
之前那個年輕校尉從院門外邁步進來,看了看那那些綠林客,語氣平淡的下令:“陛下旨意,不需要留活口。”
又是嗡的一聲!
所有進了院子的戰兵同時將連弩摘下來瞄準,半彎着腰的他們點射連弩的時候精準的好像機械......如果說一對一的話,這院子裡的任何一個綠林客都可能輕易殺死一個戰兵,但當他們不得不讓出來大半個院子,有超過三十名戰兵呈戰鬥陣型佈置好後,他們連一對一的機會都沒有。
一對一?
幼稚。
連弩擊發的速度極快,大寧武工坊精製的連弩射速比別國軍隊標配的連弩射速快一倍,十二支弩箭連發,這樣的小院子裡,神仙要是沒來得及飛起來也會被射成刺蝟。
吳王天看着自己的手下一個一個的倒下去,眼睛瞬間就紅了。
戰兵和馬幫的人有什麼區別?
和馬幫的那些人最起碼還能打。
連弩的聲音停下來,所有禁軍戰兵前後不差一息的將連弩掛回腰畔,持盾的在前,持槊的向後撤了一步,盾牌一列開始往前平移。
沒有被連弩射死的七八個綠林客早就已經膽寒,可到這一刻哪裡還有什麼別的選擇,一個綠林客啊的吼了一聲揮舞長刀衝上去,可是刀子距離盾牌還有將近一米遠的時候,槊從盾牌後面刺出來,直接捅穿了他的心口,槊鋒從後背刺出來,緊跟着那淌血的槊鋒來回擺了一下然後抽出,綠林客的身子隨即軟軟的倒了下去。
“殺出去啊兄弟們!”
吳王天吼了一聲,紅着眼睛往前衝。
“槍!”
站在盾陣後邊的年輕校尉吩咐了一聲,從四面八方也不知道有多少鐵標槍飛了過來,綠林客哪裡還有心思去往四周看,誰也沒要注意到院牆上也已經站滿了禁軍戰兵,數十支鐵標槍飛過去後,只有吳王天一個人還站在那。
顫抖着的站着,他劈開了大部分鐵標槍,可還有一支貫穿了他的大腿,那麼沉重的鐵標槍掛在那,血流如注。
“我是禁軍校尉澹臺草野。”
年輕校尉走到戰兵前邊說道:“奉旨誅殺逆賊,陛下旨意,凡經發現,所有逆賊無需審問,無需生擒,當場格殺。”
說完這句話之後澹臺草野轉身:“處死。”
吳王天啊的喊了一聲,跌跌撞撞的往往前衝了幾步,院牆上上百支弩箭激射過來,片刻之後他便體無完膚。
“刺!”
禁軍戰兵隊正喊了一聲,盾陣向前,三杆長槊從盾陣後邊刺出去,三槊同時刺穿了吳王天的身體。
與此同時。
距離這個院子大概有二里之外,也是一片民居之中,一個禁軍校尉帶着人收隊離開,三百多名禁軍戰兵撤出了院子和四周的小巷,隊伍在大街上列隊集合,隨着一聲令下,三百多名禁軍戰兵整齊的離開。
這兩個營的戰兵只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分別擊殺了兩夥綠林客。
如果尋常百姓也能在此時此刻登上城牆往下看,一定對被自己看到的場面所震撼......這小半個南城的居民區,每一條主街上都是禁軍士兵,密密麻麻兵甲如林。
住着數十萬百姓的城南民居,被禁軍圍了。
城牆上。
大將軍澹臺袁術手扶着城垛站在那往下看着,韓喚枝站在他身邊:“動靜似乎太大了些。”
澹臺袁術側頭看了韓喚枝一眼:“你應該知道,刑部那些人的無能讓陛下很生氣,而你做出的選擇也讓陛下很生氣,陛下讓你進宮回話,爲什麼你把案子交給刑部而不是廷尉府查。”
韓喚枝長嘆一聲:“陛下其實明白。”
澹臺袁術也嘆了一聲:“陛下明白,可朝臣們不明白,所以陛下怎麼也得讓你給個交代。”
韓喚枝轉身:“那些人是奔着沈冷來的,奔着老當家來的,我們都知道陛下的在乎,所以我只能選擇把人交給刑部,讓刑部去查,而我留在沈冷身邊。”
澹臺袁術嗯了一聲:“所以委屈你了,陛下若是罵你幾句,回頭你罵沈冷就是了。”
韓喚枝撇嘴:“你們這些當兵的,抓人殺人一點講究都沒有。”
澹臺袁術笑了笑不置可否。
韓喚枝一邊往城牆下走一邊自言自語似的說道:“白小洛以爲廷尉府和刑部的人加起來也不夠用,以爲他們在長安城多處放火就顧不過來......他就沒把你禁軍當回事。”
澹臺袁術哼了一聲:“那是沒把誰當回事?”
他的視線回到城內,一處民宅之中又發現了可疑之人,那個年輕的校尉帶着人圍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