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她再次一閃出現，又繞着小院掠行一圈，最終哼一聲再次消失。
再過片刻，她又一次出現。
她站在那座假山上，秋水般眸子顧盼四周，不放過每一處，待看過一圈之後，閉上眼睛感應。
她對自己的判斷很自信。
判斷元德和尚便藏在這座院子裡，並沒有出去，可爲何就偏偏找不到？
即使他藏於地下，進入了秘道，也逃不出自己的感應，除非他現在已經離開了。
從秘道離開的？
這裡難道是大妙蓮寺的一個秘密藏身點，撤退點？
大妙蓮寺未必沒有這般手段。
她想到這裡，搖搖頭。
終究還是沒能殺掉這個元德和尚。
果然不愧是宿世修行的高僧，陰德庇護，氣運加身，很難殺死。
自己縱使修爲遠勝於他，還是殺不死他。
這種感覺真的很討厭。
她悻悻的哼一聲，飄飄而起，宛如一朵白雲冉冉而去，眨眼間不見蹤影。
元德和尚從假山下面走出來，身後跟着法空。
元德和尚臉色蒼白，雖然有勃勃生機在支撐着，五臟六腑在加速恢復，可畢竟這一擊受創極重。
他自己估計，依照這個恢復速度，至少要十天。
他扭頭看向法空。
法空擺手笑道：“你運氣夠好，這裡恰好有假山藏身，換一處地方就難避開她了。”
元德和尚搖搖頭。
雖說有假山，便是有地道有秘室，正常情況下自己也沒辦法藏住的，瞞不過她的感應。
而假山之下的一個小洞穴，與外面僅僅是一塊石頭之隔，只要往裡一探身便看得到。
偏偏她沒有往裡探身。
因爲她更相信她自己的感應。
與她近在咫尺，她卻感應不到，這當然有古怪，這古怪自然是法空大師所致。
大師先前施展佛咒救自己，再親自現身救自己，爲何那女子毫無感應？
看來法空大師的修爲更勝她一籌。
這纔是根本。
“大師……”
“嗯，這一次好了。”法空笑道：“她雖然有奇術在身，遮蔽自身，但終究還是留下了氣息。”
他說着話，伸出手按到元德和尚後背。
元德和尚沒有閃避。
手掌貼上後背，然後奇異的氣息鑽進來，迅速將身體內亂躥的至精至純氣息抽走。
眨眼功夫，身體內部不再有異氣，罡氣恢復了正常流轉，然後依照療傷秘法運轉，加速恢復五臟六腑。
能全力運轉這療傷秘法，五天便能恢復。
法空將這股氣息抽進來，在掌心一處穴道吸納，令其在這一處穴道內翻騰。
這團氣息是窺破那女子的重要線索。
有了它，天眼通便能看破女子的行藏，從而推衍到她下一步要幹什麼。
他眼睛忽然變得深邃，片刻後，若有所思的笑笑。
“她……”元德和尚道：“萬沒想到竟然是一個女子。”
法空點點頭。
他也沒想到是一個女子。
當今天下，女子雖然也有奇人，可比起男人來說，還是更難讓人信服。
人們的骨子裡還是覺得男人更強大。
所以女子爲尊，是一件很艱難之事，且看看冷飛瓊如今的處境，看看李鶯想成爲魔尊的艱難困阻。
除非像明月庵與玉蝶宗那般，全都是女弟子，否則，女子想爲尊，很難讓門下信服。
而淨穢宗這般被滅了的宗門重新崛起，還能以女子爲尊，可見這女子之強橫。
“這一次沒成功，她還會繼續刺殺我吧？”元德和尚皺起劍眉。
這一次是有法空相助，自己逃過一劫，下一次未必就有這般好機會了。
法空點點頭：“不僅是刺殺你，還有我。”
元德和尚扭頭看他。
法空道：“她會先解決了我，再解決你。”
“她發覺你在一旁暗助了。”
“是。”
“果然聰明。”元德和尚肅然道：“準備如何對付她？要不要聯手？”
法空笑道：“一旦聯手，她不會出現。”
“那……”元德和尚皺眉：“如果她一出現，我再過來如何？”
法空搖搖頭道：“在永空寺內，她殺不掉我的。”
元德和尚沒有懷疑。
法空也是個惜命之人，絕不會無端冒險，更何況一見不妥直接便施展神足通離開。
元德和尚感慨道：“這般人物，若能改邪歸正，實是天下幸事。”
法空失笑：“大師你是憐香惜玉了吧？”
元德和尚道：“她不像邪惡之人，有望棄惡向善的。”
所謂目爲心門，通過觀目，便能識得其內心陰暗與光明。
他對自己的識人之術有充足把握。
畢竟已經經歷數世，閱人無數，只看其眼睛，便能分清其人的內心陰險惡毒還是善良純粹，是精於算計還是粗獷大氣。
他對法空如此相信，也是因爲看出法空內心良善。
“那且要看她了。”法空笑道：“她如果太強，那隻能殺掉。”
元德和尚一聲嘆息，滿臉感慨。
如果她太強，那就不能留手，留手就是自殺。
什麼時候，修爲太強反而是致命之因。
這便是世事之無常，命運之莫測，讓人敬畏。
“人各有命，”法空笑道：“大師這一次要真正閉關了，好好療傷吧。”
“正是如此。”
——
法空一閃回到永空寺內。
永空寺外，人們漸漸的離開。
對法空無以言表的感激之情宣泄出去之後，他們只剩下喜悅。
迫不及待的想回去慶祝。
於是擡着空棺材，喜笑顏開的離開。
如果不是永空寺不開門迎香客，他們一定每天都要過來奉香。
法空負手站在住持院子裡，研究着手掌心穴道里那團翻涌的氣息。
明淨純粹，這是他最深的印象。
這氣息純粹無比，明淨如油，瞬間就能爆炸燃燒，把人燃燒起來。
當真是又純粹明淨又爆裂，是世間罕有的奇功。
通過這一團氣息，他觸摸到了淨穢宗的武學總綱的微妙，細細研究之下，有望將淨穢宗武學總綱練成。
而這女子是練成了武學總綱的，所以絕不容小覷，不知會爆發出多強橫的力量。
不過可惜，只要在小西天極樂世界內，她是沒什麼機會威脅到自己的。
隨着功德的大漲，信力的狂漲，小西天極樂世界不僅範圍迅猛增加，對小西天極樂世界的掌控力也暴漲。
自己越來越像是小西天極樂世界內的主宰，一念生一念死，一念春秋與夏冬。
而小西天極樂世界之內，自己的力量得到更多加持，天地皆助力，想殺死自己是不可能的。
這一次能無聲無息的助元德和尚，而不被那女子發現，卻是因爲他們交手便是小西天極樂世界的範圍。
小西天極樂世界已經籠罩過去，所以他能隱秘行事，能遮住那女子的感應。
而同時，他也看到了女子的容貌。
也是一位絕色美人兒，姿色不在李鶯之下，看其年紀，與冷飛瓊相仿。
她交手之際，心境波瀾不驚，絲毫沒有一點兒憤怒與不解，好像一切都是無所謂的。
殺死元德和尚無所謂，殺不死也無所謂，即使在最後關頭，數次搜尋而不得，也沒有情緒波動。
她看似生氣，輕哼兩聲，其實也沒生氣，心境仍舊保持平和冷靜。
這既是奇功所致，也是她養氣的功夫深。
淨穢宗的總綱是利用魔念之法，她顯然已經將情緒與念頭當成了工具，能主宰她自己的念頭。
法空越是細想，越覺得這女子厲害。
所見的諸人之中，恐怕是最厲害的之一，可能僅僅略遜色於楚雄一籌而已。
“姑娘既然來了，請現身吧。”法空忽然開口，聲音悠悠飄蕩在小院內。
他的目光投向了西邊牆頭。
牆頭不知不覺已經站了一個白衣女子，臉遮白紗，一陣風吹來，白衣飄飄。
白衣女子眼波清亮，盈盈投過來，顧盼之間，讓人恍然覺得周圍變得明亮幾分。
天地也跟着明亮幾分。
這是一個僅憑眼波便讓人感覺到美麗的美人。
法空卻明白，這其實是一種精神力的外放，就像虛空胎息經上所載的幻術篇。
他微笑看着白衣女子，白衣女子笑盈盈看着他，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纏。
“大師，久仰大名。”白衣女子合什輕笑一聲，聲音清脆悅耳。
“阿彌陀佛。”法空合什微笑道：“姑娘不知有何貴幹？”
“大師知道我是誰吧？”白衣女子輕聲問。
法空道：“淨穢宗的宗主？”
“果然不愧是大師。”白衣女子輕輕點頭道：“名不虛傳吶。”
自身的奇功有遮蔽天機之妙，與虛空天相爲一體，遁天遁地，變化莫能測之。
法空微笑道：“姑娘是要殺我的？”
白衣女子搖頭道：“我爲何要殺大師？只不過慕名而來，想要一見罷了。”
法空笑了笑。
她確實身上沒有殺意，但是她的心境平穩，有殺意也未必能看得出來。
她站在那裡，如果不是在小西天極樂世界內，恐怕自己仍感應不到她的存在。
她所修煉的奇功當真驚人。
白衣女子道：“我淨穢宗有弟子遇害，死在七天之內，年紀未及甲子，大師能救嗎？”
法空眉頭一挑。
白衣女子笑盈盈的道：“大師的慈悲難道只對某些人，而要拒我們淨穢宗於慈悲之外？”
法空嘆一口氣道：“救你們淨穢宗一人，不知會死多少人，這不是慈悲，這是造孽。”
“如果這些人救活之後，直接退出淨穢宗，如何？”白衣女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