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人？”
江明被黑劍這突如其來還有點像罵人的一句話，搞得有些發矇，心頭大驚。
這個亭亭玉立的小女孩兒不是人……那跟自己聊了半天的，是什麼存在？
江明自認神念敏銳無比，從凡俗界便開始培養的超感靈覺更是遠超同階，在同階之下從無人能逃過他的探查。
而之前他以神念探查這個小女孩兒，更是沒有發現任何異樣，分明就是一個築基初期的少女天才而已，而且生機旺盛，靈力純粹雄渾，是最典型的修仙宗門天才……
江明忽然一怔，心中有些意識到不對勁，沒有任何瑕疵的完美，纔是最不正常的。
而眼前這個純真靈動的小女孩兒，似乎便是如此，通體靈力渾圓如意，功法在其經脈之中流轉，完美的幾乎不存在任何缺陷，修爲卻不高不低，在這黑石遺蹟中也不算起眼，很容易便讓人忽略……
然而即使是七月和黎千涯等洞天福地的頂尖天才，身上也不存在這樣的完美，只要是修士，在修煉過程中總會受傷、總會存在各種各樣的瑕疵，即使是江明蛻變數次，也難以將這些瑕疵盡數彌補……
“看來這一老一少，真的有些不簡單……”江明心中輕語，回想着與這師徒二人相見之後，一路的交談。
“老朽名爲楊長山，這是我最小的徒兒竹安安……我帶她來爭此次機緣，是爲了給她醫治一種絕症……”
“即使希望不大，也要爭一絲機會，我鬼靈宗修士雖然低調，但當做之事從不退縮……”
這是在路上時，江明與兩人交談，聽到這個鬼靈宗老人所說的話，當時江明還盛讚兩人有修士風骨。
然而現在黑劍忽然說，這名爲竹安安的小女孩兒不是人……
忽然，江明想到另一件事，如果這竹安安不是人，那她身旁的老人呢，他身爲竹安安的師父，難道也是什麼詭異的存在？
回想起剛纔自己路過的詭異怪樹林，才突然遇到的這兩人，江明頓時感覺身體有些發冷……
這兩個人，真的是鬼靈宗修士嗎？
“劍兄，你到底看出什麼來了？”江明震驚過後，還是連忙暗中問詢這個老油條。
“她身上生機濃郁，但是……她沒有神魂啊！”
黑劍也是有些驚奇道：“雖然她身上似乎有什麼秘寶掩飾，散發出神魂氣息，但明顯不屬於她自己，肉身與神魂是一個人或妖的陰陽兩面，缺一不可……而這女孩兒雖然靈動乖巧，但她自己的身上，沒有任何的神魂氣息，似乎這具肉身，只是個空殼子！”
“不是人、也非妖，缺了神魂……但卻有血有肉、還有清晰的意識與靈智，嘖嘖，不愧是新的一紀，竟然誕生出這樣的生靈……”
黑劍說着，語氣中似乎蘊含着一絲羨慕與激動，似乎有些想到自身的狀況……
“什麼？”江明則是沒注意到它的這絲激動，而是有些驚愕，隨即連忙說出自己的猜測：“是不是鬼啊……鬼靈宗不是最擅長養鬼嗎？”
雖然他穿越至今，還沒見過鬼長什麼樣子，但作爲閱覽羣片者，不妨礙他思維發散一些。
“當然不是，鬼是什麼，不過是孤魂殘魄罷了……這小丫頭連一點神魂味道都不存在，連當鬼的資格都沒有！”黑劍立馬反駁。
隨即它沉默片刻，繼續道：“不過大哥你也別慌，這丫頭雖然氣息古怪，但實力應當是實打實只有築基左右……造不成什麼危險。”
江明無語，一個未知生靈在身邊，誰能不慌？
隨即他連忙又問道：“那楊長山呢？他……”
“人、半截身子埋土的人，活不過十幾年了！”黑劍立刻說道：“不過這個人的氣息似乎有些飄忽幽暗，應該的確是所謂的鬼靈宗修士，也只有那些整日與鬼道打交道的怪人們，纔會修煉這種功法。”
“真搞不懂爲什麼，修煉什麼鬼道功法，速度也不一定有多快，還把自己整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我在上一紀就遇到過這種人……”黑劍還在嘀咕。
“那就好……”江明卻是自動屏蔽這傢伙的碎碎念，沒來由的鬆了口氣。
“張道友、張道友？”耳旁忽然傳來呼喊聲，江明連忙回過神來，頓時看到楊長山正望着自己。
竹安安也是一臉關切，擔憂道：“大哥哥，你傷勢又復發了嗎？”
“沒有……只是在想事情！”江明面上不動聲色，笑道。
他望着這神色關切的師徒二人，心中暗道：“不管他們有什麼來歷，既然展現出築基修爲，出現在這片區域中，說明這師徒二人，也要遵循這黑石遺蹟的規則……”
“而且一路走來，兩人也沒展露什麼惡念，甚至最開始這個竹安安還算幫了自己一個小忙，否則拼着受傷之身從那片怪樹林脫身，少不得要經歷一遭徹骨之痛……”
江明平復心緒，逐漸鎮定下來：“既然如此，那便沒什麼好怕的，只要他二人不生出什麼事端，便與我無關。”
短短片刻，他也想通了，這修仙界這麼大，各種光怪陸離之地數不勝數，誕生出的生靈種類也無人能認全，遇上一個認知之外的，倒也不算什麼。
“也算是漫長人生中，有點意思的見聞……”江明心中笑了笑，轉換心態之後竟然還對這奇異的小丫頭，產生了些許興趣。
“跨過前方的一道冰川深谷，應當就到那處機緣地了！”楊長山對江明說道：“不過根據周圍的靈氣濃度來看，那處地方還未開啓……我們可以在此修整兩天，再悄悄過去也不晚。”
“張道友也可以趁此機會，恢復一下傷勢……”
“也好！”江明點點頭，倒沒有什麼老子天下第一、衝上去碾壓羣敵的想法，對楊長山這般計劃頗爲滿意，低調發財纔是正道。
片刻後，三人找了一處山崖，隨手挖出一座洞窟，便暫時在此地歇息了起來。
……
深夜，竹安安在洞窟深處閉目修煉，江明則和楊長山坐在一堆篝火旁，有一搭沒一搭的隨口聊天。
“楊道友似乎對這處機緣地，有些熟悉？”江明笑道。
白天時楊長山對這機緣地的各種信息，說的頭頭是道，可不像是什麼第一次來求機緣治絕症的人。
楊長山一怔，隨即苦笑道：“張道友看起來年輕，心思倒是縝密……不錯，我對此地，倒可以說是極爲熟悉了！”
“一百二十年前，我便第一次抵達此地……六十年前是第二次……只可惜實力太差，兩次前來都沒能謀求到任何機緣！”
楊長山有些自嘲的笑道：“我在宗門之中，天資只屬於中上游，熬了二百餘年，纔算是熬上築基巔峰……只可惜此生結丹無望了。”
“只是還有一個放不下的小徒弟，否則我又怎會第三次進入此地……”楊長山瞥了一眼洞窟深處，認真修煉的竹安安，臉上露出一絲溫和之色。
江明目光微動，感覺楊長山此時的神態不似作僞，否則這演技也太高超了，簡直快超過自己了。
他有些想問竹安安究竟是什麼絕症，不過話到嘴邊還是沒有問出來，對方用秘寶掩飾竹安安的氣息，顯然不想讓外人知曉竹安安的底細，自己若是貿然發問，倒是顯得有些不禮貌了。
只當此事自己不知道吧……
隨即江明不再在此事上過多詢問，與楊長山談論修仙之道，交換各自的修煉心得與一些見聞感悟等等。
雖然江明看不上楊長山的實力，但對方畢竟來自修仙洞天，活過二百餘載，所見所聞比江明這個在各個地方苟了二百多年的人，肯定還是要多得多……
不過江明一路走來，衆籌了不少修仙典籍和各種經文法術，毫不吝嗇的與楊長山交換，倒是也沒佔對方多少便宜。
最後，楊長山甚至將鬼靈宗的一些法術展示而出，傳授給江明，不是什麼絕世秘術，但也讓江明受益匪淺。
“外界皆傳，鬼靈宗修士性情乖站孤僻，所過之處鬼霧滔天，令人畏懼……”江明笑道：“沒想到第一次見到貴宗修士，給人的感受卻是完全不同。”
楊長山毫不意外，露出一絲莫名笑意：“人鬼分於生死之間，世人皆懼怕死亡，自然對所謂的鬼靈之類存在，也捎帶着害怕了起來，視之爲不詳……”
“可誰又能知道，讓許多人都畏懼的不詳存在，也許在另外一些人看來，卻是他們朝思暮念、想要見到的人。”
“如果能再見一面，是人是鬼、又有何妨？”
江明愣住，隨即很快明白他的意思，不過這種理念倒也有些新奇。
他思維蔓延，順着楊長山的思路緩緩道：“那麼按楊道友所說，鬼靈宗的修行之路，是養鬼、煉鬼，從另一種思路來看，也能把某些朝思暮想之人，重新具現而出？等同於讓他們再次活過來？”
楊長山笑了笑，沒有否認：“許多加入鬼靈宗的修士，本身其實已經有足夠光明的前景，但卻爲了某些人，毅然決然的自毀道基，重修鬼靈宗功法……也許他們中很多人，的確是性情孤僻、不招人喜歡，但卻絕不是什麼大凶大惡之輩……”
“我鬼靈宗的理念，也從來不是爲禍一方，只是求得道心安寧罷了。”
江明挑了挑眉，今天倒是漲見識了。
不過隨即他似笑非笑道：“但貴宗理念雖好，但鬼道修煉之路，畢竟不是正統仙道，而是藉助鬼靈外力的異道，貴宗真如道友所述的話，在外界的名聲，恐怕也不會那麼令人懼怕了吧……”
雖然鬼靈宗在修仙界低調，但江明在小千山時，可聽過數次關於這個宗門的消息，手段是出了名的狠辣，甚至有過屠戮凡人村落的傳聞。
根據這楊長山的講述，鬼靈宗的修煉之道以祭煉蘊養鬼靈爲基，修仙界中的修士雖然多，但比起凡人而言只能算是九牛一毛，有人心生邪念、試圖以凡人性命蘊養鬼靈，幾乎是無可避免的事情……
楊長山聞言，也是目光微暗的輕嘆一聲：“法無正邪，但人卻有，的確如道友所述，鬼靈宗內的一些人，抱有不同的修道理念，近些年造下不少殺劫……”
“若是幾天後，在仙緣地遇到我鬼靈宗修士，張道友也請務必不要掉以輕心！”
江明眼皮挑了挑，這楊長山竟然如此毫不避諱的說出鬼靈宗的這等秘事，看來這個傳聞低調的宗門之中，也是波瀾不小啊。
不過對於別人的家事，他也懶得多問，略微聊了幾句便是揭過……
……
三天後，天地間的靈力，忽然越發紊亂起來，天上甚至能見到絲絲縷縷微弱流光，如煙霞一般，朝着雪谷深處匯聚而去。
“仙緣地，要開啓了！”
江明三人沒有猶豫，立即動身啓程。
三天的時間，江明體內的劍傷，已經被那神秘種子吞噬了七七八八，只餘下一些劍意最爲鋒銳可怕的頑固之徒，還在負隅頑抗，不過對江明的實力發揮，已經沒有太大的影響了。
跨越一片不知存在了多少年的冰川之後，江明終於望見了此行的最終目的地。
前方，蒼穹之上煙霞匯聚，各種光芒碰撞激射，爆發出絢爛虹光。
“果然是築基區域的盡頭，已經與那片結丹區域，近乎接壤了……”江明望着蒼穹之上，那光芒深處的另一片光焰，蘊含着遠超此地的威壓，顯然是屬於結丹區域了。
而在絢爛的煙霞之下，一條瀰漫着寒霧的廣闊江河奔騰，浩浩蕩蕩，即使相隔甚遠，也能聽到如驚雷般的鳴動。
“那是廣寒江，傳聞萬年前是修仙界一等一的奇景，最終卻被一位聖人，以莫大偉力移入自己的修仙聖地之中……”楊長山介紹道。
江明輕語：“萬年匆匆過，曾經的古人未曾見過今日的廣寒江，今日的廣寒江，卻曾承載過古人的目光……”
轟隆~
廣寒江另一側，一座高聳入雲的巍峨高峰之上，千萬道霞光絲絛垂落而下，如從九天之上垂落的瀑布一般，蘊含着精純到極點的靈氣與生機，令終年冰凍的廣寒江兩側，竟是生出一片片草木奇花，春意盎然。
“走吧，聖道臺，開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