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 心結

長嫂難爲 164心結 全本 吧

一家人實實在在的高興了一把之後,還沒來得及滿足老族長的要求,就在左穆的提點下,一同隨着官差回城去了,只因放榜第二日要舉行“鹿鳴宴”,所有的考官、監臨、學正,內外簾官和所有新科舉人一同參加的宴會,方辰和趙立年都是要去的。

所謂“鹿鳴宴”,那是一早就流傳下來的習俗,是地方官祝賀考中貢生或舉人的“鄉飲酒”宴會。飲宴之中必須先奏響《鹿鳴》之曲,隨後朗讀《鹿鳴》之歌以活躍氣氛,顯示某公才華。《鹿鳴》原出自《詩經小雅》中的一首樂歌,一共有三章,三章頭一句分別是“呦呦鹿嗚,食野之苹”、“呦呦鹿鳴,食野之嵩”、“呦呦鹿鳴,食野之芩”。其意爲鹿子發現了美食不忘夥伴,發出“呦呦”叫聲招呼同類一塊進食。古人認爲此舉爲美德,於是上行下效,天子宴羣臣,地方官宴請同僚及當地舉人和地方豪紳,用此舉來收買人心,展示自己禮賢下士。

這些是在回城途中,左穆說與衆人聽的,方怡默默地想,這鹿鳴宴倒是給了那些京官兒一個認識考生的好機會啊,發現不錯的還能趁機拉攏了。這樣一想,方怡決定今晚回去跟方辰和趙立年叮囑一番,可不能糊里糊塗就被人給收買了,從古至今,官場裡的水那都是深不見底的,像他們這樣無根無據的平民百姓,就算考了兩個舉人,也同樣連一個水冒都冒不出一個,還是不要隨隨便便就站隊的好,不然回頭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其實這些,方怡和趙立年又豈會不懂?自三年前趙立秋被陷害一次之後,左穆就已經開始教導他們爲人處世之道。

方辰卻已經有些心不在焉,這鹿鳴宴他一早就知道了,此刻他心中所想的,卻是那位主考官齊大人,不知爲何,他總覺得那位齊大人很眼熟,即便他們之間只有每次開考前的那一句對話,可方辰還是覺得他們好像認識很久了一樣。等到明天,就能再次見到那位主考官齊大人了!方辰的小心思突然雀躍起來。

趙立年和方辰的感情素來交好,這幾年一直都是同塌而眠,就連之前方怡問他們要不要分開睡都被拒絕了,兩人最愛做的事就是晚上熄燈之後,在黑暗裡聊着天,天南海北,古往今來,幾乎什麼都說,當然,說的最多的還是功課,也正因爲如此,即便趙立年性子頑皮跳脫,學習不如方辰專心,卻也一直沒有落下哪怕一分一毫的功課。

這一晚,自然也不例外,趙立年道:“嫂子真是太操心了,我們又不是三歲小孩,豈會不懂這官場上的彎彎道道?”

方辰道:“姐姐也是爲我們好,怕我們做錯事。”

“我纔不會做錯事!倒是你啊,你是解元,明兒盯着你的人肯定很多,你到時候機靈點兒,記得看我的眼色行事,知道嗎?”

方辰默默在心底嘀咕了一句,嘴上卻乖乖應了:“好。”

趙立年很滿意,擡手在方辰身上拍了拍:“這才乖,你啊,就是太單純了!一點兒聰明勁兒全用在讀書上了,你也真是的,好好的幹嘛要考第一!不知道鋒芒畢露容易招人忌恨嗎?”

對此,方辰極爲委屈:“我也不知道啊,是先生說鄉試很難,讓我們盡力一試,若是失敗也不可氣餒,而且那題目真的很難,我都以爲我會落選。”

想到鄉試那三場考試,趙立年打了個哆嗦,忙道:“確實是很難,不過既然我們都已經考上了,那就不要再去想了。”

……

趙立秋在房裡輾轉反側良久,卻依舊沒有半點睡意,最後忍不住穿了衣服起來,跑到院子裡去打起太極拳來。慢悠悠一套太極拳打完,趙立秋整個人都沉靜下來了,正要轉身回屋睡覺,卻看到趙立夏不知何時來到他的身後:“大哥,吵醒你了?”

“不是,我睡不着,怕吵醒你嫂子,所以出來坐坐,你也睡不着?”

趙立秋笑了笑:“是啊,看着辰辰立年這麼出息,我心裡高興。”

趙立夏就着月光看了趙立秋一會兒,才道:“三年前,我看着你們一個個都那麼出息,我這個當大哥的卻落了榜,雖然我面上沒說什麼,心裡卻不是滋味,總覺得自己很沒用。”

“大哥,你怎麼會沒用?這個家當初全靠着你才支撐下來的,後來嫂子大病一場才轉了性子,之後,你們一路把我們從村裡帶到城裡,又要維持整個家的生計,不過是沒考中秀才而已,有什麼要緊的!在我們心裡,你是這世上最厲害的人!”

趙立夏搖搖頭:“我說這些,只不過是想告訴你,我明白你此刻的心情,也想告訴你,不論你是否中舉,在我和你嫂子眼裡,你依然是我們最得力的二弟,在立冬立年辰辰苗苗他們眼裡,你依然是他們敬愛的二哥!一切都不會有任何變化,一如三年前你們看我的目光沒有任何變化一樣。”

趙立秋默然半晌,才道:“大哥,我並非貪戀舉人的權勢,我只是,我只是覺得自己好無用,只會給你們添麻煩,別的卻都做不好,三年前,我惹下那樣大的禍事,連累先生和白叔他們,更連累了我們一家。”

“三年了,你還沒有想明白嗎?”方怡的聲音從背後響起:“你以爲當初他們爲什麼要栽贓嫁禍你?那是因爲他們從你身上看到了前途,更透過你看到了我們一家的前途!他們算計的,從來都不僅僅是你,而是我們一家人!”

“可他們到底是因爲我纔算計到了我們家!是我太笨太不小心!取得了點小小的成績就沾沾自喜,聽了幾句奉承話就以爲自己當真很了不起,卻不知,區區秀才,又算得上什麼!”

方怡道:“三年前,你不過才十五歲,正是年少氣盛的年紀,會因別人的奉承而沾沾自喜又有何奇怪?你能在跌倒之後立刻爬起來,沒有意志消沉,就已是極爲難得,人生在世,誰能無過?過而能改,方成大器!”

趙立秋聽後,默然不語,那一晚發生的事是他心頭的一根刺,時不時就要扎着他,他不知道最後方怡到底是怎麼說服陳夫人的,可他卻明白,以陳夫人的爲人秉性,方怡說服她的過程絕對是艱難的,或許還是屈辱的,否則又怎會絕口不提那一晚發生的事?

方怡一直都隱約覺得趙立秋的變化有些異常,她以爲那只是他一時沒想通,卻沒想到他的心結如此之深,三年了居然還沒想通!她默默嘆了口氣,道:“我之所以不提那晚發生的事,並不是因爲我被欺負了心裡有陰影,而是因爲那並不是件光彩的事,陳夫人她並非是被我說服的,她是在我的威逼利誘之下才無奈點了頭。”

既然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方怡一咬牙,繼續道:“陳家當年那麼急於陷害你是有原因的,因爲那位表小姐並非完璧之身,陳夫人看我們是一家孤兒,又有一片大好前途,所以纔想要栽贓嫁禍於你,並以此爲把柄,將來要挾我們。被我識破之後,我趁機反將一軍,以此來威逼利誘陳夫人,最終讓她點頭。我一直不說,一來是因爲其中涉及到的隱私太多,二來也是我的私心,我不願你們覺得我是一個卑鄙小人。卻沒想到,我的隱瞞竟害得你暗自糾結三年之久!”

不僅僅是趙立秋,連趙立夏都目瞪口呆,其實不僅僅是趙立秋,他也同樣對方怡心懷愧疚,卻沒想到事情的真相居然是這樣的。

回過神的趙立秋忙道:“怎麼會!嫂子你是爲了我纔會這樣做的,更何況,是那陳夫人算計我們在先,你才威逼她在後,以牙還牙,哪裡算是卑鄙小人的?”

方怡嘆了口氣:“那你還覺得是你連累了我們一家嗎?”

趙立秋一愣,隨即搖搖頭,恨聲道:“是他們陳家欺人太甚!”

“是,他們陳家固然是欺人太甚,可說到底,也是因爲我們自己太弱,若是三年前辰辰和立年他們就中了舉人,陳家絕不敢把主意打到我們頭上!”方怡說完,又道:“立秋,我們是一家人,只要我們家有一個人出息了,就不會再有人來欺負我們,這個人可以是你,可以是你大哥,也可以是立冬,更可以是辰辰和立年。我知道你一直都無心仕途,卻爲了這個家一心讀書,如今辰辰和立年他們已經考中了舉人,你也不需要再勉強自己學不愛學的東西,你大可以讓先生教你你最愛的算術之法,這也是我跟你大哥一直以來都想跟你說的話。”

這一晚,趙立夏握着方怡的手,輕聲道:“不論發生什麼,你都是我趙立夏此生最愛的妻子!”

這一晚,趙立秋徹夜未眠,等到天亮時分,他站在趙立夏和方怡的面前,一字一句道:“比起學習算術之法,我最愛的,還是數銀子。”

我對不起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