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空搖頭道:“世間之事,有時候很簡單,可有時候複雜得讓人絕望。”
徐青蘿道:“師父不準備插手?”
法空搖頭道:“此事太過麻煩,還是不沾因果爲妙,再參與進去有可能攪得更亂。”
“可師父一直這麼躲着,明王爺會有怨意。”
“這便沒辦法了,我總不能讓所有人都滿意,滿足所有人的意願。”
徐青蘿歪頭看他,若有所思。
法空失笑:“你看出什麼了?”
“師父,明王爺的皇位有變化吧?”徐青蘿道:“難道他不是未來的大永皇帝?”
法空搖頭:“依照現在看,他確實是大永皇帝。”
“那得罪了他,可不是好事。”徐青蘿道:“該結交還是要結交的吧?”
法空道:“事事依從,處處滿足,並不能真正的有交情,只會變成奴僕。”
徐青蘿蹙眉沉吟。
法空道:“你要細細的揣摩一下他們的心思,……明王爺這般出身,從小便根深蒂固的有了主僕之念,看大多數人都是俯視的,他是未來的皇帝,所有人都將是他的臣民,怎麼可能平等待人?……對於這樣的人,如果事事滿足,有求必應,他會感激,但更會覺得理所應當。”
“這樣……”徐青蘿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這件事並不會妨礙他成爲皇帝,所以沒必要理會?”
法空笑笑:“能不出手,便不出手,這便是如今我的處境,多做多錯。”
自己的任何一個動作都會改變未來,將所有的未來都變得面目全非,可能連累身邊人有危險。
所以自己最好的辦法就是少有動作,冷眼旁觀,與大多數人保持足夠的距離。
這樣便能少沾因果,儘量少的改變未來,也不讓自己那麼的疲憊與勞累。
自己有悠長的壽元,在世人看來很重要的事,其實對自己而言沒那麼重要。
徐青蘿恍然:“怪不得要跟獨孤姑娘去遊歷天下呢,這樣確實能避開很多事。”
法空道:“遊歷完了之後,我準備辭去住持之位,返回金剛寺。”
“這樣的話,楚姐姐豈不是……”徐青蘿忙道。
法空道:“你們可以留在靈空寺。”
“可師父你呢?”徐青蘿皺眉。
四人現在湊在一起,已然形成習慣,驟然離開很不捨,而離開師父也是一樣。
法空道:“你們隨時可以回去看我,去藥谷住幾天也一樣。”
他對神京的繁華已經有些膩了,想要換一種環境,重回藥谷安靜幾天。
待天下大勢已定,沒什麼波瀾了,不用自己出手了,再回來不遲。
更何況現在自己的信力已經足夠強大,金剛不壞神功已經到了第八層的巔峰,便要突破第九層。
一旦到第九層,那便達到金身境,而同時,自己的境界也到了歸元境的上階,距離最上層的合虛境已然不遠。
回到金剛寺裡沉澱一下,說不定就水到渠成的踏入最後一步,成就合虛境,或者成就金身不壞。
徐青蘿驚奇的道:“師父你真要辭去住持,離開神京?”
法空頷首。
“可是寺裡能同意嗎?”徐青蘿覺得金剛寺絕不會同意這個的。
金剛寺外院原本勢微,在神京里名不見經傳,被其他寺院壓得擡不起頭來。
現在卻是神京第一寺。
每天來奉香的信衆幾乎沒有斷絕的時候,一直在排長隊,煞是熱鬧。
更重要的是神水,有了神水,神京城的百姓再也不必擔心重病與暴斃及夭折。
再加上地藏空行咒,可以讓年輕人死而復生。
這些都讓神京城的百姓們對金剛寺信奉之極,成爲狂信之人,擁擠之念至堅至純。
神京城的百姓對金剛寺外院的擁擠更甚於皇宮,對師父的擁戴更勝於皇帝。
如果師父卸去住持,那麼神水是肯定沒辦法提供的,還陽大典與回春大典也沒辦法舉行。
別說金剛寺,便是神京城的百姓也不答應,他們會形成龐大的壓力,反饋到朝廷中,反饋到大雪山。
在這般情形下,金剛寺怎麼可能冒着得罪整個神京的壓力,讓師父返回金剛寺?
法空道:“總要試一試的。”
“我覺得寺裡絕不會答應的。”徐青蘿搖頭道:“恐怕師父你一輩子都會是住持的。”
換成自己是金剛寺住持,絕不會答應師父離開神京的,一定要死死把師父按在神京。
更何況神京裡還有師父自己的寺院靈空寺,真這麼返回金剛寺,靈空寺怎麼辦?
法空失笑:“你呀……,把我看得太高,這天下離開誰都是一樣的。”
他從來不把自己當成救世主,也不把自己當成不可或缺之人。
天地離開誰都一樣的運轉。
再厲害的人物也要死,死了之後,其他人不照樣過自己的日子?
徐青蘿道:“可是不一樣的,師父,你若回去,神京的百姓怎麼可能答應?”
法空微笑道:“百姓的意思……”
徐青蘿道:“皇上肯定不會違逆民意的。”
法空道:“你想想看,皇上知道我返回金剛寺,不再留在神京,會不高興嗎?”
“……”徐青蘿遲疑。
她原本毫不猶豫的贊同,皇上肯定要順應民意的,不可能逆民心而行。
可是隨後一想,馬上就遲疑了。
法空微笑道:“皇上會敷衍的勸幾句,然後同意的,我在神京,他如鯁在喉,極不痛快的。”
“唉……”徐青蘿嘆息。
神京百姓擁戴師父更勝皇上,現在只是民間如此,可是時間久了,必然不知不覺的滲透到朝臣身上,然後繼續往外滲透,整個朝野上下恐怕都會擁戴師父。
到那個時候,師父的話會比皇上更管用,皇上豈能不心驚肉跳?
這是絕對無法容忍的。
所以師父決定辭去金剛寺外院住持,最高興的莫過於皇上了。
皇上一旦同意,金剛寺恐怕也未必會拒絕,這麼說來,看起來逆民意而行,卻並沒有太大的阻礙。
師父辭去住持之位也並非難以實現。
法空微笑看她。
徐青蘿道:“師父真想離開外院嗎?”
金剛寺外院被師父住持得興旺異常,不說香火,便是藏經閣已然是天下罕有的武功秘笈寶庫。
難道就這麼捨棄?
更何況,師父即使做住持,其實也不妨礙他行事的,想回藥谷閉關也沒人能阻止。
住持的位子其實是很重要的。
法空道:“放出風去,就說我準備辭去住持之位。”
徐青蘿明眸閃動,越來越亮,嘴角彎出一個美妙弧度:“師父,以退爲進?”
法空微笑。
徐青蘿明眸閃爍,思維如電,靈光不斷迸射,輕聲道:“難道皇上已然有此心?”
法空頷首。
“不愧是師父!”徐青蘿讚歎。
好一招以退爲進,先發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