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牧隨手拾起工具箱中的釘錘,掂量了兩下,便看向眼前如活死人一般的女子問道:
“你是誰?”
女子聲音呆癡:“我是夏潔。”
楚牧再問:“在你喊楚牧修燈之前,你在幹什麼?”
“我在玩手機。”
“手機密碼多少?”
“******。”
楚牧隨手拿起梳妝檯上的手機,有些不太適應的密碼輸入,隨指尖滑動,一個個界面相繼顯現。
此女明顯有保存聊天記錄的習慣,於這手機之中,可窺的時間,甚至可直接追溯到多年之前。
每一年,每一月的痕跡,都在這手機之中有着詳細的記錄。
甚至還有一記賬本,清晰記錄着女子自上班開始,每一天的詳細花銷。
就在十幾分鍾前,此女甚至還點了一次外賣……
一切的痕跡,似都如那淨魂山一般,尋不出可窺的破綻,就好似是一方真實的世界,是他夢迴前世一般。
不過,楚牧倒也沒有太過意外,心靈的存在,縱使在修仙界,也向來沒有一個詳細的定論。
其玄妙莫測,幾乎堪稱就是一個至今未解的迷。
但有一點,卻也基本可以確定。
心靈的世界演化,往往都是源於人的潛意識。
比如眼前此女,在這心靈演化的世界裡,其存在的根源,必然是源於他對於此女潛意識的認知。
他潛意識以爲此女是怎樣的,在他的心靈世界,此女就會是怎樣的。
他潛意識以爲這方世界會是怎樣的,那這方世界,就會是怎樣的。
就比如他眼下的神通盡喪,其根源,便是如此。
畢竟,在他的認知中,這方世界,是一方科技世界,不存在偉力集於自身的修行道路。
故而,此方世界,就必然是無靈世界,不可能有蛻凡的能量存在。
這個世界的構造,也必然是依據他潛意識的認知而演化。
而這種潛意識,他顯然無法干預絲毫。
畢竟,在他陷入心靈世界,從心靈世界清醒之時,這方心靈世界的演化,就已經完成。
接下來,也不會再因他的念頭變幻而產生變化。
但毫無疑問,他還是幸運的。
就他從淨魂閣中所窺得的那些天痕玉簡記載來看,心靈世界的沉淪,最恐怖的,最致命的,就莫過於真靈晦澀,胎中之謎。
就好比他眼下,若他真靈晦澀,記憶不存,那他,就真的會渾渾噩噩按照潛意識以爲的前世行爲邏輯,在這方心靈世界繼續日復一日的蹉跎。
如此這般,等待他的,無疑就是註定的再一次沉淪。
眼下,他能站在這裡,以修仙者之楚牧的思維思考問題,無疑就是最大的幸運。
一抹靈輝護得他真靈不昧。
那祭魂殿中數十萬修士,若能得此等幸運,其中之牌位,恐怕至少都得少一半!
楚牧稍稍沉吟,再度詢問:
“這兩天伱都見到過楚牧幾次,每次他都在幹什麼?”
“也就三次吧,和以前一樣啊,他每天都是一早上班,很晚纔回來,有時候還加班到半夜……”
“昨天晚上他回來得更晚,好像是快三點才聽到他的開門聲……”
楚牧眉頭微皺,細細回想,似乎也能大概確認時間線了。
這方源於他前世的心靈世界,所處的時間,應該是在他穿越之前的前一天。
正常時間線的話,這個時候的前世之他,其魂魄,應該已經穿越到了南山鎮。
也就是說,這方心靈世界的演化,是前世的他……未穿越的人生。
“切入點倒是選得不錯。”
楚牧輕笑。
這個時間點的他,早就被日復一日的蹉跎徹底磨滅了菱角,日復一日,說是甘願平凡也好,還是隻能平凡也罷。
都是註定的平凡。
如此的演化,若是真靈晦暗,他顯然不可能會有什麼超出前世行爲邏輯的言行。
基本就是註定的沉淪。
楚牧沒有再詢問,而是隨着指尖滑動,翻閱着手機上的信息。
相比於修仙界,他這個前世所處的時代,信息獲取的門檻,無疑低上許多許多。
小小一枚手機,足不出戶,便可知天下事。
在修仙界,以修仙界的文明體系,要做到這一點,雖也不難,但顯然,在修仙界,統治一方的勢力,基本都不會去做這種事。
畢竟,在這個時代,人,雖是最廉價的存在,但同樣,也是最重要的資源,沒有之一。
而在修仙界,人,亦或者說,修仙者,於各方勢力而言,顯然不是什麼不可或缺的重要資源。
“心靈……果真玄妙……”
許久,楚牧才緩緩放下這一個小小的手機。
事無鉅細,皆是無比之清晰。
以他的潛意識爲依據而演化,整個世界,都是無比清晰的存在着,甚至都尋不到一絲一毫的破綻。
這種玄妙的力量,無疑已經超出了他的想象。
畢竟,以他穿越前貧瘠的認知,淺薄的知識底蘊,縱使潛意識再強,顯然也不可能構築出一個完整的世界。哪怕只是讓他去幻想,他也幻想不出。
但眼下,以他潛意識而演化出的心靈世界,就是事實的存在,無比之完美,與一方真實的世界,沒有任何區別。
“待你醒來,會遺忘現在發生的一切。”
楚牧隨手將手機放下,這纔再看向眼前的夏潔,一句話道出,本是僵硬杵着的夏潔,頓時就如失去了力量支撐一般,癱倒在地。
楚牧從房間走出,樓道依舊昏暗,年久失修的樓道頂燈更是忽明忽暗,再加之那淡淡的黴味繚繞鼻尖,也明顯增添了幾分恐怖的氣氛。
楚牧穿過樓道,每一步,都如精準丈量一般,不差絲毫。
於民房走出,月色當空,暮色尚且籠罩天穹。
民房所處之地,雖是爲城中村,但既然是城中之村,自然也不妨礙城市的繁華照映於此地。
城市的燈紅酒綠,車水馬龍,城中村街道上的攤販林列,於城市之中勞累一天的年輕男女,往往也都是在此居住。
倒也讓這城中村的夜晚,多了幾分市井的喧囂。
打量着眼前這番場景,楚牧似也有幾分感慨追憶。
但沒過太久,這幾分感慨追憶,在這徐徐晚風之間,便隨風而消散。
楚牧擡頭仰望天穹,城市的夜空,是近乎晦澀的昏暗,月光也並非往日之皎潔,而好像是被籠罩了一層薄薄的陰雲一般。
兩者的異常,似也在預示着什麼一般。
當然,於楚牧而言,這也並非是預示,而是……必然發生的現實。
那一抹污濁,隨着他墮入這方心靈演化的世界,那毫無疑問,那一抹污濁,就必然會本能的侵蝕這方心靈世界,
而這種侵蝕,就他從淨魂閣翻閱的那些天痕玉簡來看,往往都是源於這方心靈世界的方方面面。
畢竟,這方心靈世界的一切,皆是基於他的潛意識演化而成,世界的根源,也是在於他的心靈演化。
世界的本身,世界之中的一切,皆是他心靈的演化。
將世界侵蝕,將世界之中的一切侵蝕,也就等於是完成了對他本身的徹底侵蝕。
故而,從他出現在此地的這一刻,也就意味着,這種侵蝕,就已經開始。
唯一的不確定,那就是,這種污濁侵蝕,會以怎樣的方式體現。
以那些天痕玉簡的記載來看,這種侵蝕,往往都是超凡偉力的體現。
比如重現沙尾蠍潮,比如演化鬼魅邪祟,比如演化各種天災橫禍……
歸根結底,也就兩個字。
即……滅世!
即將世間的一切,皆侵蝕殆盡。
可問題是……
楚牧環視周邊,神色也不禁有些古怪。
在修仙界,任何的修仙者,潛意識的認知,都必然是超凡偉力。
故而,污濁侵蝕可演化爲各種各樣的滅世浩劫。
可在他的這方無魔世界,污濁如何演化爲侵蝕?
浩劫,會以各種方式體現?
沒有超凡偉力,沒有靈氣,沒有一切可供修行,可供維持超凡偉力的能量,此等環境,縱使他超凡偉力尚存,也不過是無根之浮萍,修爲遲早會被世俗消磨。
那一抹蠍魂污濁,縱使再恐怖,可在此等環境,且不說如何侵蝕這方心靈世界,它如何生存下去,恐怕都是一個未知的問題。
思緒至此,楚牧也不禁搖頭一笑,若真是如此,那他恐怕做夢都得笑醒。
但顯然,他這個異想天開,出現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畢竟,蠍魂的根源,是天衍聖獸。
天之衍化,那是在上界,都讓無數大神通者視爲禁忌的恐怖。
無魔的世界,天……難道就不會衍化,不會適應了?
縱使是他自己,以他的見識認知,要在這方無魔世界蛻凡,也應該不是完全的不可能。
就如他曾經苦苦蹉跎的氣血之道,在蛻凡這個階段,靈氣,可並不是必須。
如人之七情六慾,某種意義上而言,也可以算是一種特殊的能量。
甚至是科技演化的電能,核能,若是利用得當,也不是不能構築出一個大概的蛻凡路線。
唯一的問題,只是在於,如何如何利用,如何圍繞其而演化。
從無到有的創法開道,必然需要漫長的歲月以及精力……
而且,最終的收穫,也不一定能如人意。
畢竟,這些能量,都沒有靈氣那般天地造化的玄妙,或許能蛻凡成功,掌握超凡偉力。
但這種超凡偉力,必然也會具備某些方面不可避免的缺陷。
他都能有如此設想……
那就更別說是那一抹蠍魂侵蝕了。
天之衍化……
“會從何處開始?”
一句輕喃,隨晚風消散。
楚牧環視四方,盛世尚且安寧。
但應該要不了多久,這份源於他心靈的盛世安寧,就會隨他心靈動盪,而徹底破碎……
……