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十一娘本來已經拎着她那把細長的彎刀走向宋謀遠,一個書生模樣的人在海盜隊伍裡這不正常,所以這樣的人絕對不是什麼善茬,紅十一娘敏銳的感覺到這個人可能就是海盜的頭目。
然而就這一刻她聽到了有人呼救,聲音還有些熟悉,她與沈先生並沒有見過兩次,所以一開始還有些疑惑,等她回頭看向天機票號的商船,在火焰之中看到有個人不斷跳起來揮舞手臂喊救命才注意到,她立刻轉身回去,跳回自己的船,然後下令船往天機票號的商船靠近。
船上的火已經很高,沈先生跳起來揮舞雙手大喊大叫一開始也沒能引起紅十一娘他們的注意,商九歲嫌棄他跳的矮了,雙手插在沈先生腋下把他舉起來往上扔,下來再接住,如此反覆。
沈先生看到紅十一孃的船過來後回頭朝着商九歲喊:“別扔了行嗎?”
商九歲一臉理所當然:“你跳的不夠高。”
沈先生狠狠瞪着他,商九歲也沒明白爲什麼自己挨瞪,他又怎麼會想到沈先生覺得剛纔自己被舉起來的樣子,像是他在長安的時候抱着沈冷和茶爺的孩子叉腰腰舉高高......
“嫌我跳的矮你自己不會跳?”
他質問。
商九歲有些不好意思:“我是商九歲。”
“那怎麼了?”
“我覺得跳着高的喊救命有些丟人。”
沈先生:“那一會兒人來你別走啊。”
商九歲:“丟人好過丟命,再說是你跳的。”
紅十一娘帶人冒着大火將沈先生和商九歲救起來,可是宋謀遠那艘已經被撞破的船卻朝着遠方逃走,船的一側破了個大洞,但沒到吃水線,今日海上又沒有什麼風浪,居然就這麼歪歪斜斜的開走了。
“得去追。”
沈先生喊:“那個傢伙是沐昭桐的人。”
紅十一娘立刻讓自己的船去追,下令其他船的手下繼續收拾那些船上的海盜,誰想到那艘破船的速度居然還很快,顯然也有過改裝絕非普通的漁船,追着追着就和後邊的隊伍失去了聯絡。
日郎國。
沈冷帶着隊伍訓練之後回來洗了個澡出門去找陳冉,看到陳冉正坐在一棵樹下發呆,他溜達過去走到陳冉身邊給了他一腳,把水壺仍在陳冉身上:“訓練了一身臭汗也不洗洗?”
陳冉搖頭:“你不懂,我是一個學者。”
他指了指頭頂上那水果:“我聽日郎人說,安息還往西北有很多國家,其中有個很有名的學者有一天蘋果落下砸在他腦袋上,他恍惚之間想到了什麼,於是坐觀蘋果落地而悟道,我在想,我看着這東西如果掉下來能悟出什麼?”
沈冷:“懶就說懶,還學者悟道......你腦袋上那特麼是菠蘿蜜,掉下來砸你腦袋上興許連個全屍都留不下。”
陳冉往後一躺:“累......確實是懶得不想動彈了,再說了又不去見什麼小姑娘,軍營裡都是一羣糙漢子,出一身臭汗怎麼了。”
沈冷道:“漢子就不嫌棄你?你一會兒帶人去準備一下,把咱們的人安排在艾蘭城商會議事的地方,那是艾蘭城規模最大的建築,可以容納千人集會,從昨天開始已經陸陸續續有日郎國的貴族到了,後天就是我定下的日期,咱們的人把地方控制好。”
陳冉嗯了一聲:“其實對付這些日郎人真的沒必要太當回事,他們打又不能打。”
沈冷看了他一眼:“我想和你商量件事。”
“什麼事?”
“從咱們的人中選一個留在這,你不願意去領兵,大個兒和杜威名兩個選一個,你覺得誰合適?”
“留在這?”
陳冉一驚:“爲什麼留在這?”
沈冷道:“北疆之戰就要開始,我們沒有時間和安息人糾纏,海沙將軍的兩萬多人也要趕回去到東疆時刻準備着策應北疆大軍,我也一樣,巡海水師這次回去將要從南邊諸道運送戰兵到北疆,到了北疆之後巡海水師還要負責爲大軍運送糧食物資後勤補給,日郎國這邊我們沒辦法停留更多時間,所以後天必須把日郎國這邊的事解決掉......可是我們沒有時間讓日郎臣服,還需要日郎人爲大寧擋住安息。”
陳冉:“所以你打算把大個兒或是老杜留下一個爲日郎人訓練軍隊?”
“我留下三個營的兵力,把所有戰馬騎兵都留下。”
沈冷道:“不要參與日郎人與安息人的戰爭,最主要的是讓日郎人抵抗的更久一些,更主要的是,大個兒和老杜他們兩個如果沒有特殊軍功的話想再升一步也難了,留在這的話,我將來向陛下報功,不管是誰,應該還能再提一級。”
陳冉道:“那肯定是老杜,大個兒腦子不好使。”
沈冷噗的一聲:“大個兒聽見了一屁股坐死你。”
陳冉道:“其實你早就想好了把老杜留下對吧?你只是覺得這樣可能對大個兒不公平,你心裡有些沒辦法取捨,你問我,如果我說留下大個兒你沒準就犯糊塗聽我一回......可那樣一定不對,大個兒性子太直而且脾氣太硬,如果看到日郎人打的跟狗屎一樣他說不定自己帶着人就上去了,可是老杜不會。”
沈冷嗯了一聲:“我去找大個兒和老杜談談,對了......剛剛得到消息,七寶在諸軍大比之中拿了第一,已經隨孟長安返回北疆去了。”
“牛-逼!”
陳冉揮舞了一下拳頭:“咱們水師出來的人就是牛-逼!”
沈冷起身:“你一會兒去洗個澡,身上這股子臭味,臭魚臭蝦也就這味兒了。”
陳冉:“瞎說,我這不是臭,我這是窖香。”
兩天後。
商會大堂裡一早就開始來人,快到中午的時候,陸陸續續來的人已經把上會大堂坐滿,所有人都等的心急,想知道這次陛下遠征到底帶回來些什麼產自大寧的寶物,對於日郎國來說,大寧國的存在就好像是神話故事裡一樣,然而他們的陛下居然擊破了神話,這一戰他們可以吹好幾百年。
二皇子雅鄭一臉擔憂的看着四周,這是他到艾蘭城的第三天,三天前大丞相羅珊就已經找他談過,他知道父親已經去世,也知道今天不是什麼拍賣會,而是一場可能會很殘酷的鬥爭,他的哥哥和其他人不一樣,大哥雅庫對皇位有渴望,弟弟們對皇位倒是興趣不大。
然而大丞相選擇了他,雅鄭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會選擇他,他一度認爲是大丞相錯了,直到大丞相昨日說起來,他大哥和父親的幾位妃子不乾淨甚至家中還早就私藏了皇袍......
就在這時候雅庫帶着一羣隨從最後一個進了商會大堂,所有人連忙起身迎接大皇子殿下,雅庫擺了擺手示意衆人坐下,大大咧咧的走到雅鄭身邊坐下來,手放在雅鄭的肩膀上:“二弟,有件事不知道你聽說了沒有?”
雅鄭連忙問道:“大哥是什麼事?”
“我聽說......”
雅庫把嘴貼近雅鄭的耳朵壓低聲音說道:“父親死了?”
雅鄭的臉色猛的一變:“大哥你在瞎說什麼!”
“別裝傻了。”
雅庫的手在雅鄭肩膀上拍了拍:“你從小就不會說謊,還記得有一次父親給了你一個什麼好玩的東西,是什麼我忘了,我知道了後問你去要,你說父親沒給,你現在的眼睛就和那時候一模一樣的慌亂,還記得當時我怎麼讓你說真話的嗎?”
雅鄭顫抖了一下。
那天大哥把他打的很慘。
“二弟。”
雅庫笑着說道:“你應該很清楚,如果大丞相故意瞞着大家那隻能是因爲父親死的時候根本沒來得及告訴她皇位傳給誰?她坐不了主,所以纔想把所有皇族和王公大臣都請到艾蘭城來,她不敢回都城,她怕自己會先出事......你應該也很清楚,皇位除了我坐之外其他人都不合適。”
雅鄭看着大哥那張臉,看着那張臉上的輕蔑不屑,看着那眼神裡的威脅,忽然之間就冒出來一股勇氣:“爲什麼?爲什麼只能是大哥來坐?”
雅庫眼睛一眯:“你說什麼?”
他看着雅鄭,忽然笑起來:“原來大丞相真的選擇了你,從小到大你都不敢反抗我,現在卻敢質問我了......是大丞相給你的底氣嗎?如果是的話,你還真的是沒有看清楚情況,上上下下的王公貴族有一個會支持你的嗎?你的性格不合適我也替你想好了,學學祖輩和父輩的那些人不好嗎?選個寺廟,我會保證你一輩子活的很開心。”
雅鄭推開雅庫的手:“本來我真的沒有想過,可是現在看着大哥你這個樣子,我忽然覺得,如果日郎落在你手裡,早晚都會滅國。”
“哈哈哈哈。”
雅庫大笑:“好,不錯,第一次看到你這麼有骨氣。”
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俯瞰着雅鄭:“你真的以爲歸來的大軍大丞相能調動的了?那些領兵的將軍,哪一個我沒有走動過?順便再告訴你一件事,就算那些將軍站在大丞相和你這邊,你也一樣拿不到皇位......效忠我的軍隊已經在路上了,不出意外的話,如果繼承皇位的不是我,那麼會死很多人。”
雅庫走向另外一個座位,那邊的人連忙起身讓開。
就在這時候日郎國大丞相走進大堂,所有人連忙起身。
羅珊走進來往四周看了看,然後快步走上高臺,站在上面,羅珊沉默片刻,然後單膝跪倒:“陛下到!”
雅庫臉色一變,心說難道自己得到的消息有誤?
大堂門外,十六名日郎國禁軍士兵出現在那,擡棺而入。
一時間,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