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慈轉而看着吉祥:“你爲什麼要打金玉,她哪兒錯了!?”
何如意是老二,又帶着病,王鳳嬌不和她計較,卻把炮火朝向了和何家八竿子打不着邊兒的何元吉:“我說何元吉,我們老何家的事情,啥時候輪到你一個外人來插手?”
何元吉正想開口,卻被吉祥攔了下來,她瞪了兩個人一眼:“我說過多少次,現在我是家裡做主的,我教訓弟弟妹妹的時候,你們都別出來攔!”她望向王鳳嬌,語氣低了下來:“二嬸,這一次是金玉的錯,請您原諒金玉這一次,我保證,以後會好好教她!”說着,她將金玉從寧慈的懷裡扯出來,對着王鳳嬌,呵斥道:“還不跟二嬸和香芝姐姐道歉!”
金玉哭的一張臉都紅了,磨破皮出了血的手掌背在身後,橫膈膜一邊抽一邊說:“二嬸對不起……香芝姐姐對不起……”
王鳳嬌的一口惡氣,總算出了一點,也不理吉祥和金玉,就牽着香芝回家了。香芝走了一會兒,又回過頭來跟金玉做了個鬼臉,笑呵呵和王鳳嬌回了家。
吉祥深吸一口氣,走到金玉面前,想看看她的手,可金玉狠狠甩開了吉祥的手,轉身撲到了二姐如意的懷裡。
雖說這具身子靈魂已然易主,可何如意的身子的確是不行,就算是金玉,這樣撞過來,也險些讓她倒在地上,可是看着哭的淚眼汪汪的金玉,寧慈心中有些惱怒,這些惱怒不僅有對王鳳嬌的,還有對吉祥的。
寧慈不看吉祥,使出所有力氣,將金玉抱回了屋。
吉祥被金玉甩開,有些呆愣,看着二妹把金玉抱進了屋,她的眼淚才慢慢的流了下來。何元吉看在眼裡,疼在心裡,想上前說兩句,可吉祥根本不讓他看到自己的眼淚,也跟着進了屋。
何元吉神色有些黯然,他將剛剛打好的一擔柴放在了吉祥家的前院,默默地回去了。
屋子裡,金玉還在哭。寧慈向來討厭小孩子哭,從前,她弟弟只要一哭,爸媽就會沒來由的責怪自己,所以她從不覺得小孩子哭是一件可憐的事情。可今日不一樣了,她看着金玉哭,就真的像自己的妹妹被欺辱了一樣。直到心臟處傳來的陣陣清晰的痛楚之時,她才驚覺,也許,這身子裡,還殘留着真正的何如意,對這個家,對這些姊妹們的牽掛和愛。
吉祥走進來,身後沒有跟着何元吉,寧慈將金玉帶到西屋,讓她等着自己,這纔出來質問吉祥:“大姐,你爲什麼要責怪金玉?香芝是孩子,金玉也是啊!她還是我們的親妹妹,你怎麼能下這麼重的手!?”
此刻的吉祥,早已經沒有了在外面時候的兇悍,面對如意的質問,她最先想到的,還是她的身體:“你怎麼就跑出來了,先去躺下休息。”
寧慈拂開吉祥的手,吉祥竟有些無措——如意從來都是最溫順的,她怎麼……
看着妹妹質疑和責怪的目光,吉祥終於對她坦白:“如意,你想過沒有,娘沒了,今年地裡的收成也不好,沒錯……二嬸……的確是蠻橫了些,可以後我們要求人家的地方多着啊!咋能讓二嬸不舒坦呢。再說了,二嬸總歸是長輩……我們做晚輩的,咋能跟她們對着幹呢……”
寧慈越聽越氣:“所以,你就用金玉來消二嬸的氣?你怎麼下的了手!?”
吉祥有些不可思議的看着自己的妹妹,她覺得,好像從如意醒過來以後,整個人都不一樣了……
西屋門板傳來了響動,兩人一起望過去,金玉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門後面。她腆着小肚子,把受傷的手背在後面,吸吸鼻子,小聲嚅喏道:“大姐……我錯了,我不該對香芝姐姐小氣……不該跟大姐生氣……二姐……你不要生大姐的氣……你要好好休息……”
吉祥咬着脣,衝過去將金玉抱在懷裡,心疼的捧着她的手,去給她洗手,金玉忍不住,又嗚嗚的哭了起來,吉祥終於將所有的心疼釋放出來,溫聲的哄着金玉,小心翼翼的給她清理手掌。
寧慈坐在堂屋的椅子上,終於仔仔細細的打量起這間破舊的屋子——茅草屋頂,黃泥牆面,桌椅板凳都已經有些搖晃,連一件像樣的傢俱都沒有,就像吉祥說的,在這樣下去,她們遲早都得餓死……
寧慈陷入沉思中,想着想着,忽然笑了起來——一個頂級技師,烹飪大師的關門弟子,最後的下場,竟然是餓死?可是因爲這個笑,反而讓她將一直堵在胸口中的那口鬱氣給吐了出來,也讓她終於想明白一些事。
會餓死嗎?可是連老天都捨不得讓她死!
死而復生這種事,放眼世間,發生的機率能有多大?這樣珍貴的機會,都被她撿了回來,她還有什麼理由不好好活下去?她非但要好好活着,還得讓吉祥,金玉,滿堂,都過上好日子!
與其任人欺負,不如讓自己一步步強大!也許有一天,她還能再回到那個真正屬於她的世界,可絕不會是再以從前的模樣出現在所有人面前,就像她來到這個世界,絕不能讓何如意繼續做從前那個何如意,是同樣的道理!
耳邊還有吉祥低聲哄和金玉抽鼻子的聲音,寧慈起身,走到了竈房裡,伸手握住了擱在鍋裡的大勺,冰冷的觸感透過肌膚滲入她的骨血,一顆心,卻越發的堅定——從今日起,她就是何如意。
什麼叫以後的日子,求着別人的地方還多着?
來日方長,誰求誰,還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