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果然沒有真的遠遁而去!”
九天之上,姜時戎踉蹌倒退,皇天劍發出一聲幾乎哀鳴的震顫,受到劇烈衝擊,向下墜去……
數息之前。
兩具古之遺族分身,被天界之外虛蛇所化的鎖鏈抽碎,化爲虛無。
姜離與姜時戎立於虛空,都在思索“道”的顯化與本體,周圍不遠處,虛空開合,四雙冷漠的眼睛卻毫無徵兆的顯現出來。
眼睛們輕輕一眨,八道完全不弱於古之遺族分身的恐怖精神力衝擊,旋即卷向皇天劍,將其狠狠衝撞。
實質般的精神力,相互波及撞出一圈圈無形漣漪,更是重現了之前的那種影響。
且是八倍、六十四倍、四千九十六倍……般的不斷疊加。
皇天劍如遭神譴,發出劇烈低鳴,劍身被撞飛失去控制,不斷墜向下方。
劍身之內,姜離的精神意識也再次化絮,在皇天劍的劇烈顫動中溢開,被外界的罡風、雷紋全部湮滅了過去。
精神意識不斷消散,姜離卻並未有任何驚慌之色。
只是深深的瞥了這四雙突然出現的“眼睛”,而後固守本心,任憑皇天劍跌落下去。
早在他與古之遺族交手之時,就已經料到這四雙眼睛可能並未遠去。
“大世果然將近,一個未渡雷劫的鬼仙竟有這般能量!”
“沒想到,我們只是來看看周朝誕生的所謂未來帝子,是否對我們構成威脅,卻不想除去了一個未來更加棘手的存在!”
“此人神念精純,本源充沛,並非是轉世鬼仙,一個新蒙的靈魂能夠取得這樣的境界造詣,確實不凡!”
“倒是那所謂的周朝帝子……,哼哼!”
四雙冷漠的“眼睛”看了看墜落向下的皇天劍,發出居高臨下的冷笑,而後再次緩緩閉上,退入虛空,消失不見。
皇天劍中的那個存在,或許能夠躲過一次湮滅大術,卻絕計躲不過重重包圍而來的數十次漣漪般的衝擊。
躲在其中的神念,退無可退,逃無可逃,只有一死!
“發生了什麼,怎麼會產生如此大沖擊!”
“只是精神衝擊的餘波擴散,隔着數萬米,也能有此威勢?”
“莫說我們,便是武侯也無法抵擋啊!”
“這天地愈發古怪起來了!”
被震落下地面的盛京強者們,顧不上被震盪的七上八下的神魂與精神意識,都驚愕的擡頭,望向天空。
看着向下墜落的皇天劍,以及神情凝重的人仙鎮武侯,都有一種驚悚與不安。
武侯已是這世間只能仰望的頂級存在,卻也被不知從何而來的精神衝擊迫的連連後退。
“皇天劍,歸位吧!”
姜時戎的身形向下落去,看着自九空之上墜落的大周守護之劍,雙手捏印,向上一轟。
磅礴之力猛地一捲,將皇天劍墜落的勢頭輕輕止住,旋即重新拋入雲空。
他能感覺到,之前蟄伏在皇天劍內的那道精神意識,已經在古之遺族的重重衝擊下,徹底消散了。
“嗡”
皇天劍再次飛起,也與地聽天視法陣重新建立了聯繫,徐徐飛入虛空,瞬間隱遁。
“時戎,九天之上到底發生了什麼?那人是誰爲何能夠奪走朕對大周皇朝氣運的掌控,經此一役,大周氣運折損嚴重,不知何時才能修復!”
景皇司馬屹於皇宮廢墟上孑然而立,一副形隻影單的樣子。
雙目佈滿血絲、髮髻鬆散、炎雀皇袍更是褶皺破損,沾染血跡,哪裡還有一點大周皇主應有的儀態威嚴。
見到姜時戎自高空緩緩落下,立時急聲追問。
“聖上剋制!”
姜時戎紫冠蟒袍,氣度森嚴肅穆,面朝景皇弓腰頷首,聲音刻板洪亮:“皇天劍與地聽天視法陣被人侵入,一時失控,臣也摸不清那人的來歷與底細,而且那人神魂本源充沛圓整,絕非轉世之魂,當爲這個時代應運而生的人物。
“不過他現在已然魂滅道消,雖觸犯我大周威嚴,攪亂朝綱氣運,卻也無法再度責罰懲戒,聖上可不必再憂心此人!”
姜時戎頓了頓,又道:“只是而今,我大周可能要面對的危險卻是更加嚴峻,在九天之上出手誅殺那人的,是五位古之遺族,全都是六次雷劫以上的鬼仙高手。
“他們冒險利用秘法這樣氣息而來,監視大周,絕非沒有原因,臣猜測很可能與小皇子的出生有關!”
“你是說,滅殺侵入地聽天視賊人的那些存在,並非是我大周之友,反而包藏禍心,意圖對朕的皇子不利?”司馬屹心頭一震。
“臣認爲就是這個原因,只是不知侵入地聽天視陣法的賊人爲何會冒死出手,滅殺掉他們之中的一尊分身。”姜時戎低聲回道。
“哼,不管是何原因,那人都罪該萬死,掌控我大周太祖的皇天之間,侵入地聽天視法陣,化身天地,揣度我大周境土,居心叵測,是要對朕取而代之?奪我司馬一族的天下!”
司馬屹重重冷笑,眼中迸發出滾滾殺機:“命盛京府與皇城諸衛立時搜查全城,那人是神魂降臨,肉殼必定就在附近,朕要將他找出來,碎屍萬段!”
他話音落下,又仰頭望天,心中惋惜不已。
雲空之上,大周皇朝氣運已經漸漸歸於平靜,重新聚合起來,大若華蓋,遮擋整個盛京皇城。
只是原本厚若累雲的華蓋,此刻卻明顯稀薄了一些,一些地方,甚至隱隱有細微的裂痕忽隱忽現。
雖然遠遠望去,依然氣勢鼎盛沉厚,卻再無蒸蒸日上的充盈蓬勃之感。
反而有一種壯士遲暮之意。
難道我大周朝自此刻起,就要由盛轉衰了麼?
司馬屹捏拳而立,升起強勢迫人的威壓。
大周爲九州上國,佔據天時地利,四代雄主勵精圖治,國運昌隆,必是今古時代的第一帝朝。
“傳朕命令,二十七行省各衛所立時上報諸衛編制、甲冑、糧草底蘊於兵部!”
“時戎,朕要你調動天下兵馬,爲朕調集精兵兩百萬,役兵五十萬,罪軍三十萬,奴兵三十萬,三月內做好西征出發的準備!”
“令戶部立時調集大週一切可用錢糧,打開全國五成糧倉,命工部調集甲冑兵器,徵用民夫於西域建造防禦工事。”
“同時,徵召新軍的速度必須加快!”
“傳朕命令,向大周附庸各小國部落發出命令,讓他們舉國助戰,未來攻克西域瀚殤兩州,以他們各自所立功勳,分封領土、分割西域屬民!”
“……”
司馬屹一道道旨意不斷傳下,遠遠守候在一旁的太監總管們,紛紛聽令,向外傳達。
“朕從不信命,只信自己,既然朕生而爲皇,就註定是九州一帝,何爲氣運,不過爭與奪爾!”
“既然大周氣運消弭,那朕就親自出徵,將這份氣運重新自九州天地掠奪回來!”
司馬屹拳頭緊握,睥睨天下。“聖上說的沒錯,大周必要成爲九州共主,臣願爲聖上肝腦塗地、鞠躬盡瘁,今次西征,臣願爲聖上領兵,親自踏上萬神、日月兩教的總壇,打碎那些泥胎邪靈!”
姜時戎雙手抱拳,大聲請命。
“時戎,朕幸得有伱,你我兩人君臣一心,天下可圖,未來朕爲九州一帝,天下共主,與你同坐金鑾,共掌天下,讓朕的大周成爲萬年帝朝,永恆國度!”
司馬屹豪放大笑,聲音激盪,迴響在整個大周皇宮上方。
後花園的半截斷塔附近,空寂無人,卻早已人去香散。
……
“地聽天視法陣歸於正常了,皇天劍也已歸位!”
欽天監秘境石殿中,澹臺芷蘭面色忽的一喜,自姜離身旁站起,快步走到陣心石附近。
皇城上方發生的景象,同步呈現在陣心石附近,化爲一幕幕虛淡的光影,不斷流轉。
澹臺芷蘭對九天之上的戰鬥,甚至比很多親臨現場的武、道高手,更爲清楚。
無論是侵入地聽天視法陣的神秘人,還是隱於虛空無法被地聽天視法陣察覺的五雙眼睛,都令這位年輕的欽天監正感到心驚,生出深深的憂慮與擔憂。
但她深知自己實力有限,這種層次的較量以及背後可能牽連的種種隱秘,都不是她現在可以探究的。
唯一能做的就是讓地聽天視法陣正常運轉,並儘量找出可能存在的漏洞,避免法陣再次被人侵入控制。
“咳咳”
柳清疏懷中,姜離蒼白的面色忽然涌起一陣潮紅,胸前起伏,劇烈咳嗽了起來,甚至有鮮血被咳出。
“姜離,你怎麼樣了?”
柳清疏不由的驚慌,連聲詢問。
她雖然知道姜離體魄並非真的被廢,但在陰陽血脈大量流失之下,體魄必然會受到十分嚴重的影響。
而且地聽天視法陣被人侵入掌控,好像也令姜離的神念受到衝擊。
至於侵入掌控地聽天視法陣的那個神秘人,柳清疏卻絲毫沒有聯想到姜離。
雖然姜離也是鬼仙境界,但未渡雷劫,根本不可能掌控地聽天視。
僅是那每一瞬間,無窮無盡的氣機傳來,柳清疏自問,三劫鬼仙如她,也堅持不住哪怕一息。
“我還好並無大礙,休息一段時日,應該就會沒事了!”
姜離深深呼吸,掙扎着坐起。
雖然天罡神通九息服氣運轉,讓他體魄、精神恢復到全面鼎盛的狀態。
但腦海中消散而去的剎那間劇烈疼痛,依然讓他有些心有餘悸。
在四雙眼睛的注視和精神衝擊下,他的確難以抵抗反擊,卻也並非是毫無手段。
只是藉助眼睛們的衝擊,自皇天劍和地聽天視大陣退出而已。
此次入陣,他收穫巨大,好處難以想象。
已經沒有必要繼續留在陣中。
逗留時間越長,身份暴露的風險也就越大。
“澹臺大人,地聽天視法陣雖然只修復了近半,但小王現在的狀態卻已無力爲繼,只怕要暫休數日!”
姜離在柳清疏的攙扶下,起身告辭。
“芷蘭剛剛失禮,安莽王莫怪!”
澹臺芷蘭聞言,這纔想起姜離,連忙轉身歉然行禮:“之前地聽天視法陣突遭變故,芷蘭一時慌亂,怠慢了安莽王。”
“無妨,地聽天視法陣爲欽天監鎮守大周境土之根本,無比重要,澹臺心念國事,並無任何不當!”姜離虛弱笑道。
“映月山莊距離盛京數十里,安莽王來返奔波不易,又體魄虛弱,不若留在我欽天監秘境之中修養!”
澹臺芷蘭想了想,邀請道:“我會上書聖上,請他賜予皇族秘藥助你穩定傷勢,你留在這裡也隨時可以接受御醫診治。
“而且我欽天監秘境書庫中,珍藏有道脈秘法典籍著作無數,更有很多道脈高手,對安莽王修習道法益處很多,安莽王融合無念神源,欽天監也可以爲你護陣!”
“如此,便叨擾澹臺大人了!”
姜離微微思索,旋即點頭應下。
他道脈造詣有限,自踏入修行以來,對道法典籍的涉獵也很欠缺。
若能在欽天監的秘境書庫中讀閱萬卷,對他未來的道脈提升,意義非凡。
更何況……
姜離回眸,看了一眼位於黑石殿正中的地聽天視陣心石,邁開腳步跟隨澹臺芷蘭走出大殿。
他雖然已從地聽天視法陣中退出,但陣心石內融入他大半的陰陽生死血脈,冥冥中與他產生了某種無法割斷的聯繫。
即便神念在陣心石外,依然可以隱隱感應到地聽天視法陣遍佈在大周境土內一些氣機。
未來離開盛京,只要找到任何一枚散落在二十七行省的陣石,姜離都可以通過陣石,重新入陣,操控地聽天視爲自己所用。
那柄重新隱於虛空的皇天之劍,他一樣可以嘗試催動。
甚至未來,若澹臺芷蘭或是欽天監內的道法高手操控地聽天視大陣,引來皇天劍對他行進誅殺。
他也可以僅憑神念溝通進行阻止,甚至反噬。
他的精神意識的確離開了皇天劍,但三州一域調轉而來的一些氣運,以及他本體的一道文氣,卻依然留在虛空之中,成爲皇天劍鞘的一部分。
“安莽王,你留在秘境的這段時日,就在此處院落安歇吧!”
澹臺芷蘭引領着姜離與柳清疏來到秘境深處東北角的一處宅院中。
不算太大的院落,西側、北側各有一間閣樓,古香古色。
這裡地勢稍高,可以遙遙望見秘境中八座風格迥異、氣象特殊的高大建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