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光下,盤膝着一道年輕的身影,他眉眼溫潤,但此時卻是顯露出一絲難言的鋒芒。
陳生在修行太白西經,連日參悟,已是有所領悟了,今日便要一舉修成了。
“轟隆隆……”
絲絲縷縷的劍元,在陳生的經脈中涌動,銳利無比,像是一口口的飛劍般,很難操控。
陳生對這門修行法門的印象,是十分的傷身,字面意義上的傷身。
劍元太銳利了,僅是藏身,都在侵蝕血氣和肉身,長久修持,能長道行,丹也會削殺壽數。
他曾推斷過,太白西經內定然是有一套“養”法的,現在想來,越發的篤定了。
溥玉山藏了一手,或者說對方不認爲陳生能修成太白西經,沒有透露出後續事宜。
“嗡……”
兩刻鐘的時間流逝而過,陳生沒有出差錯,終於讓劍元在周身走了一遍,凝練出一顆太白劍種,藏身丹田。
只要他一念之間,丹田中的法力,就能盡數轉化爲劍元,獲得極端凌厲的戰力。
“還是養生經的法力,讓我覺得親切柔和。”
陳生自然不會改弦易轍,拋卻契合自身的養生經,轉修太白西經。
他僅是留下了太白劍種,沒有散去,轉而去往八號牢籠,見上溥玉山。
“不是讓你沒修成太白西經前,不要來見我嘛。”
溥玉山見了陳生,有一絲嫌棄,大抵和大鵬道人傳下金翅大鵬法後一樣,不想見到活人了。
“練成了。”
陳生沒有太多的言語,簡單的道。
“練成了?怎麼可能!”
溥玉山愣了一下,然後不信,太白西經是蘊劍峰的根本法門,極難修煉,但凡能夠修成的,都是內門真傳。
一個小獄卒,境界底下,見識淺薄,哪裡有這個福氣修成太白西經。
“嗡……”
陳生不辯駁,將手一伸,指尖上躍動着太白西經的劍元,凌厲絕倫,白光浮動,極是刺目。
“真修成了!”
溥玉山大驚,滿目震動,道:“當年我爲了修成太白西經,可是吃了許多苦頭,熬了三年才修成的,期間將養身大藥將飯吃,才免了身體的虧空。
太白西經的修煉門檻極高,須得天資聰穎,更得服用大藥修養身心,缺一不可。
陳生在一窮二白下,不聲不響將太白西經修成,以他的自尊自傲,完全說不出一絲貶低的話語。
“如何,可是將蘊劍峰的傳承給我了。”
陳生知曉太白西經的厲害,作爲蘊劍峰的根本法門,配套的攻伐手段,定然不凡,將其拿下,往後不用太白西經,想要也有另外的用途。
“若是我爲蘊劍峰長老,必收你爲弟子,精心栽培,以壯大法脈。”
溥玉山對陳生的態度,有所改觀,變得欣賞,但還是有些的惋惜,此子生不逢時,和他相遇在落魄之時,若是他計謀成功,已爲蘊劍峰長老,定是傾心教導,引爲衣鉢傳人。
“還是免了吧。”
陳生將手一揮,匆忙拒絕,他是想修習蘊劍峰的傳承,但不想往身上潑髒水。
溥玉山縱然是顯赫之時,他也不會和其人有所牽扯,道不同不相爲謀。
“什麼都不願出,就想拿我蘊劍峰的傳承,是否太天真了。”
溥玉山大怒,他好歹是仙宗真傳,險些便執掌蘊劍峰,得享重權。
即便拋卻了權勢地位,他也是一名築基境修士,收一個底層獄卒爲徒,算是提攜了。
千算萬算,不想被他人這般的厭惡,實是想不通。
“張口蘊劍峰,閉口蘊劍峰的,你可真是一個忠臣孝子。”
陳生好笑,一語道破了溥玉山的底細,一個弒師叛門的賊子,根本沒有一絲值得敬重的。
蘊劍峰千百年的傳承,沒有因爲溥玉山而名震邊地,而是鬧了一地雞毛,日漸凋零。
到了此時,溥玉山還口口聲聲的提及蘊劍峰,也不羞臊。
“伱住嘴。”
溥玉山面上羞得通紅,放聲咆哮,想將陳生打發的,但想到對方修成了太白西經,還是忍不住叨唸,道:“蘊劍峰既有蘊劍之名,最爲厲害的,自然是傳承的養劍之法。”
說到養劍之法,他就得意,蘊劍峰上因着長老身死,已是斷絕了傳承。
他得掌法脈傳承,即便流落邊地,身陷大獄,也未嘗不能說是蘊劍峰的真正傳人。
“如何養?”
陳生沒有心思去探究蘊劍峰內的恩怨情仇,他只對養劍之法感興趣,想來斬星劍訣上,應是用得上的。
“這黑淵大獄,卻是一個絕佳的養劍之地。”
溥玉山環顧着黑淵大獄,語氣驚歎,此地是他理想中的煉劍之所,可惜是以囚徒身份進來的,沒得祭煉。
“然後呢。”
陳生耐心的聽着溥玉山的養劍之法,是以黑淵大獄的煞氣爲氣焰,凡鐵爲劍胎,多年蘊養,養出的滔天兇劍。
此劍一成,威能無窮,不懼鬼神,可震幽冥,殺人斷魂,只在一念間。
他這一聽,有幾分的高興,實是太契合手上的鐵劍了,和斬星劍訣也能搭襯,皆時劍起蒼茫搖動北斗,侵吞日月,敗盡諸敵,又是何等的威風凜冽。
“可惜!”
溥玉山知曉沒人能夠忽視養劍之法,卻是故意說給陳生聽,更是一意就此斬斷,不給人一點念想。
“嗯?”
陳生眉頭一皺,溥玉山心意,他已得悉,但養劍之法,確實神秘,不願就此捨棄,故是問詢起了真意。
“養劍之法,我只得佈陣之術,其中的銘紋之法,卻是遺失了。”
溥玉山雖是存了幾分吊人胃口的心思,但提及此事,卻是忍不住咬牙切齒,極爲憎恨。
那日,他奪得蘊劍峰的傳承後,還沒捂熱,就東窗事發了。
無奈大殺一通,叛了門牆,流落邊地,更是讓得叱靈仙宗通緝,轉瞬從天之驕子,變成了人人喊打的老鼠。
爲了生存和發展,他尋上了一個散修勢力,想要就此改頭換面,從新開始。
然後……
他被揭發了,還被搶了蘊劍峰的部分根本傳承,一下子跌落到谷底去。
也是經此波折,他折了部分底蘊,日漸悽慘,爲了掌控強大的力量保命,選擇了祭煉血劍。
最終,再是引得廣秀仙宗執法殿出面,直接被鎮壓了。
那個掌管散修勢力的小人,叫做均安真人的,他記一輩子,往後有機會,定是要千刀萬剮的。
“你將佈陣之法給我,往後我尋個機會,替你報仇。”
陳生不想溥玉山,有這樣的一段過往,只能說是機關算盡太聰明,報應不爽,讓得自身遭遇了劫數。
他對蘊劍峰的養劍之法,極感興趣,爲了湊齊,是能夠去找上一趟均安真人的。
若是那人是善的,就做個交易換取,若是惡的,一劍斬了,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呵……”
對此,溥玉山冷笑一聲,不信陳生,雙方並無太多的牽掛,蘊劍峰的傳承,是他千辛萬苦得來的,不會輕易的奉出。
“呵呵!”
陳生回以冷笑,對溥玉山這等人,從來是不假以辭色的,道理說不通的,不會慣着。
咔嚓……
門鎖一落,他走了進去,渾身上下的筋骨,錚錚而鳴,面色不善,盯着溥玉山。
遭遇了上次之事,溥玉山對此毫不意外,只是有些的忌憚。
“砰”
“砰”
“砰”
一場打鬥爆發了。
溥玉山的攻伐,較之上次凌厲許多,有了一種囚籠困鬥的兇悍,但還是不抵大用,在全盛狀態下的陳生手上,連抵擋之力都沒有,連番遭遇打擊。
陳生的拳勢很重,無甚章法,但勢大力沉,對付一個被封鎮了法力的“廢人”,毫不費力。
不出片刻,溥玉山已是死狗一樣癱倒在地,渾身上下的筋骨,多處斷裂,很是痛苦。
“你走吧。”
即便如此,他還是極爲硬氣,直拒了陳生的意思。
他得好生思索一番了,究竟該用何等心思手段對付這個古怪的獄卒,或是能否利用來做事、脫身。
陳生走了,日子還長,溥玉山被關在牢籠中,不會跑掉的。
況且,黑淵大獄的囚徒,一味折辱是無法得償所願的,這些人能過執法殿,轉到此處,足見隱忍吃苦的能力了。
在此之時,陳生收到了一封信件。
卻是有新的囚徒將關押進來,讓他收拾了牢房,做好準備,接收來人。
“將一號牢房收拾一下。”
陳生已經來黑淵大獄八年多了,對甲十一區極是瞭解,空着的牢房數量,心中有數,一下就給即將到來的囚徒,定下地方。
“有新的囚徒進來了?”
常思慮應諾下來,隨意問了一句,卻是還不曾見到囚徒下放黑淵大獄的景象。
“嗯。”
陳生也是第一次見,許是這等硬骨頭狠人,也不是經常能見得到吧。
黑淵大獄看上去滿滿登登的,卻是一茬茬的填補進來的,不是一蹴而就的。
“危險又增加了一分。”
常思慮腳下挪動,前去收拾一號牢房了,嘴上卻是有些的感嘆,多上一個囚徒,身邊便多了一分的危險。
“你沒問題的。”
陳生對常思慮,還是看好和看重的,對方心性上佳,熬過了黑淵大獄最初的人心拷打後,越發沉穩和冷靜了,更是修得玄黃凝氣術,根基漸固。
假以時日,不說能夠一飛沖天,有大成就,但穩紮穩打下去,不會侷限於一個獄卒身份的。
詔令下來的第四天,終是有了動靜。
“嘩啦啦……”
黑暗中,長長的廊道上,響起了沉重的鎖鏈聲,伴隨着一股股冷冽的煞氣在涌動,像是浩大的劍氣,衝蕩着黑淵大獄般,兇悍如囚徒們,也不敢肆意張揚。
“來了……”
大福睜開了眼睛看去,看到了一個囚徒被押着前行,這是一個女人,生得絕美,小腹微微的隆起,走得緩慢。
她的左右,各自有一支修士小隊,面容冷硬,身上散發着冷冽的煞氣,極爲強悍。
“這……”
所有人的眸光,都落在了囚徒的身上,確切的說是對方的腹部,眼神中帶着難言的複雜。
一個還未誕生的小生命,卻是落到了這麼一處黑暗之所,還未綻放,便已住註定了寂然,哪怕是自詡獄卒標兵的蔡榮,心下也是複雜連連。
“造孽。”
陳生吐了口氣,將胸中的鬱氣吐出,再是看向了兩支修士小隊,道:“左邊的是執法殿修士,右邊的是什麼人?”
這兩支修士小隊,都是煞氣滿滿的,但細細分辨,還是能發現區別的。
左邊的修士小隊,他一眼能認出,煞氣爲表,內裡是公道法理爲骨架,兇悍而又公正。
而右邊的修士小隊,則是不然了,兇是真兇,偏向於黑暗中的野獸,兇殘可怖,肆意橫行。
“那是我們黑淵大獄的暗刃部衆。”
大福是一衆獄卒中年紀最大的了,對此並不陌生,一語道出了這支修士小隊的底細。
“暗刃?黑淵大獄除了我們,還有別人?”
陳生驚詫道。
他在黑淵大獄中,接觸到、看到的都是獄卒,而這些人,顯然不是獄卒。
“兩套體系,基本沒有交集。”
望閒出來解釋,瞭解比較多,黑淵大獄中,獄卒管理着囚徒,遇見越獄,向上警戒,而鎮壓暴動的力量,便是暗刃了。
這暗刃,是獨屬於黑淵大獄的暴力機構。
成立之初,意圖極爲的明確,是見識到了囚徒身上蘊含的機緣,想要將其榨乾碾碎,求取修煉資源的。
有時執法殿缺少人手,會邀請暗刃一同出手,兩者都是冷酷無情的,殺伐果斷,配合起來極爲默契。
“可是準備好牢房了。”
爲首的執法殿小隊長,聲音冷冷的的,但待人有禮,詢問着關押地點。
“這邊……”
陳生將手一引,領着他們來到了一號牢房。
此地雖然給常思慮收拾一遍了,但那種肅殺昏暗的環境,是無法改變的。
“咔嚓……”
暗刃和執法殿修士,將囚徒關押進去,綁了身鎖,束縛在牢房之中,再將門一關,此事就塵埃落定了
從始至終,那名囚徒什麼都沒做,眼神平靜到讓人害怕,屬於絕對冷靜的人格。
“此女是魔道中人,爲達目的不折手段,若是不想讓自身受傷,便多做冷眼相看就好了。”
離去前,那暗刃小隊長留了一句話,很是冷酷,隱晦告誡獄卒們,讓囚徒自生自滅,不要有多餘的善念。
這很無情,但他卻是站在黑淵大獄自己人的角度,爲獄卒們考量的。
聞言,執法殿小隊長似嘆氣了,但沒說什麼,同樣轉身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