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老好！”
“長老好！”
一片問候聲中，絕情仙子獨自走到了臨崖寒鬆前。
負手立在皚皚白雪上，女子露出了平日很少見的複雜神色。
身後有清脆的腳步聲響起，她頭也不回的問道：“小蘭，什麼時候過來的？”
一襲素白衣裙，不染絲毫脂粉的少婦走到她身後，恭敬的答道：“今日纔到，爲夫君守孝三年期滿，也該出來爲羅天宗做點事了。”
“他們……對你可好？”
絕情仙子有些遲疑，口中說的他們正是羅天宗山門那邊的修士。
自從決定加入羅天宗之後，冰堡一脈殘存的修士多多少少都去過百里青川，唯她一人未上過大青山。
其中有什麼微妙心思，常人難以琢磨。
石蘭不假思索道：“對我們還行，可稱一視同仁。或許是因爲夫君先前的人脈原因，又或許是太上長老暗中吩咐過，總之姐妹們在那邊並沒有多少寄人籬下的感覺。”
“這樣啊……很好，很好。”
絕情仙子喃喃道，對於冰堡姐妹融入羅天宗這般順利，心情極爲複雜，最終還是欣慰佔了多數。
她做主違背了祖訓，帶着弟子改投門戶，如果還所託非良人，那就真的萬死難辭其咎了。
石蘭看着女人單薄的背影，猶豫道：“那師尊，你呢？”
絕情仙子平靜道：“不用擔心我，你以前也接觸過他，知道他的行事作風。我只要不犯忌諱，就無甚大事，甚至說……”
說到後面，絕情仙子身上的法力波動一閃而逝，腳下積雪咔咔聲中結出冰棱。
石蘭見着這一幕，不由捂嘴驚呼，面露吃驚之色。
她亦修行了冰堡的核心功法《十方凍極道》，自然清楚這等情況意味着什麼。
師尊困頓多年的境界，終於突破了！
現如今，師尊已是金丹後期的大修士！
僅此一點，便足以說明羅塵對師尊的重視。
實際上也的確如此！
在外人看來絕情仙子委身羅塵門下，做着迎來送往的低賤角色，頗有幾分侮辱之意。
但真實情況是，絕情仙子是少數能夠經常見到羅塵的眼前人，就連修行洞府都在這丹羅山中一處三階上品洞府內。
閒暇時，還能經常得到羅塵賜予的丹藥。
她本身天賦就不算差，踏入金丹後期，正是理所當然。
石蘭緩緩鬆開手，感慨道：“如今我們都安定下來了，有了太上長老庇護，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樣過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如果滄瀧師伯能夠醒來，那就更好了。”
滄瀧師姐？
聽見這名字，絕情仙子難得的微微揚起了嘴角。
她知道最近羅塵在煉製的那件法寶，就是專門用來解決滄瀧師姐傷勢的。
只要成功，有朝一日終能見到師姐甦醒。
說不定到時候自己還會走在師姐前面，先她一步結嬰，也不知師姐到時候會有什麼表情？
就在絕情仙子心情頗佳的時候，忽然渾身驚悚，腳下堅冰陡然炸開。
她猛然回頭，望向羅塵之前進去的那座大殿。
一股強橫的法力波動，如波紋一般從大殿中逸散而出，所過之處，青松摧折，白雪炸粉。
但很快一道更強的力量，就強行把那法力碰撞的餘波給壓了下去，沒有讓其傷到羅天宗任何一個值守修士。
而讓絕情仙子驚悚的，則是一青一紅兩道光芒。
“那是……劍氣！”
一青一紅兩道劍氣，刺穿了大殿穹頂，直射高空。
劍鳴之聲，久久不絕。
絕情仙子不假思索，往大殿方向飛去，有這般動作的還有其他羅天宗修士。
但就在抵達大殿門口後，裡面就傳出了羅塵柔和的聲音。
“無妨，只是小小切磋而已，你們退下吧！”
“遵命！”
絕情仙子深吸一口氣，敬畏的看了一眼幽深的大殿，帶着羅天宗弟子緩緩退下。
……
殿內。
羅塵緩緩收回合併的食中二指，面露讚歎之色。
“不愧是劍界驚鴻，本宗大大不及也！”
林青玄收回右手，罩於袖中，面色平靜。
“丹宗過譽了，你本就不主修劍道，浸淫不過數年就有這般菁純劍氣，已是世間少有。而且剛纔那一手鎮壓法力碰撞餘波的手段，纔是真正的功夫！”
你一言，我一語，原本劍拔弩張的氣氛頓時柔和了下來。
李閣主居中笑道：“一個劍法出衆，一個法力高深，小小玉鼎域能出你們兩位絕世天才，當真是一塊寶地。”
“不敢與丹宗齊名。”林青玄放低姿態說道。
似乎是想到了當年結丹之後，與林青玄相識，一同奔赴開闢戰場的舊事，羅塵心情倒是極佳。
他哈哈一笑，右手屈指敲了敲桌子。
“既已滿足了本宗願望，那就聊聊玉皇清瞳液的合作事項吧！”
此話一出，李閣主頓時精神振奮，林青玄眨了眨眼也露出幾分期待之色。
羅塵清了清嗓子，笑道：“合作細節之前談過，由萬劍閣和羅天宗負責收集相應原材料，這裡面成本均攤。玉鼎劍宗如果想參與進來，那就得拿出點靈石。”
林青玄點了點頭，“這是應有之意！”
“煉出的玉皇清瞳液，我要五成！剩下一半，你們再拿去分。”
“這……”林青玄遲疑。
“丹宗，這跟說好的不一樣。”李閣主神色劇變，頗有不滿。
“先前可沒定好，畢竟那時候我也不清楚煉製難度有多高。”羅塵眯着眼說道，似笑非笑的看向二人，“當然，如果伱們不想合作，我也不強求。”
不清楚煉製難度有多高？
怕是當時不知道玉皇清瞳液效果有多好吧！
李閣主看着羅塵那隻琥珀右眼，隱含怒氣，“丹方是我們出的，材料我們也出了大半，你一句話就拿去一半，這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羅塵摩挲着光潔的下巴，“聽你這麼一說，好像是有些過分了。”
林青玄和李閣主見他鬆口，不由也鬆了口氣。
生意嘛，就是這樣，討價還價纔是生意，一錘子買賣做不長久的。
羅塵想了想開口道：“那這樣，本宗讓一步，六成歸你們，我只要四成。”
六四分？
李閣主想了想，目光落到了林青玄身上。
林青玄嘆了口氣，“我沒有意見。”
李閣主露出笑容，“行，那就六四分！”咚！
桌子再敲，羅塵展露誠摯的笑顏。
“那接下來就談談本宗出手的報酬吧！”
丹藥交易是長期的事情，但要讓丹宗羅塵出手煉丹，可不是無償的，也絕不是多出一成丹藥分潤就能夠打發的。
尤其原材料的購買渠道，有一部分是羅塵這邊的人脈，才能從天元商盟那裡買到。
他既然之前敢開口要五成，就肯定有底氣。
李閣主也知道這件事，“我們這邊爲你準備了數量不菲的霄氣，是你所需的。另外，還有一些品階不錯的丹方和煉體功法……”
很顯然，李閣主特地打聽過羅塵的喜好，這才能投其所好。
然而羅塵卻是擺了擺手。
“抱歉，本宗目前暫時不缺霄氣了。至於那些低階的丹方和煉體法門，呵呵。”
李閣主眉頭一皺，轉瞬就想到了壽陽論道會上的情況。
肯定是那時候，羅塵收集到了足夠的霄氣，這纔看不上他手上的一點點。
“那你想要什麼？”
“放心，本宗絕不獅子大開口，要的也是你們最不缺的東西。”羅塵目光掃過二人，口中緩緩道：“劍丸！木水火土四系劍丸，真器層次！”
林青玄斷然道：“不行！”
李閣主搖頭道：“沒有！”
羅塵收起了笑意，“當真不行？當真沒有？”
視線緩緩掃過二人，羅塵的目光猶如大山，帶給人巨大壓力。
“先前本宗已經讓步了，如今你們這般迴應，着實有些不給面子了吧！”
林青玄張了張嘴，垂然道：“道友實在強人所難了，劍丸乃我輩劍修一身道行凝聚之所在，往往劍在人在，劍亡人亡。我玉鼎劍宗一共纔出了兩位元嬰真人，哪裡有多的劍丸。莫非，你要我把本命真器送你嗎？”
羅塵瞭然，“這般說來，那本宗是有些強人所難了？李閣主，你萬劍閣也是這般嗎？”
李閣主下意識想點頭，但在那雙目注視下，話到嘴邊也不好再撒謊。
他只能解釋道：“我萬劍閣的確有多的真器級劍丸，但都是祖師所留，蘊含意志。唯有修行我宗功法之輩，可以得到認可，作爲傳承利器。玉皇清瞳液是我個人所求之物，動用宗門人力物力已是過分，不能再過度損耗宗門利益了。”
“都有理由，都有爲難之處啊！”羅塵咂了咂嘴，似乎很是能理解他們，但接下來說出的話，卻讓大殿氣氛降至冰點。“那這合作，我看就沒有必要進行下去了。”
沉默、寂靜。
李林二人面面相覷，不知如何作答。
羅塵閉上雙目，養神不語，給夠了他們思考的時間。
先前被打穿的穹頂，此刻有雪花飄飄灑灑落下，給這殿中更增添了幾分寒意。
良久，殿中沉默的氣氛才終於被打破。
“羅道友，我玉鼎劍宗本就底蘊淺薄，遭逢大亂後，着實心有餘力不足。真器級別的劍丸，林某拿不出，能夠拿出手的只有一枚上品法寶層次的無暇劍丸，分屬火行。若你拿去好生蘊養，晉升至真器級別，也不過一場雷劫之事罷了。”
林青玄這般說着，目光掃過紅菱之時，露出了歉意。
紅菱咬着嘴脣，坦然地點了點頭。
羅塵睜開了眼，“你的誠意我看到了，李閣主你呢？”
李閣主目中重瞳露出不捨之色，“我可拿出一枚木屬性的真器劍丸，裡面只有我的神魂印記，轉瞬可去。另外還可給出兩枚水土屬性的無暇劍丸，亦是上品法寶層次。丹宗，這是我萬劍閣的極限了。”
一枚真器劍丸，三枚法寶劍丸。
這個答案，令羅塵有些不滿意。
但很顯然，這已經是他們的極限了。
畢竟無暇劍丸這種東西不是靠修士個人蘊養出來，而是耗費絕佳材料，硬生生煉製出來，專門用來賞賜給有天賦的後輩，亦或者關鍵時候修士個人備用之物。
就如羅塵從飛雲子那裡繳獲的白金劍丸，就屬於無暇劍丸，只不過飛雲子擁有高超煉器術硬生生將其堆到了真器層次。
在李林二人注視下，羅塵沉吟良久，最後緩緩地敲了敲桌子。
“可！”
如此一來，合作之事徹底達成意向。
爲了緩和先前討價還價時的僵硬氣氛，羅塵主動換了個新話題，問起了如今人妖大戰的局勢。
那二人也投其所好，聊了個大概。
也未設宴，羅塵在交付三瓶玉皇清瞳液後，他們就告辭離去。
……
三道遁光飛離丹羅山，速度不疾不徐。
林青玄愧疚的說道：“抱歉紅菱，我將爲你準備的無暇劍丸送出去了。”
紅菱勉強擠出笑容，“無妨的，我本身蘊養的這顆劍丸已經夠用了，未來能不能成功晉升元嬰還是兩說之事。師兄你的實力提升更要緊，有了玉皇清瞳液，方可補足你的缺陷。”
林青玄伸出手，溫柔的揉了揉女子的頭，不由輕嘆。
“丹宗行事，愈發霸道了！”
“師兄，你的手？”紅菱卻是在對方收手的時候，瞥見了一抹血痕。
淡淡的，薄薄的，卻觸目驚心。
女子不可置信，“難道是剛纔切磋的時候你受的傷，可明明當時較量劍道是你勝了啊？”
林青玄右手微顫，重新罩入袖袍中。
“論道是我勝了，可論劍……”
李閣主在旁邊幽幽道：“絕靈一戰中，丹宗的那把魔劍絕非凡品。如今親自開口索要劍丸，只怕就是爲了那柄魔劍！”
說這話的時候，李閣主略顯不滿。
在他看來羅塵剛纔之所以敢獅子大開口，也有劍道較量林青玄落了下風的原因。
表面上羅塵略遜一籌，但他那是煉劍不久。
可實際上林青玄傷了，這是瞞不過李閣主的。
林青玄搖了搖頭，“不止如此，在那法力碰撞的一瞬間，我察覺到了和羅塵的巨大差距。他……”
青衫男子眼中露出凝重之色，似乎不敢相信那冰山一角下，羅塵若隱若現的磅礴法力。
李閣主沒有親自交手，所以感受不深。
只當林青玄故意誇大羅塵實力，爲之前的失利作掩飾。
“按照剛纔商定，六成玉皇清瞳液，我取四成，你取兩成，給你！”
一個玉瓶拋到了林青玄手中。
隨後兩方分道揚鑣。
林青玄看着手中孤零零的玉瓶，另一隻手掌不由自主握緊，青筋迸現。
付出了丹方，付出了靈石，連師妹預備的劍丸都送出去了，最終就得了這麼點？
“師兄……”紅菱關心的看着男子。
鬢角已經漸漸生出白髮的年輕男子，抿了抿嘴，“我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