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出現這麼大的陷落,雖已過去了一個多月,可前來查看的人依然不少。
仲澤在地底時被蛇紋人懸賞,也不知道消息是否傳到地面上。
他不敢冒險。
地面上的人,更危險。
在地面上,四處活動的蠻獸、異種更多。
能生活在城與城之間,並安然生存的,絕對都是自詡強大之輩。
此時他實在不想再節外生枝了。
.......
千米外,仲澤神識探查的邊緣,兩個蛇紋人築體後期,帶着一隊黑甲奴正向仲澤所在飛奔而來。
跑在最前方的青甲奴,身上還掛着蛛後施展技能後,留下的銀白蛛絲。
仲澤休息過後,便立即離開坍塌所在。
他雖有意繞過原總商營地的位置,但是去萬靈鬼坊,行進的方向只能是繼續往南。
只是沒想到時間過了一個多月。
他繞行了數裡地,如此小心謹慎下,還是被蛇紋人發現了蹤跡。
一追一逃中,瀰漫在凹坑內的灰霧逐漸變得透明,小半天時間過去,蛇紋人小隊與仲澤的距離越發接近。
仲澤的速度,完全無法與青甲奴相比,即便是黑甲奴,速度上也比他快幾分。
眼見如此,他將身後裝着血煙蟲及夜蛛的新石罐遠遠一拋,並讓蛛後潛伏在旁,他迅速向周圍空處甩出數十塊靈石以及一些靈材後,等在原地。
青甲奴最先發現他在原地等待。
一聲聲的嚎叫中,青甲奴身體騰起,遠遠伸出雙爪就向他抓了過來。
“哼!...”
青甲奴難纏仲澤是見識過的,不敢大意,側步迅速躲開。
蛛網適時從旁向青甲奴罩下。
但青甲奴似有了應對之法一般,不見躲閃,竟擡頭齜嘴,從口中噴出一片酸霧。
酸霧腐蝕下,蛛網在落下後,殘破不堪。
被青甲奴輕輕一撕,從中走了出來,毫無作用。
這時,後方的蛇紋人以及黑甲奴小隊,已經來到近前,將仲澤圍了起來。
“你小子,是不是偷了總商營地的庫房?”
其中一個狹眼中年蛇紋人,一見仲澤便冷聲叱問。
仲澤聽罷一愣。
他以爲蛇紋人是因爲懸賞纔來追他,沒想到是問他庫房的事,而對方顯然也並不肯定事情是他乾的。
他有心否認,但轉眼看到青甲奴一臉記恨的模樣,心下搖了搖頭,並未回答。
修行者的世界,無論對錯,總是拳頭大的,才更有理。
想到這裡,仲澤心臟猛然劇烈地跳動數下。
如同蓄力般向內一縮,沉睡在心臟中的蟲影,驀然睜開血紅的雙眼。
與祖血完全融合後的牧魂血脈,血脈形態與牧魂蟲本體多腳蠕蟲的模樣相同,只在其周身多了一層層銀白色的網狀花紋。
如同錯落交疊、鏤空厚實的全身銀甲。
兩者疊加的形態,遠遠看去,就像是複雜、朦朧之極的複雜圖案,蜷縮收攏在一處的樣子。
仲澤是第一次以傳統之法,激活新融合的血脈。
激活後,一隻細小銀蟲落入在場所有人的眼中,並飛速向深處疾飛。
絲絲魂力,無聲無息間瞬間擴散開來,覆蓋衆人。
一瞬間,在場所有人深藏心底的渴望似被勾起一般,眼神變得炙熱迷離。一處處幻境,隨着渴望情緒的生長,剎那間轉變成真實的記憶,浮現在衆人眼前。
“幻真!”
祖血與牧魂蟲血脈完全相融,異變成了一種類似真實幻境能力的血脈能力。
這是強化過的牧魂蟲的幻之天賦,是新的,更加強大的天賦能力。
與先前的幻之天賦相比,幻真血脈施展後,更顯隱蔽,更能深入敵人內心,衍生的幻境也更加真實,如同記憶。
並且,在其衍生的幻境中,仲澤的意識也能主動參與其中。
幻真血脈,在融合異變後,更具操控性。
紅黑的世界,少年捧着鮮花,欣喜地向一名持劍少女跑去。少年剛到少女身前,少女持劍突然轉身,鮮紅的血液噴灑在女子冰冷的臉上。
本就紅到發黑的世界,立時添了一抹幾不可見的血紅。
少年死去,世界依然存在。
直到少女輕嘆一聲,持劍向空斬去,這片世界才隨着少女消失而緩緩破碎。
一樣的紅黑世界,不同的場景,不同的種族。
或是戰場,或是奴營,或是族寨...
一個個世界,不同的人,持着相同的劍,在殺了某人之後與世界一同消失。
仲澤意識化身成刺客,行走在幻真血脈於黑甲奴意識中衍生的記憶世界裡,將其殺害。
死亡,就此存在於黑甲奴的記憶中。
幻即是真!
直到,仲澤在一人心神中留下烙印,又盡全力將另一人重傷後,覆蓋衆人的幻真能力無聲消散。
“唔...”
“怎麼回事....”
仲澤臉色煞白,他未理會重傷在地的蛇紋人,深吸了口氣,迅速將意識中的混亂和撕裂壓下。
幻真之中,一隊黑甲奴在幾息內被他於其自身的記憶中刺殺死亡。
此時幻真能力消失,青甲奴即將清醒,就要再次發起攻擊。
血海虛影在他身後迅速成型。
十一道血脈之影,如同鬼魅,無聲嗥叫着衝向青甲奴。
緊接着,蛛後現出身形,在蛛網的牽制中,與雜血血脈們一同攻向青甲奴。
雜血血脈們,甫一見到青甲奴,便如惡狼一般。
各自找準位置,一一觸碰到青甲奴的身體,如同血漬一般迅速滲入其中。
這些雜血血脈,在與魂土本源相合之後,智慧靈智增長了許多。
仲澤控制中,更加隨心所欲,一個念頭便能調動。
剛纔青甲奴一現身,它們便在血海中躁動不停,散發着極其渴望的意念情緒,不停地傳入他意識之中。
這也是爲何,仲澤沒有第一時間,在幻境中刺殺青甲奴,而只是將其困住。
事實上,若真的出現在青甲奴的幻境裡,他未必能打得過。
幻境中,他不能再調用幻的能力,只憑武技修爲,對付蛇紋人時都已經十分吃力,更別說已將攻擊化作本能的青甲奴了。
幻真衍生的場景之所以這麼快消失,也是因爲青甲奴掙脫的原因。
仲澤猜測,青甲奴的靈智,絕非本身所有。
他看着青甲奴慌張忙亂、手腳不受控制的模樣,感知着血脈們的激動和滿足,心中猜出大概。
“單隻顱蟲幾無靈智,若是數量夠多,它們便很可能形成一種集體思維!”
“因爲其組成的單元意識沒有智慧,所以在形成集體思維後,意識就非常純粹,將其訓練,會擁有超乎想象的戰鬥本能。”
“蛇紋人,恐怕是掌握了一個可怕的異種種族,難怪獄火人會將一座次塔權柄交給鼠王,恐怕其中內情也並不單純。”
“聽說在青甲奴之上,還有一種更高級的甲奴,不知是什麼模樣?若是這些甲奴數量成羣,恐怕獄火人要倒大黴了!”
仲澤想到蛇紋人到處送黑甲奴的習慣,不禁心中一凜。
族與族之間,只要爆發戰爭,只有你死我活,沒有第二個選擇。
想到這裡,他心裡不免有些着急,不能再在這裡耽擱下去了,要是捲入塔城間的戰鬥中,就麻煩了。
仲澤眼神冷冽,來到被他留下烙記,眼神正掙扎不停的蛇紋人身前,凝出一支冰鏃從其額前刺入。
隨後在重傷狹眼蛇紋人的驚怒中,來到身前,蹲下身看着他冷聲問道:
“怎麼發現我的?”
他不等狹眼蛇紋人開口大罵, 幻真瞬間將其籠罩在內。
半刻鐘後,在青甲奴扭曲的身體倒地時,仲澤站起身來,臉色極爲難看,眼神閃爍。
“懸賞者乙海!”
“乙江的弟弟,二階初期,毒龍殿長老弟子!”
他從狹眼蛇紋人的口中得知,這兩人一人是乙海派來,一人是總商營地在外歸來之人。
兩人各有任務,但都是找到仲澤並抓捕。
他們二人來到大坑後,救出青甲奴,便一直徘徊在附近尋找線索。
仲澤因爲必須要往南行,在繞路時,恰巧被青甲奴感知到氣息,這才追了上來。
至於懸賞。
據此人所說,是乙海以總商營地的名義,從私人渠道發出,營地最初並不知曉。
“乙海知道哥哥乙江被我重傷,懸賞報仇無可厚非,但卻借總商營地的名義,看來蛇紋人也非鐵板一塊。”
“不過此時,最麻煩的還是顱蟲氣息。”
“血海里、雜血血脈身上,滿是顱蟲的味道,連帶着自己身上也是這種氣息。”
“青甲奴能遠距離感知到這種氣息,現在就是想驅除也辦不到。”
仲澤從懷中摸出金甲鼠王交易給他的甲片,眼神疑慮,思考良久,最終還是咬了咬牙,注入一絲靈力後,將其塞入懷中。
金甲鼠王未必就有好心。
但在那種情況下,又是第一次見面,無端就來害他也說不過去。
他擡頭看向東南,獄火城的方向,口中喃喃自語:
“獄火城中有直達萬靈鬼坊的水道,或許可以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