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暮雨看着他們從院子裡離開,猛的站起,揮手臂一掃。
桌上的茶盞與茶壺飛出小亭,在院子的青磚上跌成碎片,四散迸濺。
有幾塊碎片恰好落到了正踏入院中的寧海平腳下。
寧海平低頭看看腳邊的碎片,擡頭看向他。
白暮雨恢復了平靜,起身抱拳:“寧師伯。”
寧海平搖頭:“這就沉不住氣了?”
“我實在憋不住火。”白暮雨露出苦笑,搖頭道:“荊師叔查不到,這兩個小子也不行,難道這刺客真就能遁天遁地,無法可尋?我就這麼白白被廢了?”
被人暗算了還找不到人,憋得他想發瘋。
“其實你不是猜到了嘛。”寧海平道。
白暮雨道:“可這畢竟只是猜測,並不能十分肯定,如果真要弄錯了呢。”
寧海平搖搖頭,緩緩道:“事情到了這一步,已經顧不得是不是冤枉他了。”
白暮雨精神一振,忙道:“決定了嗎?真要對法空出手?”
寧海平緩緩點頭。
白暮雨遲疑:“可是……爲何不拿殘天道開刀呢?他們是魔宗,用來立威,名正言順吧?”
寧海平看一眼他。
白暮雨忙道:“師伯,我絕不是因爲與李鶯有仇,故意這麼說的,只是覺得,法空這和尚又是求雨又是求雪還祈福,如果他真要有個好歹,恐怕神京所有人都要唾棄我們。”
“那又如何?”寧海平淡淡一笑:“這樣我們的名聲會更響,所有人都能記住,……這個天下,強者爲尊,不管我們名聲多麼壞,只要他們想練功,馬上便會想起我們,只要他們想誰更強,馬上就會想起我們,這就足夠了,反正我們的根不在神京。”
“……是。”白暮雨點點頭。
“咳咳。”輕咳聲中,一箇中年男子步入院中,卻是鎮院大宗師周明明。
“周師叔。”白暮雨起身抱拳。
寧海平道:“周師弟,咳嗽什麼,有什麼話儘管說。”
“師兄,我剛剛想起來,法空還有一個法主的尊號。”周明明踏入院中,大袖一拂。
地上的碎片飛到角落裡,他來到小亭內坐下。
“尊號不過是虛職,不足爲憑。”
“可真要殺了他,便是一個大麻煩。”
寧海平搖頭:“你以爲他真這麼容易死?他金剛不壞神功的層次絕對不低,傅清河的劍殺不死他。”
周明明道:“我覺得,讓傅清河出手還是有點兒冒險,應該換人。”
“你說換誰?”寧海平哼道:“誰還有把握能勝他?誰能想到他堂堂的金剛寺和尚,最厲害的竟然是劍法呢!”
當初那兩個天海劍派弟子看到法空與李鶯翻臉出劍的情形,回去稟報之後,他們極爲重視。
這兩個天海劍派高手天份過人,近乎過目不忘,尤其在劍法上的記憶更深刻。
他們一人扮成法空,一人扮成李鶯,勉強把他們的招式重現了一遍,惹得衆人大吃一驚。
他們不吃驚於李鶯的劍法高絕,因爲李鶯已經名聲在外,殺了不少大宗師,是實打實的戰績。
他們吃驚的是法空的劍法。
他們反覆研究了法空的劍法,最終判斷,能穩勝他的,也只有傅清河,其他人都不敢說能穩勝之。
如果不能勝,那真成了笑話。
天海劍派現在經不過這樣的笑話。
“但願別殺死他。”
“這話跟傅清河說沒用,他出劍只殺人,不留情。”
“金剛不壞神功還是很厲害的,尤其他是大宗師。”
“那就動手!”
法空看到這裡,搖搖頭。
終究還是要邁出這一步,還是要向自己動手。
法主的尊號竟然也沒辦法攔住他們,還真是夠狂妄的,恐怕神京諸多王公貴族,敢如此肆無忌憚的都不多。
“師父,怎麼啦?”徐青蘿看他搖頭忙問道。
衆人皆看過來。
法空道:“他們是鐵了心要對付我。”
“住持,我去把他們都廢掉!”林飛揚冷笑一聲道:“哼哼,還反了他們,真以爲他們到了神京還能像在南邊一樣翻江倒海?”
朱霓忙看向他。
她知道天海劍派的厲害,擔心林飛揚吃虧。
林飛揚對她傲然笑道:“這幫傢伙,發現不了我的,已經廢了他們三個,包括那個大宗師白暮雨,不照樣查不到我身上?”
法空暗自搖頭。
天海劍派的追蹤高手是厲害,可惜林飛揚的御影真經加上潛龍佩,再加上遮天蔽日功,幾乎沒辦法查到他身上。
朱霓道:“林大哥,你真要暗算他們,別去天海別院,還是等他們單獨出來再暗算不遲,更萬無一失。”
她看阻止不了林飛揚的殺意,便提出一個更穩妥的辦法。
林飛揚面對她懇求的目光,硬下心腸搖搖頭,看向法空:“住持?”
法空擺擺手道:“不必如此,就讓他們來吧。”
“可是住持……”林飛揚忙道。
法空笑道:“看來你覺得我勝不了?”
“當然能勝。”林飛揚忙道。
法空道:“那便是了。”
“可……”
“行啦,吃飯。”
“……是。”林飛揚無奈嘆氣。
徐青蘿嘻嘻笑道:“林叔你是關心則亂吶,師父如果沒把握,還能等他們上門?早就回金剛寺避一避風頭啦。”
楚靈咯咯笑得歡,惹來法空的斜睨。
林飛揚一怔,隨即嘿嘿笑道:“那倒也是,那就堂堂正正的收拾他們!”
徐青蘿道:“朱姐姐,神武府能打得過天海劍派嗎?”
朱霓正生悶氣,可徐青蘿地位不同,不能不回答,勉強笑笑:“這是自然。”
徐青蘿好奇的道:“神武府真有這麼強?”
朱霓輕輕一挺胸膛,露出傲然神色。
楚靈道:“和尚,那他們什麼時候挑戰呀?”
“明天上午。”法空道:“他們也生怕橫生枝節,免得夜長夢多。”
“明天上午……”楚靈精神一振:“那明天我早早過來。”
這樣的熱鬧她豈能錯過。
——
第二天,剛矇矇亮,楚靈早早吃過了飯,來到了金剛寺外院。
這個時候法空還沒起牀。
徐青蘿他們已經起來在塔園裡練功。
冬天的清晨,空氣清洌。
朱雀大道燈火通明,人們絲毫沒有因爲寒冷而趴在家裡,依舊人來人往。
尋歡作樂的人們這個時候紛紛出來找吃的。
而金剛寺外院外面已經排了一條長龍,香客們已經早早過來排隊等候。
隨着法空的神僧之名越來越響,香客們也越來越虔誠,都想要沾一沾金剛寺的佛氣。
塔園內,楚靈與徐青蘿對練了幾招,發現徐青蘿突飛猛進,不遜色於自己閉關。
“青蘿,你這是吃了什麼靈丹妙藥了吧?”
“不錯,我吃了靈丹妙藥。”徐青蘿笑吟吟的:“那你知道我吃了什麼靈丹妙藥?”
“什麼靈丹妙藥?”
“勤學苦練丹。”徐青蘿道。
這話惹來楚靈與周雨周陽的白眼。
楚靈哼道:“誰沒勤學苦練啦。”
“我晚上不睡覺的。”徐青蘿道:“一直練功不輟。”
“不睡覺怎麼可能。”
“嘻嘻。”徐青蘿得意的笑笑:“精神好,天生的。”
楚靈上下打量她,撇撇嘴。
——
他們這一次沒有出去吃早飯,林飛揚從外面買了一些回來。
吃過飯後,大門打開,香客們開始進入寺內奉香。
恰在此時,天海劍派的十個高手抵達寺外,站在門口打量着上面的額匾。
當頭的是寧海平。
他身形瘦長,負手而立自有一派威嚴,對圓生緩緩道:“跟法空大師說一聲,我們天海劍派想要請教大師的劍法。”
直接登門挑戰,堂堂正正,不失他們天海劍派的威名。
也是衆目睽睽,衆人見證。
圓生冷冰冰的掃一眼他們十個,淡淡合什:“稍等。”
法空的院裡,人員齊聚,不僅楚靈早到了,朱霓也到了。
林飛揚哼道:“住持,要不要我打頭陣,先挫一挫他們的威風?”
“不必。”法空搖頭。
他舉步往外走,衆人跟上。
一行數人來到大門口的時候,消息已經傳開去,方圓數百米的人們都知道了。
於是外院門口涌現一大批觀衆,正迅速增加,越來越密集。
法空一行人出現後,寧海平踏前一步,合什道:“法空大師,有擾了,本座天海劍派寧海平。”
法空合什:“寧施主一大早就登門,所欲爲何?”
寧海平微笑道:“聽聞法空大師你劍法卓絕,我們天海劍派弟子們都是嗜劍如命之人,聞之欣喜,便厚顏特來求教。”
法空微笑道:“我對劍法只是略知一二,佛法與佛咒纔是我的根本修行。”
周圍人們低聲議論。
“這天海劍派,他們精通劍法,就挑戰法空大師的劍法,用自己的長處對法空大師的短處嘛,有膽子的比佛法啊。”
“天海劍派跟大雪山宗應該關係不差吧,這是要幹什麼?”
“難道他們兩宗不和?”
“沒聽說過。”
“這是要踩着法空大師揚名啊。”
“有點兒過份了啊。”
“法空大師可以不理會的。”
“就是,比的話可以,比佛法佛咒,劍法還是算了!”
……
寧海平微笑:“大師過謙了,前兩天大師劍刺殘天道少主李鶯,可是展露了一手卓絕的劍法。”
“剛剛傷了李少主,貴派便登門,”法空笑道:“外人還以爲貴派是替李少主鳴不平呢。”
這是先發制人,免得天海劍派還拿自己跟李鶯的關係做文章,堵住他們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