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進去探查一下?”卓聽琴問道。
雖然說樹林之中正在發生大戰,並且戒備很是森嚴,但身爲紫燕穿林齋的傳人,卓聽琴對自己的輕功身法有着絕對的自信。
可沒想到南涼玉卻面色凝重的搖了搖頭,同時死死盯着樹林深處,用有些顫慄的聲音言道。
“先不要進去!”
“我能感覺到,他們已經打起來了。”
卓聽琴聞言一愣,剛想說自己沒感覺到什麼異常啊。
可還沒等她說話呢,遠處的樹林之中突然傳來了一聲地動山搖般的巨響,緊接着便可見一道塵柱直衝天際。
卓聽琴渾身巨震,難以置信的看着眼前這一幕。
因爲就在巨響傳來的方向,一座土丘已然被夷爲了平地。
雖然土丘並不算高,但也非人力可以摧毀的。
除非……對戰雙方實力之強,已經超出了人類的範疇。
“這……這就是元海境的實力嗎?”卓聽琴近乎呻吟般呢喃道。
“不!遠不止如此。”南涼玉雙眸異彩連連,死死盯着那道直衝天宇的塵柱,聲音中滿是不自覺的激動和興奮。
“這二人的實力甚至已經逼近了元海境的極限,只是不知道他們到底有沒有跨出那一步?”
卓聽琴不說話了。
對她而言,元海境就已經遙不可及了。
至於南涼玉所言的,在元海境巔峰更進一步,那就更是傳說了。
“現在唯一不確定的就是這一戰誰勝誰負,到底是二十多年不曾出手的郭鹿鳴厲害,還是這位天縱奇才的景平聖更強。”
南涼玉輕聲呢喃着,隨即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樣,低聲叮囑卓聽琴。
“卓師妹,你在此守候,我進去看看。”
說完不等卓聽琴迴應,南涼玉便閃身掠入了山林之中。
卓聽琴也沒阻攔。
她清楚南涼玉的想法。
作爲最有希望晉升元海境的武道奇才,南涼玉一直苦於找不到適合自己的道路。
而今兩大元海境的高手生死對決,這對於有意晉升的他而言可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所以哪怕是擔着再大的風險,南涼玉也得進去看看。
其實跟南涼玉抱着同樣想法的人還有很多。
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是化外十三宗中頂尖的人物。
也就是這一戰過於驚世駭俗,不然這些人是輕易不會下山的。
而今有了目睹這一戰的機會,這些人也都各施絕技,闖入了紛亂的山林之中。
與此同時,在這一片狼藉的樹林深處。
景平聖垂手而立,臉上的戲謔之色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份難得的鄭重。
在他對面大概五十步的距離,郭鹿鳴同樣負手而立,神情無悲無喜。
儘管現場煙塵四起,但二人身上卻連一粒灰塵都沒有。
片刻之後,景平聖率先開口了。
“郭長老,我真沒想到你會下山,怎麼?哪怕是在分裂之戰時都保持中立的藏書樓一脈,終於按捺不住了,也要表表忠心了麼?”
郭鹿鳴神情冷峻,完全沒理會景平聖言語裡的嘲諷,只是淡淡道。
“景平聖,剛纔對的那一掌,應該讓你明白了我的實力,所以你想要輕而易舉的取下蒼龍寺,註定已經不可能。”
“如果明事理的話,你最好速速離去,就此熄了貪念,那樣南北蒼龍間還有和平共處的可能,不然你必將付出慘痛的代價。”
話音剛落,景平聖便仰天大笑起來,笑聲震動的周遭林木簌簌發抖。
“好一個熄了貪念,就此和平共處,你以爲我閉關二十載,是爲了聽你說這個的嗎?”
雖然早知道規勸沒用,但郭鹿鳴聞言還是輕嘆了一聲。
“所以就非要爭個魚死網破才行嗎?”
“你說錯了,我這條魚不會死,反倒是你們這張舊網早就該破了。”
說完最後一個字,景平聖眸中光華一閃,也沒見他有任何動作,但下一瞬便出現在了郭鹿鳴身前,然後簡簡單單的遞出了一拳。
這一拳速度並不快,更沒有任何激盪的聲勢。
可看到這一拳後,郭鹿鳴的眼中卻現出了前所未有的慎重之色。
不僅是他。
潛伏在遠處觀戰的衆人亦是震驚不已。
“好強的拳法!”有人低聲驚呼。
論實力,南涼玉跟這些化外十三宗的長老執事乃至宗主還有些差距。
但他也感覺到了這一拳的不凡。
雖然毫無花哨,但在南涼玉的眼中,這一拳的氣勢完美的近乎無懈可擊。
捫心自問,如果是自己面對這一拳,那除了投降認輸外,沒有任何方法。
而就在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看郭鹿鳴如何應對這一拳的時候。
一道身影突然斜刺裡飛來,並於間不容髮的時間內轟出了一拳。
咚!
哪怕隔着一段距離,南涼玉依然被這兩拳對轟的巨大響聲震得氣血翻騰,十分難受。
而再看場中,就見景平聖略往後退了兩步,然後停身站定,看向被震飛出了十幾丈遠,但在空中一個折返又飛回來的申雲深,臉上浮現出一抹嘲諷之色。
“申雲深,想送死也不必這麼着急,怎麼?怕黃泉路上排不上號?”
申雲深面色青紅,呼吸粗重,但他毫不示弱的看着景平聖,並努力調息着。
“雲深!”郭鹿鳴有些擔心的喊了一聲。
申雲深這時纔將胸中憋悶的那口濁氣吐出,然後輕聲道。
“我沒事。”
說着,他冷笑着看向對面。
“景平聖,我本來以爲你閉關二十載,實力一定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可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嗎。”
當時關雪江吩咐的明白,讓申雲深配合郭鹿鳴一起對付這景平聖。
但這景平聖的動作實在太快了。
幾乎是在他們二人剛剛下山之時,這景平聖便察覺到了。
然後飛奔趕來,見面什麼都沒說,先跟郭鹿鳴對了一掌,結果震塌了一座土丘。
當時申雲深就在後面看着,可苦於插不上手,所以只能暗自忍耐。
直到郭鹿鳴勸說不成,景平聖悍然出拳之時。
申雲深這才窺準機會,拼盡全身之力跟景平聖對了一拳。
結果雖然意料之中的落入了下風,但卻讓申雲深信心大增。
畢竟自己當初跟這景平聖就有差距,二十年過去,他剛剛破關而出,自己能硬接他一拳並沒受太重的傷,這就已經算是勝利了。
可沒想到景平聖在聽完申雲深的話後非但不惱,反而笑了起來。
“真是自大啊,但既然你這麼着急求死,也罷,那我就勉爲其難的先送你上路吧。”
說罷,景平聖身上的氣勢突然開始暴漲。
如果說之前,景平聖身上的氣勢好似一眼深不見底的潭水的話,那如今這眼潭水正在巨力的作用下不停涌出。
不僅如此,這股氣勢給人的感覺也在不停的變化着。
一會如火焰般熾烈,一會又如冰水般寒涼。遠處觀戰的人見狀不禁連連驚呼。
“是蠻荒之地那些神教的氣息。”
“怪不得此次這些蠻教之人也會參與進來,原來他們信奉的神靈已經被景平聖給吞噬了啊。”
此時申雲深的神情也變得無比凝重。
但即便如此,他依然沒有任何怯戰之意,反而豪情萬丈,戰意如火。
作爲當年那場分裂之戰的親歷者,這些年來他之所以消沉頹廢,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無法解開自己的心結。
因爲當年那場大戰,許多交情深厚的師兄師弟都死了。
而且還是死在了同門之手。
這曾一度令他對武道十分厭惡。
直到後來關雪江開解於他,告訴他罪魁禍首乃是一意孤行的景平聖以及那幫助紂爲虐之人。
跟他沒有關係,更不至於因此而苛責自己。
因此申雲深才逐漸從泥沼中走了出來。
但他的心中也就此埋下了仇恨的種子,無時不刻不想着爲當年那些慘死之人討個說法。
就在這時,景平聖的氣勢已經攀升至一個恐怖的高度。
那涌出體外的真力將周遭的空氣都給扭曲了。
而後景平聖獰笑一聲。
“申雲深,我知道你一直不服我,從當年你我同堂學藝的時候,你就如此,現在更是這樣。”
“既然如此,那我就給你一個交代,接下來我會用寺裡的武學擊殺於你,也算是咱倆同門這麼久的一點情誼了。”
說罷,景平聖緩緩擡起手來,猛地握掌成拳。
啪。
一聲清脆好似鞭炮的炸響。
那是空氣被巨力擠爆所導致。
而後景平聖一躍而起,瞬間飛到了申雲深上方,然後一拳轟下。
如果趙崖在場的話,見到景平聖轟出的這一拳一定會震驚。
因爲景平聖所用的這一拳正是純正的大金剛拳。
但這大金剛拳到了景平聖手中,跟陸鼎泰還有趙崖所用的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意境。
陸鼎泰的大金剛拳堂皇大氣,一如他的爲人一樣,向來不屑於蠅營狗苟之事。
趙崖的大金剛拳則銳意進取,充滿了少年人的朝氣,哪怕是在晉升爲不動明王拳後,這種拳意依然沒有改變。
但景平聖的大金剛拳卻充滿了離奇的詭譎和陰森。
這一拳轟下之時,根本不像是降魔金剛,反倒更像是一尊青面獠牙的鬼王。
但威勢卻更爲恐怖。
拳雖未至,磅礴拳威已然臨身,吹拂的申雲深的頭髮和衣服都在劇烈的飄動。
但即便如此,申雲深依然毫無畏懼之色,反而怒吼一聲,然後也朝上轟出了一拳。
同樣也是大金剛拳。
就彷彿森森鬼氣之中,一尊金剛正在拼盡全力的燃燒自己,撐起一方光明一樣。
這一拳充滿了一往無前的悲壯。
郭鹿鳴見狀神情大變,但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
因爲他知道。
這是申雲深的心結。
這一拳若是不能痛痛快快的打出來,他的武道前途不但將徹底斷絕,甚至還有可能修爲盡毀。
所以他只能死死盯着場中,做好了隨時衝上去的準備。
而見到申雲深絕地反擊的這一拳,景平聖的眼中也不禁現出了一抹激賞之色。
不是誰都有這個膽量的。
但這並不妨礙他砸下來的這一拳。
咚。
一聲悶響之後,衝擊波將周遭幾棵樹的枝葉瞬間震碎。
申雲深更是如一顆炮彈一樣,被硬生生砸到了地面之上。
“雲深!”郭鹿鳴驚叫一聲,立即衝上前來。
就見申雲深雖然面色慘白,氣勢萎靡,嘴角更是不停往外滲出鮮血。
可好在他的眼睛還睜着,眼中的氣韻也還在。
見此情景,郭鹿鳴這才放下心來。
雖然受傷頗重,但看樣子應該是沒有性命之憂。
“怎麼樣?”郭鹿鳴問道。
申雲深點點頭,“死不了。”
而後他擡頭看向落在不遠處的景平聖,先吐出了一口帶血的唾沫,而後滿臉不屑道。
“論實力我不如你,但那是因爲你吞噬了衆多願力,所以我不服。”
“而論拳法,這一拳我並沒有輸給你。”
儘管硬接了申雲深一拳,但景平聖的臉都沒紅一下,聞言更是輕聲淺笑道。
“隨便你怎麼說,反正你也是我的手下敗將,待會再送你上路。”
說着他看向了神情凝重的郭鹿鳴。
“姓郭的,你看也看夠了,歇也歇夠了,還打不打,不打我可就先去蒼龍寺了。”
郭鹿鳴當然不可能放他走。
只見他緩緩吐出一口氣。
霎時間,他就彷彿出鞘的利劍一樣,鋒芒畢露。
“將近三十年,我沒對誰動過殺心,沒想到臨了臨了,卻要再開殺戒了。”
說到這,郭鹿鳴看着景平聖。
“來吧,看看是你厲害,還是我這把老骨頭厲害!”
景平聖眼中現出了一絲慎重之色。
“好!”
話落,他瞬間出現在郭鹿鳴面前,擡手便擊。
郭鹿鳴不慌不忙,輕描淡寫的接住了這一掌。
沒有聲勢,沒有激盪的氣流。
看起來就彷彿兩個不識武藝的普通人在打架一樣。
可見到這一幕後,遠處觀戰的人卻比之前還要面色凝重。
因爲他們知道,這是真正的以命相搏。
稍有不慎,便是身殞道消的結局。
南涼玉更是眼神錯也不錯的看着,生怕遺漏了任何一個細節。
而就在景平聖和郭鹿鳴相鬥之時,在蒼龍寺中,一直端坐於大殿中,閉目養神的關雪江突然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