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若離盯着面前那個一臉得意的笑的皇帝,只覺得渾身都不好了。
這麼個油鹽不進的傢伙,她除了自己還有什麼能吸引他的呢?
咬了咬牙,她下了狠心,柳眉一豎,對上了皇上那張含情脈脈似笑非笑的臉,冷笑一聲,“皇上,民女這輩子除了顧章誰都不嫁,他活我活,他死我死,若是有別的人來干涉,那麼,就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說到後面,蘇若離也深深地爲自己感動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有這樣的勇氣?在一個封建帝王面前,竟拿這個來威脅他,她這是不要腦袋的節奏啊?
果然,面前那個男人面色很難看,鐵青裡透着不正常的紅潤,隱隱地可以聽到他的磨牙聲,想來若是她能吃,估計皇上現在該把她給拆吃入腹了。
可是皇后卻興致盎然地盯着蘇若離,心裡暗自感嘆。沒想到這麼個柔弱的小女子,還有這般膽量啊,真是看不出來哪。
怪不得前些日子京中傳了一曲《巾幗行》,她當時聽太監們講來,只覺得好笑,今兒一見才知道,這女子果真是個巾幗英雄!
這天下的女子,不,就算是男子,敢當着皇上的面兒這麼說話的,怕是獨她一份兒了吧?
皇后眸中欣賞的光芒不由多了起來,只是看見皇上雖然惱怒可還是滿臉隱忍顯然捨不得動這個小女子一個指頭的勁兒,她心裡還是難受得緊!
這樣的烈性女子,男子越是得不到就越不罷手,皇上也是個實打實的男人,也脫不了這個窠臼啊。
皇后不想看皇上那副情迷欲動的樣子,閉了閉眼睛。才揮揮手,“蘇姑娘還有什麼要囑咐本宮的嗎?若是沒有,就回去歇着吧。出來大半天,也該累了。在宮裡你也歇不好!”
皇上一聽這話就有些急了,皇后這什麼意思啊?什麼叫在宮裡歇不好?那些妃子個個在宮裡住得不都好好的嗎?
爲何蘇若離就偏偏不能?
剛要開口阻止,蘇若離卻飛快地對着皇上和皇后磕起頭來,那話快得如同灑落的珍珠,“多謝皇上和皇后娘娘體恤,兩位小皇子好好照料着就是,沒有什麼大礙。民女這就回去了。”
皇后搶在皇上面前一擺手,“起來吧。趕緊回去歇着,稍後本宮還有賞賜送過去的。”就讓身邊的大宮女扶蘇若離起身,沒容皇上開口就把蘇若離給撮到了外頭。
蘇若離臨走前對着皇后眨巴了下眼睛,皇后也調皮地對她眨了下眼睛,兩個女人心照不宣地對視了一眼,方纔別開。
蘇若離心中暗笑:這皇后娘娘也是個妙人兒,看來其家族勢力不容小覷啊。
出了坤寧宮,蘇若離只覺得神清氣爽,長舒一口氣,才邁步往外走。
反正她話已經撂這兒了。皇上若是不想把她逼死,就不會讓她入宮,那麼顧章也就沒事兒。其餘的。再徐徐圖之吧。
不行的話,就抱着皇后這條大腿兒,說不定還能有什麼轉機呢。
正神遊太虛的時候,迎面忽然走來一隊宮裝女人,蘇若離忙避到了一邊兒,偷偷地溜了一眼,卻是安平公主正往這邊走來。
她知道安平公主是個急性子,不過心眼子卻不壞,又深受太后和皇上喜愛。若是讓安平去求求太后,不知道皇上會否鬆口?
畢竟。堂堂一國之君若是和臣下搶媳婦,傳出去還是讓皇家的顏面無存的。
皇上年輕可以任性。但是太后可是個歷經磨難的老嫗,先皇曾經那麼寵愛貴妃娘娘,當胡人攻來的時候,舍下了那麼多的皇子皇孫公主嬪妃,獨獨帶了貴妃娘娘一個南下逃命,這份情誼雖然感天動地,可是太后已經傷透了心,也對先皇恨得咬牙切齒的。
這過錯雖然不是貴妃娘娘的,可“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亡”的道理並非誰都懂。
太后最恨的怕還是貴妃娘娘吧?
好在貴妃娘娘在難逃的途中投繯自縊,死無葬身之地,算是出了太后心窩的一口惡氣了。
無論如何,她這個做母親的絕不會看着自己的親生兒子重蹈老子的覆轍的。
打定主意,蘇若離眸光一閃,趕忙迎上去行禮,“民女見過安平公主!”
安平公主一見是她,立時笑得見牙不見眼的,“哎呀,原來是你啊?這好多日子都不見你了,本宮可都想你了呢,閒了也不來看我?”
嘴裡說着埋怨的話,可面上卻是一臉的笑容,“喂,上次你那個什麼衣裳穿着可真是舒服啊,改日裡畫個樣子給本宮,讓針線局裡的人照着做幾套。她們一個個都笨死了,愣是做不出來,害我只好穿你那一套了。”一邊說着一邊斜眼看着自己貼身的大宮女,幾個大宮女被她看得臉頰通紅,好像真的笨了一樣。
啊?
蘇若離頓時石化在那兒了。
一個備受寵愛的公主,還要穿她穿過的內衣,有沒有這樣的啊?這要是傳了出去,她還有活路嗎?
低了頭,好不容易擠出一絲笑來,蘇若離這纔敢對上安平那張歡快雀躍的臉,“公主吩咐,民女這就去辦!”
正想找個地方給她畫幾張樣子,安平忽地又拉住了她,“聽說你上次在誠國公府穿了一雙鞋子非常漂亮,那次昌平伯家的二小姐進宮給母后請安提了一嘴,今兒你也一併都畫出來吧?”
就這麼點兒要求嗎?蘇若離笑了笑,旋即釋然,女人啊,歷朝歷代都這個樣子啊,愛美的天性那是不分古今不分年齡的。
眼珠子滴溜溜轉了一圈兒,蘇若離拉過安平神神秘秘地小聲道:“公主,您說我這些東西若是多做些,那些大戶人家的小姐會不會也來買啊?要不,咱們合夥弄個成衣鋪子,我負責畫圖提供樣子。你來出本錢如何?”
從來沒有做過生意的安平公主,頓時高興起來。
所有好玩的事情她都恨不得嘗試一遍,更別提還能有特別的衣裳和鞋子穿了。
她伸出拳頭輕輕地捶了蘇若離一拳頭。嬌嗔道:“你可真是個人精兒,一手出神入化的醫術已爲你賺得盆滿鉢滿了吧?若再開個成衣鋪子。你可成爲富可敵國的小富婆了。”
蘇若離趕緊謙遜着,“哪裡哪裡?公主過獎了,民女不過賺得個養家餬口而已,離富可敵國還遠着呢。”
“哈哈,有本公主在,你就能富可敵國了。”安平拍着胸脯保證,“這鋪子開起來,咱倆五五分成!”
“成!”蘇若離伸出手掌來。安平也伸出一隻手掌,兩個人擊掌爲誓。
安平立馬就拉着蘇若離往自己宮裡走,“皇后那兒本宮就不去了,聽說兩個小侄子大好了,要靜養呢。咱們這就到本宮那兒好好地商議商議,趕在年前做起來纔好!”
蘇若離想着和這公主混熟了就好去求見太后了,也就跟着興頭起來,一路相隨着朝安平的寢宮而去。
京都的天牢裡,最裡頭的一間牢房。
地面上鋪着一層乾草,上面坐着一個衣着整齊手腳都帶了鐐銬的高大男人。
裡頭昏暗。看不清面目,不過依稀可以看到那人緊抿着的脣,兩道入鬢的長眉。
這人正是剛被關押進來的顧章。因爲蘇若離在皇上跟前說過這輩子除了顧章誰也不嫁的話,皇上一怒之下,竟然把他下到了天牢裡。
已經進來大半天了,顧章的視線早就適應了這裡頭的昏暗,此時正雙眸有神地打量着這堅實的牆壁和靠上一點兒透着光亮的小窗戶。
爲了離兒,他這個牢坐得也值了。
正思索着自己臨走前在軍中的佈置,忽聽外頭有雜亂的腳步聲傳來,顧章靜了靜,方纔聽到一個低低的男聲正小聲小氣兒地說着什麼。
也不知道來人是誰。顧章也懶得理會,索性躺在乾草上閉目養神想心事。
來人衣裳窸窸窣窣地拖在地上。卻在走到最裡面這間牢房裡停下了,駐足站在牢房門口。
顧章本就心生警覺。如今躺在那兒一動不動,只是靜觀待變。
來人忽然冷哼一聲,把頭上的風帽取下來,在昏暗的燈影裡,露出一張精緻嫵媚的面孔來。
那人衝牢房裡躺着的顧章高大的身軀瞄了幾眼,方纔冷笑一聲,“看來顧將軍在這裡頭住得是甘之如飴啊?”
聽聲音,是個青翠欲滴的少女的聲氣兒。
顧章慢慢地坐起來身子,轉過臉來,對上門外那張一臉嘲諷譏笑神情裡帶着一絲不甘的女子,昏暗的燈光搖曳着,打在女子妝容精緻的面容上,越發顯得神秘多姿,就像是瑤池裡的仙子下凡一般!
看清來人的面容,顧章愛理不理地往後靠了靠身子。
李蘭馨一雙眼緊盯着顧章那張俊朗陽光的臉,這個男人,雖然在這麼陰森黑暗的地方,可還是像太陽那般耀眼,讓她的眼睛情不自禁地流連在他的臉上,他的身上。
這樣的男人,絕非池中之物,怎能在這樣腌臢骯髒的地方呢?
她捏了捏手中雪白的帕子,再開口時,已經帶上了一絲哀求,“顧章,你就這麼心甘情願在這個地方躺着?告訴你,你一日不鬆口,一日要娶蘇若離,皇上就不會放你出去!到頭來,你和她,還是不可能的。”
顧章只是撩脣微微一笑,半天放慢悠悠說道:“如果皇上覺得這樣好,就儘管把我關在這暗無天日的大牢裡吧!”
他那雲淡風輕的語氣,那漠不關心的面容,看得李蘭馨氣惱上來,恨不得衝進去搖醒他,“顧章,你能不能爲你爲你的家人好好想一想?那個蘇若離她到底哪兒好,值得你這麼爲她?”
像是下了決心一樣,李蘭馨跺了跺腳,氣急敗壞滿面紅暈地尖叫着,“你若是娶了我,不僅能憑藉我家的勢力平步青雲,皇上更會把你當做股肱之臣,將來前途不可限量,你何必鑽牛角尖呢?”
一個姑娘家,在一個男人面前,這也算是大膽潑辣的了。雖然出身於武將世家,可李蘭馨打小兒就被當作弱質閨閣教養,哪裡這麼低聲下氣地放開了臉子?
這話說完,她羞得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偷偷地溜着顧章,實指望這人能有點兒憐香惜玉的心,看在她這麼可憐巴巴的份兒上,能動動心。
只是顧章的一顆心全都放在了蘇若離身上,心裡更是容不下任何人,聽了李蘭馨的話,只是冷冷一笑,“李姑娘請自重。顧某和蘇若離本就是夫妻,怎能再娶別人?在顧某的心裡,她比世上任何女子都好,李姑娘還是回去吧。”
冰冷無情的話,像是一盆冷水一樣,兜頭澆在了李蘭馨的身上,讓她從頭冷到了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