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章冷冷地倚着籬笆門站住,冰冷的眸光一瞬不瞬地緊盯着羅氏的,良久才緩緩開口,“娘,不要鬧騰了好嗎?居家過日子該有個過日子的樣子,再這麼鬧下去這個家遲早要散!”
羅氏本來嚎哭得正來勁兒,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看上去好不可憐。可一聽到顧章的話,頓時一點兒聲響都沒有了,好像剛纔那嚎哭的人不是她一樣。
她睜大了眼睛盯着顧章看了半天,像是不認識這個兒子一般。
這個兒子可真是個白眼狼啊,媳婦才娶回來幾天啊,就敢這麼跟她說話了。往常他可從沒有這樣啊。
只是羅氏沒有意識到,這個媳婦沒有娶回來之前,她也沒有這麼鬧騰過啊,頂多就和顧鴻鈞撒撒潑,顧鴻鈞又年長她許多,都是由着她的性子的。
何況顧鴻鈞好好的時候,成日裡帶着大兒子上山打獵,很少有空兒在家裡。
羅氏那時候的小日子過得着實滋潤啊,老頭子不在家,她吃好喝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跟着村裡的牛車到鎮上一去就是好幾日,反正她鎮上有個表妹,說是去表妹家住幾日,誰也不知道她到底做了什麼。
如今可倒好,那小賤蹄子竟然在拜堂當天把奄奄一息的顧鴻鈞給救回來了,實指望那小蹄子剋死了這死老頭子,她就逍遙自在了。
老頭子死沒死成,癱瘓在牀上,吃喝拉撒都得她操辦,她一肚子的火氣不朝這小賤蹄子撒朝哪兒撒去?
可恨大兒子竟然話裡話外地威脅她,讓她不要鬧騰,再鬧騰下去家就要散了。
她就是要鬧騰,她就是要把這小賤蹄子趕出去,就是要把老頭子給鬧騰死,到時候她可就是鎮上李大官人的人了,吃香的喝辣的,還能把女兒嫁給鎮上的好人家!
這樣的好事兒打着燈籠都難找,她何樂而不爲呢?
羅氏一想到正是那小賤蹄子阻了她嫁給李大官人的路了,眼眸裡就滿是仇恨的光芒。
清晨的霞光裡,這縷光芒就像是剛出叢林的餓狼一樣閃着幽幽的光,連顧章看了都覺得渾身不適。
東次間的門再次響起,蘇若離手裡拿着一個灰黑色的布包徐徐走了出來。
她熬了一夜,又被羅氏給氣了個半死,這會子臉色極其難看。晨光打在她臉上,皮膚白皙地幾近透明。
顧章擔憂地望了她一眼,倚在門邊沒有動彈,更沒有伸手去扶羅氏。
他孃的脾性他實在是受不了了,放着好端端的日子不過,非要成天針對着媳婦,這樣好的媳婦是他們顧家八輩子修來的福分才娶回來的,他娘爲何就是看不到她的好呢?
身爲兒子,他哪裡知道羅氏內心陰暗齷齪的想法呢。
羅氏心裡早就有了譜兒,不論蘇若離做了什麼,她都不會接納她,因爲是她救活了顧鴻鈞,阻了她去鎮上過好日子了。
蘇若離真是躺着都中槍啊。
一見蘇若離手裡拿着一個布包出來,羅氏跟被人奪了食物的猛獸一樣,嗷嗷叫着從地上躥起來就奔上前去。
蘇若離輕蔑地瞄了羅氏一眼,一聲不吭地往籬笆門走去。
桂花嫂子的兒子還等着這東西救命呢,她若是去晚了,孩子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哪裡有空跟這不要臉的老孃們兒死磕?
羅氏剛纔被蘇若離給揪着衣襟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通,早就窩了一肚子的火氣,顧章也沒給她好臉色,她哪裡還受得了?
這回她抓住了把柄預備要豁出去鬧一場了,好不好的把這小蹄子給趕出去再說!
“天殺的小賤人,還說沒給那小浪**帶吃的,你他孃的手裡拿的是什麼?”羅氏粗鄙不堪地罵着,就要伸手去奪蘇若離手裡的布包兒。
“這是救命的良藥,可不是能吃的東西。”蘇若離慢悠悠地說道,順手把手往背後一背,羅氏就撲了個空。
顧章一看他娘沒完了,急得不行,桂花嫂子還在家裡等着,毛毛雖說退了燒,可依然昏迷着呢。他娘在這兒瞎攪和什麼啊?
他上前一步,一把架住羅氏的手,不讓她去抓撓蘇若離。
蘇若離就趁這個當口趕緊推門而出,還不忘轉身朝羅氏粲然一笑,打開那布包給她看,“你看這東西能吃嗎?”
卻是半塊長了綠毛的死麪餅子。
羅氏被顧章給攔住,沒能收拾蘇若離一頓,氣得上躥下跳的。
待看見蘇若離手裡赫然是半塊餅子時,她頓時心疼地抓肝撓肺,“這不是吃的這是什麼?小賤人睜眼說瞎話嗎?你給我回來,今兒敢把吃的送那小浪**,就別回這個家!”
蘇若離置若罔聞,不怕死地把手裡長毛的餅子朝羅氏晃了晃,“你可看仔細嘍,這都成這樣了還能吃嗎?這可是治病的良藥呢。”
羅氏氣得眼冒金星,兀自喘着粗氣罵道,“那小浪**餓極了,什麼東西吃不得啊?你這賤蹄子我說的話你聽見沒有?你要是敢送過去,這輩子都別想回來。”
哼,不回來就不回來,還以爲我有多依戀你這破家啊。
蘇若離輕輕地哼着小曲兒,快步來到了桂花嫂子家。
顧章等他娘發作得差不多了,也跟着過去了。
羅氏氣得快要瘋掉了,見沒人理她,站那兒破口大罵了一通,就蹬蹬地轉身回到了堂屋裡。
蘇若離也顧不上羅氏要不要跟她算賬,趕緊把那餅子上的綠毛給弄下來,搗鼓了一陣,給桂花嫂子的兒子毛毛灌下去了。
桂花嫂子早就聽見了羅氏的叫罵,非常過意不去,等蘇若離忙活完了,才歉意地搓着手,“都是我害得嫂子生氣,等毛毛醒了,我去和嫂子賠罪去。”
顧章兩道濃眉往上挑了挑,不動聲色地笑道:“沒什麼,我娘脾氣大,嫂子還是看顧好孩子要緊!”
蘇若離又囑咐了桂花嫂子一些事項,就跟了顧章出了門。
忙活了一夜,這會子早餓得前胸貼着後背了。
誰知道兩人剛推開籬笆門踏進院子,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就從東次間飛了出來,迎面砸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