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求問
第二天一大早,趙立夏手裡拿着幾張紙,幾番猶豫才遞到了方怡的面前:“這是我畫的繡樣,你看看。”
方怡從進門起就瞧見這陽光小少年的糾結了,只當沒看見,自顧餵了雞和兔子,又去後院兒牛棚給母牛喂足了摻了麩皮的草,轉身就瞧見趙立夏杵在她跟前。
自從很早以前方怡教過趙立夏簡筆畫之後,他就一直在偷偷練習畫畫,一般都是照着方怡的那些繡樣畫,一直也沒給方怡看過,對此,方怡倒也沒在意,十六歲的少年正是青春敏感期,自尊心強,想要畫好了再給她看也是情理之中。不過,在方怡的心裡頭多少是有些期待的,這會兒終於等到趙立夏肯給她看了,當即接過那幾張紙認真地看起來。
趙立夏的臉上難得的露出了些許孩子氣,抿着脣,小臉兒繃得緊緊的,那雙清亮的眼底透着絲絲緊張的情緒,雙手無意識地背在身後,這模樣,讓方怡想起了學校裡被老師檢查作業的乖乖學生。
輕輕咳嗽了一聲,方怡開始點評:“畫的很好,線條很流暢自然,看着很可愛,咦?這是你自己想的?”
趙立夏有些侷促地點點頭,輕輕嗯了一聲,耳朵尖兒也泛起可疑的紅潤,從方怡的角度看過去,更覺得可愛。
“畫的真好,我倒是沒想到把開心餈畫出來當繡樣!”圓圓的饅頭似的小圓球,上面畫上一個笑臉,下面再來一片小綠葉,寥寥幾筆,將開心餈圓潤可愛的形象盡顯出來,方怡覺得那掌櫃的一定會喜歡這個的!
得到方怡的肯定,趙立夏不自禁露出個開心的笑容,轉身又回到屋裡拿了一大疊出來:“你看這些怎麼樣。”
方怡一張張地看過去,心裡有些詫異,趙立夏並不是單純的模仿,還自創了很多,特別是前陣子她畫的小人圖,她當時只畫了那麼幾種,但是趙立夏這裡卻有幾十張,有一些甚至自發的融合了開心餈上的那些表情。這對於從沒有接觸過簡筆畫的人來說,真的是很難得了。
最後,方怡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擡頭問道:“這些,你都是什麼時候畫的?”這麼厚厚一疊,可要費不少功夫的,更別提那些沒被趙立夏選中的,方怡相信那絕對不是小數目。以前還好說,最近他們幾個可是一直都很忙的,他哪裡來的功夫畫開心餈的繡樣?
趙立夏微微一愣,有些支吾:“嗯,晚上和早上畫的。”
方怡微微皺眉,他們每天都是天黑了才睡覺,天剛沒亮就起,他哪裡來的時間畫?而且,黑漆漆的,他怎麼畫?
被方怡追問,趙立夏更加的不自在了:“晚上也不是很黑,可以看見的。”
方怡正色道:“以後不許這樣了!就月亮星星那點兒光亮,你畫畫會把眼睛弄傷的!得不償失。”
趙立夏動了動嘴角,好半天才低聲道:“其實很亮的。”
“那是因爲你在黑暗裡呆久了,所以覺得亮,這點兒亮只夠我們模模糊糊地看清楚東西,哪裡能畫畫?你每次畫久了不會覺得眼睛不舒服嗎?”
趙立夏不說話了,聳拉着肩膀,垂着腦袋,像是受了委屈的大狗狗一般。
方怡頓時生出一絲罪惡感,不由自主地放軟了語氣道:“你要是喜歡畫畫,以後白天畫就好,這繡樣不是多緊缺的東西,不着急的,更何況,我們也不能一次給多了,給多了就不值錢了。你是老大,我們所有人都要靠着你的,你可不能爲了畫畫把眼睛給弄傷了,知道了嗎?”
趙立夏的聲音悶悶的:“知道了。”
這下子更像是個大男孩兒了,方怡下意識就想摸摸他的腦袋好好安慰安慰,可看到兩人的身高差距,默默地把這念頭壓了下去。本着對孩子要多多鼓勵的原則,方怡又道:“你畫的很好,比我的還要好了,要是你喜歡的話,以後白天可以多畫畫,看到什麼都可以畫下來試試的。”
聽到這裡,趙立夏的眼裡纔再度有了光彩,他起初是爲了看試試,能不能也畫出來賣錢,但是後來是真的喜歡畫畫了,覺得很有趣,這會兒被方怡誇獎,心裡有種很滿足的感覺,只覺得每天花了那麼多時間去畫是值得的,以後還想繼續。既然方怡說晚上不能畫,那就白天再畫吧,反正時間擠擠總會有的。
兩人說話這會兒,趙立秋和趙立冬已經把幾個小的都喊起來了,方怡認真地從那一疊畫裡挑了三十張出來,想了想,又把開心餈的再挑了十張,剩下的,重新放到箱子裡放好,等着下回再拿去賣。趙立夏對此沒任何意見,只要能幫上方怡的忙,他就覺得很滿足了。
等到了城裡,方怡便拿着那繡樣和三個開心餈去找那掌櫃的去了,那掌櫃的看到她笑眯眯地,在得知開心餈居然是她做的的時候,更是意外,更加在心裡坐實了方怡是來自江南的猜測。這掌櫃的也沒少買那開心餈,不過都是打發小二去買的,自然知道這開心餈的價格,想到她一面做開心餈一面還不忘畫繡樣,心裡又有些感慨,這年歲不好,連孩子也懂事多了。當即把方怡這些繡樣全給收了去,那開心餈的繡樣則是直接按照小人兒的價格收的。自從有了方怡這造型獨特的繡樣,他店裡的生意也連帶着好了不少,這掌櫃的不是傻子,更加不會虧待了方怡。
……
端午一過,糉葉和艾草基本上就沒人會去買了,不過開心餈還是能賣一陣子的,畢竟這點心的味道確實是很不錯的,當然銷量是不能跟端午那兩天比的,所以楊嬸兒一家的工作量相對要小很多了,只需要採摘鮮嫩的艾草就好,另外還要再準備些籃子。
大家湊在一起商量了之後,重新調整了一下贈品,過節之後,再來買開心餈的應該都是一些有錢人了,單純就是爲了開心餈的味道來的,購買數量也不會很多,所以買幾個送贈品,這個數量得適當降低。
等到攤子架起來,大家才發現,之前的擔心實在是有點兒多餘,來買開心餈的人依然有不少,原來是縣令夫人跟世家夫人小姐們聚會的時候隨口提了一句,這開心餈啊也只有這端午前後有的吃,等過了就沒有了。稍後衆人一琢磨,可不是麼,這開心餈裡頭有艾草的香氣兒啊,艾草也就清明前後纔有了,其他時間可沒這麼鮮嫩清香,於是,這事兒就慢慢傳開了,喜歡開心餈的人也就想着趁着還有的買就多吃幾回。
不過,白城山此刻的心思都落到了對面的書店上,這端午剛過,書店那位溫文儒雅的掌櫃的就搖着扇子慢悠悠地晃過來了,跟在他身後的兩個書童苦着臉,身上手裡大包小包的。
一瞧見那人,白城山立刻去後院兒裝了一籃子熱乎乎剛出爐的開心餈,又往上放了幾個雞蛋,上門去了。
那掌櫃的才從外地趕回來的,臉上還帶了點兒風塵疲憊之色,不過眉宇間卻是清朗,看到白城山笑道:“幾日不見,白老哥又有了新買賣啊。”
白城山把籃子往他面前一遞:“先嚐一個試試。”
那掌櫃的拿了一個在手裡,仔細瞧了瞧,露出些許興致:“我還當爲何這普普通通的艾餈能賣得如此紅火,原來蹊蹺在這裡,白老哥的心思真是越來越玲瓏了。”
白城山笑道:“劉老弟見多識廣,自然是不會覺得稀奇,咱們城裡頭可沒人賣過這艾餈。至於這笑臉,你猜是誰想的?”
那掌櫃的正咬了一口艾餈,一時間沒出聲,等到嚥下去,這才道:“是那小丫頭,還是那小子?”
白城山嘆了口氣:“果然什麼都瞞不過劉老弟你。”
那掌櫃的笑了笑,也不多言,把那開心餈吃完之後,又拿了個雞蛋剝起來,道:“無事獻殷勤,白老哥這是有什麼事要我幫忙?”
白城山也不繞圈子:“我想讓劉老弟你幫我瞅瞅那幾個孩子,看看心性品德如何。”
那掌櫃的似笑非笑地瞅着白城山:“心性品德白老哥你還看不出來?”
白城山正色道:“這做人的心性品德我能看,但讀書的心性品德我可就看不出了。不瞞劉老弟,這幾個孩子實在是入了我的眼,所以纔想要好好扶持一把,還請劉老弟幫個忙吶。”
那掌櫃的咬了口雞蛋,沒理會白城山,眯起眼看向門外,斜對面就是那幾個小子,兩個大的一個沉穩一個討喜,兩個小的一個斯文靦腆一個活潑可愛,難怪白城山會這麼上心。
白城山也不急,順着那掌櫃的目光看過去,微笑道:“立夏到底是老大,立秋倒是個做生意的好料子,逢人三分笑,立年是個皮孩子,辰辰最是漂亮乖巧。”
那掌櫃的慢悠悠的吃完一個雞蛋,又拿了個開心餈,直到肚子填了個七分飽,這才道:“既然白老哥開了口,那便帶過來我瞧瞧,只是這話我先放在這兒,回頭看走眼了可別來怪我。”
白城山心下一鬆,笑道:“劉老弟的本事,別人不知,老哥我還能不知?”
那掌櫃的搖着扇子,微笑不語,神色間隱約有幾分淡淡地傲氣。
嚶嚶嚶
大姨媽神馬的太討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