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夜的黑慢慢褪去,瑤閣裡的花草的輪廓漸漸清晰起來,就連那屋檐上站着的鳥的身影也清晰可辨,灰濛濛的天空一點卻也沒有要放晴的意思,依舊陰沉着。
瑤閣偏殿裡,書畫和小暖已經起來了,兩個人正在梳洗。
“書畫姐姐,小姐要進宮覆命,今日我就去準備早膳罷,伺候小姐洗漱的事就靠姐姐你了。”小暖一邊照着鏡子給自己的髮髻上戴上了一朵花,一邊跟書畫商議着。
書畫整理了下自己的裙子下襬,笑着道,“也好罷,今日入宮,你要一起去嗎?”
“小姐帶我我就去,不帶我便不去了。”小暖戴好了花,照着鏡子,開心地笑着,“反正小姐眼下身子已經好全了。”
正說着呢,外面忽然傳來一道閃電,瞬間照的偏殿裡十分明亮,只不過也就一瞬,緊接着,遠處的天空傳來了一聲很輕微的雷聲。
“看樣子要下雨了。”
“應該是的。”
小暖二人話音剛落,就聽見外面傳來了稀稀疏疏的雨點砸在地上和花草上的聲音,從一兩點漸漸地越來越多,越來越快,很快就連成了一陣很齊整地聲音。
唰唰唰。
“這春日裡的雨就是這樣,說下就下起來了。”書畫說着,便走出了偏殿,“我先去準備着了,你也快些罷。”
小暖放下銅鏡道,“我這就去。”
跟着小暖也離開了偏殿帶上了門。
外面早有做雜事的小宮女已經在忙碌了,有一個還可能被雨淋了,身上的衣服被雨點浸染得深深淺淺的。
雖說在殿裡面聽着雨聲不是很重,可是這一眨眼的功夫,瑤閣院子裡的地面已經溼透了,亮亮的雨水反射着銀亮的光澤,細如牛毛的雨絲如同連着地面的雨水,不停地落在上面。
書畫悄悄進去內室,卻發現曲檀香早已醒了,穿着寢衣站在窗前,窗戶被打開了,她正直直地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綿密的雨絲髮呆。
“小姐,你什麼時候醒來的,也不叫我們。”書畫見了走過去握了握檀香的手,稍微有些冰涼。“也不批披件衣裳,身子這纔剛剛好,莫要再着涼了。”說着替檀香披了一件薄衫。
“書畫,你說今日下這麼大的雨,會停嗎?”檀香轉過頭來看着書畫問道。
書畫看了看陰鬱的天空,“我看難,這樣的天氣,只怕得下個兩三天才會晴天。”
“嗯,我看也是,只是今日要進宮,這天氣也實在有點不方便。”曲檀香轉過身坐在了椅子上,“小暖呢?今日怎麼不見了?”
“她說你今日要進宮,擔心衣裝上出問題,讓我來替你梳妝。”書畫一邊收拾牀鋪一邊回覆檀香。
“今日進宮書畫姐姐你和小暖陪着我去罷?”
“我也想陪着你去,只是宮主今日要我去見她,恐怕是不行了,小姐可以帶小暖去。”曲檀香聽了道,“婆婆找你什麼事啊?”
書畫笑着道,“婆婆並未說,今日去見了婆婆纔會知曉。”書畫說着,對着殿外面喚了一聲,“拿熱水進來。”
外面的小宮女聽見了,應了聲是,便有兩個小宮女俯首端了熱水進來。
“小姐今日想梳什麼髮髻?”書畫用牛骨梳子細細地梳順了曲檀香的青絲,蘸了些茉莉花的水,清新撲鼻。
曲檀香看着銅鏡裡的自己,“就梳個最簡單的蝴蝶髻罷。”
書畫應了聲,道,“好的,小姐。”
梳好了髮髻,書畫正在替檀香戴簪子,就見小暖進來了,也帶了一股雨水特有的新鮮和清冽味道。
“小姐,早膳準備好了。”
曲檀香轉過頭去,看着小暖的臉道,“你去傳罷,一會兒我們三個一起用。”
小暖應了,俯身行禮下去了。
月影國凌霜殿
凌雪姬醒來的時候,天還沒亮,外面的窗戶裡隱隱透出一兩顆閃爍的星子,發出淡淡的光芒。她望着偌大的凌霜殿,安靜得如同無人居住一樣。
若不是每日白龍會來看自己,她都要覺得自己是已經死了一般。
想到死,她又想起昨日午睡時夢見的珀雅,也許是白龍說的珀雅死的很慘,夢裡的場景也很瘮人,那滿地的螞蟻讓她渾身起雞皮疙瘩。
她一直在想,好好的月影公主,怎麼會突然就死了呢?
其實,雖然珀雅一直對自己很有成見的樣子,說些不中聽的話,她都不記在心上,因爲在她心裡,她覺得珀雅和自己都是一樣的人。
她和軒互相深愛,卻因爲皇權,必須去到舉目無親的楚國,以維繫兩國的邦交;而珀雅,她知道珀雅喜歡的是秦子健,雖然珀雅不擇手段地想要留在秦子健身邊,最終還是被矇蔽,被欺騙着去了異域和親。
遠離家鄉,遠離親人和愛的人,她知道這有多苦。
只是,珀雅這樣死了,她心中難免慼慼然,隱隱地爲自己擔心。
前日寫了封信,讓白龍想辦法送到九龍去,白龍說辦妥了,只是不知道何時纔會有迴音,終日在月影國的皇宮住着,心裡漸漸地慌了起來,但面上卻不能表現出來,畢竟她是姐姐,要護着白龍,是他的依靠,更不能在下人面前露怯。
就這樣想着,她忽然覺得胃裡有什麼東西在動一樣,攪得天翻地覆。
凌雪姬捂着胃部,以期能減輕一些症狀,只是,那種噁心的感覺漸漸地往喉嚨裡竄了上來,於是下意識地,她側過身子,將腦袋伸出了牀沿。
哇~~~
一股酸澀的味道透過喉嚨漫過了口腔,整個口裡溢滿了那種味道,竄進了鼻子,令她十分難受,眼角都漫出了淚花。
睜開眼睛看地板上,卻是什麼也沒有吐出來。
“青霜。”
凌雪姬喚着青霜,自己坐了起來,掀開了牀上的簾子,欲下去喝碗茶水。
青霜在偏殿剛剛醒來,正在穿衣,猛然聽見凌雪姬的聲音,立即穿好了鞋子,一邊往凌雪姬內室走去,一邊繫着衣衫的扣子。
“娘娘?”
一進內室就見凌雪姬坐在牀沿上,兩隻腳耷拉着,一手捂着胸口,青霜便問道,“可是哪裡不舒服嗎?怎麼坐起來了?”
“給我倒碗茶來。”
“是!”青霜答應着,走過去倒了一碗夜裡備好的茶水,端了過來道,“娘娘,你的臉色好難看,哪裡不舒服嗎?”
凌雪姬喝了一口水,悶哼了一聲,青霜會意,端來了接漱口水的器皿,凌雪姬吐了口裡的水,又漱了一次口,這才揮手道,“拿下去罷。”
青霜聞言將那器皿放回了原來的位置,又替凌雪姬倒了一碗茶端了過來。
“青霜,我們來月影國多久了?”
“至少已經一個月了,娘娘怎麼今日忽然問起這個問題了?”青霜細細的算了一下回複道。
“今日我們去見見月影皇上罷。”凌雪姬喝了一口茶,大口的嚥了下去,並未回答青霜的話,只將茶碗遞給了青霜。
青霜接過凌雪姬手中的茶碗,放回了桌子上,“娘娘怎的忽然想要去見月影國陛下了?”
“我們來月影國這麼久了,都沒有出去看看月影國的風光,我們去請月影國皇上准許我們出宮去逛逛。”
青霜聽了,道,“若真能出宮,那再好不過了。”
楚國,秦子健寢宮
秦子健已經穿好了龍袍,身邊的劉公公正在替他整理皇帝的冠冕,他伸展着胳膊,微微閉着眼睛,似乎在考慮什麼事情。
劉公公一邊在秦子健身上整理着,一邊道,“皇上,昨日收到月影國的飛鴿傳書,說是珀雅公主在突勒國故去了。”
秦子健的眼皮微微動了動,“可知道原因嗎?”
劉公公正了正皇帝冠冕上的串珠,小心翼翼地道,“據說是被紅螞蟻咬死的。”
聽到紅螞蟻三個字,秦子健的眼睛立即睜開了,問道,“消息當真?”
“咱們的人傳來的消息,錯不了。”劉公公忙活完了,負手立在一旁,臉上帶着微笑。
秦子健聳了聳肩,摸了摸冠冕,“珀書那邊什麼動靜?”
劉公公俯首回覆道,“暫無動靜。”
秦子健聽了,沉聲道,“叫他們好好盯着,有動靜及時回稟。”
“是,皇上!”劉公公俯首行禮,恭敬地道。
秦子健也不再言語,大步地向殿外走去,劉公公連忙跟了上去,尖着嗓子喊道,“皇上起駕!”
九龍國,碧落宮門口
雨照舊下着,細細密密地不斷地落下來,將碧落宮的宮門全部打溼了,宮門上的顏色更加深了。
一輛馬車正停在碧落宮門口,車伕打着傘,站在馬車旁候着,兩匹馬在雨中不時擡起馬蹄,低聲鳴叫,抖動着身上的馬鬃,將不斷落在身上的雨水輕輕地甩了出去。
書畫替颯婆婆打着傘,小暖給曲檀香打着傘,曲檀香扶着颯婆婆,後面跟着輕風和小虎,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從碧落宮走了出來,在馬車旁站定。
颯婆婆拉着檀香的手,語重心長地道,“阿檀,此番進宮,你要做好萬全準備,知道嗎?”
檀香笑着拍拍颯婆婆的手,一臉輕鬆地道,“阿檀早就做好準備了,婆婆不用擔心。”
“如此便好,婆婆也不能陪你進宮,”颯婆婆還是有些擔心,“小暖,你要好好照顧阿檀,知道了嗎?”颯婆婆對着小暖道。
小暖聽了,立即俯身行禮,道“婆婆請放心,小暖定會好好照顧、保護好小姐的!”
本就將多半的傘打在了檀香身上,這一行禮,小暖身上很快被雨水印出了好幾個各種形狀的圓圈。
“小姐,你此番進宮一定要小心!”書畫也在後面道。
曲檀香笑呵呵地道,“好啦,婆婆,書畫姐姐,輕風哥,你們都快回去罷,下這麼大的雨,彆着涼了,我和小暖進宮復了命,即刻便回來。”
小虎聽了道,“小姐那你一定要早點回來啊,小虎還等着和你一起放風箏呢!”
輕風揶揄道,“下雨天怎麼放風箏啊,小虎你還蠻會開玩笑的。”
“我沒有開玩笑,我就是要和小姐一起放風箏。”小虎聽了輕風的話,十分委屈,大聲地解釋着。
檀香摸了摸小虎柔軟的頭髮,道,“對,等我從宮裡回來了,雨就會停了,我和小虎,還有書畫姐姐,輕風哥哥,小暖姐姐一起放風箏好不好?”
小虎卻別過頭,氣呼呼地道,“不帶輕風哥哥一起!”
“好好好,不帶他!”書畫聽了笑着回答,颯婆婆也笑了,催促道,“快些去罷,你回來這些日子了,早該去覆命了。”
曲檀香於是便放開了颯婆婆的手道,“那婆婆,阿檀去了。”
颯婆婆點了點頭,和書畫,還有輕風擺擺手,“去罷。”
小暖扶着曲檀香上了馬車,自己也鑽進了馬車裡。車伕收起了踩腳的小凳子,坐到了駕車的雨棚下,揮動手裡的繮繩,“駕!”
那兩匹馬緩緩地走了起來,馬車在雨水裡慢慢地走了,颯婆婆他們看着遠去的馬車,在街上的雨水裡,倒映出一個朦朧的影子,遠走越遠。
書畫道,“宮主,我們回去罷。”
颯婆婆點點頭,一行人又走進了碧落宮,門口的兩個小廝見了,將碧落宮的大門又關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